自己心口,毫厘之遥。他一脸迷惘,抬头凝望着独孤明。而刚刚下达命令的人,正是独孤明。
独孤明淡淡一笑。
“骁肃,我允许你杀死我,向我挑战吧。”
骁肃如梦初醒,神情一变,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起身。
“骁肃,既然你们亡魂族的太子已经首肯,你就不用顾忌了!”就在这时,神女挑起眉毛,妩媚一笑,“他身体里有死星,拖不了多久,所以你最好动作快点儿,他活着的时候,体内的魔灵才能被控制住!”
“没用的。”就在这时,骁肃摇摇头,低声道,“金蝉脱壳,如神重生。”
“什么?”
“死星已经对他失去效力了。”
骁肃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如此说来,传闻是真的。”司徒厉和董鹘,面面相觑,愕然,“都说金蝉玉尸最可怕之处,就是每死一次,都会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变得更强大,无懈可击。”
“上次对他有用的攻击,在他重生后,就不会再有作用!”董鹘不禁喃喃自叹,“我的个姥姥,这……这哪里是……这分明就是……”
他想说又不敢说的那句话,最终是没说出来。
不过从董鹘的目光和表情,宝芙猜他想说的那个字,是“神”。
“闭嘴,你们这些没用的蠢才!”神女的脸上,这时现出微微的怒意,她双眸中闪动着坚决又阴狠的目光,和她嘴角那温柔的微笑,判若两人,但却不可思议的集合在同一张脸上,她盯着独孤明,低声道,“明,我一定要得到你。”
说完,她扭头朝一直默不作声的戈良,递了个眼色。
戈良立刻从黑袍中,掏出一杆小小的铜笛。那铜笛看上去普普通通,只是颜色黯沉,仿佛已经年代久远,尽染风霜。她将那杆笛子,横在唇边,低眉敛目,吹奏起来。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立刻发出。
“喂,巫女,这是什么曲子,也太难听了!”
董鹘一面飞快捂住耳朵,一面大声嚷嚷。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只见许多条黑影,从天空,地下,溪水中,四面八方涌出,飞速向这里汇聚。那些黑影,有的酷似立马横刀,武士样的人型;有的看上去,如同张牙舞爪的猛兽;有的像是舞动的长长龙蛇;还有一些奇形怪状,根本说不出像什么的东西。
伴随着这些狰狞黑影而来的,是一股股,几乎令人血液都要凝住的寒冷。
“是阴兵。”这时,司徒厉看看四周那些盘旋的可怖怪影,微微打了个寒噤,“她把阴兵召唤出来了!”
宝芙睁大眼睛,看着从自己身边飕飕掠过的阴兵,虽然没有被它们触碰到,但是她却有一种浑身难受,力量正在流失,变得虚弱的感觉。
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正在融化,向地面陷下去。
“到我身边来!”就在这时,独孤明向她伸出一只手,喊,“你是灵体,会被这些亡灵吸收的!”
连宝芙自己,都发现自己是个空前听话的好宝宝,她立刻就朝独孤明跑去。没跑几步,她就觉得自己双脚离地,像是漂浮一般,朝独孤明飞过去。果然两厢情愿的事情,双方合作都会比较愉快。这是宝芙第一次感到,被某种比自己更强大的磁力场羁绊,也是一件值得细细品味的事。打个很贴切的比方,就像是蝴蝶围绕着香花,或是……
茱丽叶奔向她的罗密欧。
宝芙很想赏自己一耳光,她真是数典忘祖,为什么就不能用祝英台奔向她的梁山伯来形容呢?
看来回到2011后,一定要恶补国文。
但是远离僵尸仍然是必须的,虽然……虽然眼前那双,越来越接近的黑眸,是那么令人动心……
就像是靠近两潭美得让人心醉的湖水,只怕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沉没。
她看到,飘然下落的自己,正伸出手,去握独孤明的手。
这是真的吗?那一霎,她惘然自问。他居然会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自己,朝自己伸出手,像是等待着,准备将她拥入怀抱。
四周正在群魔乱舞的阴灵,以及所有的景象,声音,似乎都在一刹那消失了。
宝芙眼中,只看见那双温柔的,深不见底的黑眸。
一股轻微的电流,突然从指尖传来。她知道,她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他的指尖。
就在这时,她看见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遽然一变。
然后她耳边,炸雷般响起两声令人心胆俱裂的咆哮,接下来,世界变成了黑色。
第二十一夜 ①篇 画中人
哦,马上就要恋爱的人们彼此含笑凝视
还没有告别的意思
他们的命运像星座一样
在他们身上起落着
为夜所鼓舞
摘自《在无辜的树后面》
赖纳·马里亚·里尔克
模糊……
一片模糊不清的红色。
这是哪儿?天堂?或者……地狱!
宝芙眨了眨眼,阖上。睁开,再眨了眨。渐渐的,那团红色的云雾,清晰起来。那是一头被杀死的怪兽。
怪兽有着人的身体,却长着野兽的獠牙,周身布满红色的筋络和鳞片。
一根木椿正中它胸部,它跪倒在地,鲜血飞溅,垂死挣扎。
沉默的等待它无法逃过的厄运——死亡降临。
不知道是谁的手,将它生命这最后一瞬间,描摹下来,留在灰白色的岩壁上。
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宝芙看清,她此刻头枕着冰冷的地面,躺在一个宽阔的山洞里。阳光透过山洞顶端的罅隙射入,照亮四周浅色的石英曜岩,和上面的绘画。
艺术的走狗宝芙,只要见到一切和艺术有关的东西都会膜拜。
即使在这种,生死未卜的时刻,也不能例外。
一看到这些手法苍劲、粗犷、朴实的绘画,宝芙脑子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能见识到传说中的岩画,这次灵魂出窍,还算有补偿。
她在资料上看过,五千年前的人类,就懂得利用二氧化锰、铁矿石、木炭当作颜料绘画。
而能使画面永久保持绚丽的诀窍,在于稀释剂。
那时候的画家,最爱的稀释剂,是动物的血液。
也许,因为用鲜血画成,所以这一幅幅图像,看上去栩栩如生,透出一股难言的震慑和魔力。
宝芙发现,这些画面的主角,只有一个,就是那只怪物。从它吃,到它睡,都被一一呈现出来。包括它杀死一条蟒蛇,和一头熊搏斗、骑在豹子身上……它也杀人,它扭下人的头颅,并且喝他们的血。
在洞穴的最下角,一条深深的裂缝旁,画着它和女人交·媾。
不得不说,那位无名画家,真是个天才。
寥寥几笔,却能把最逼真的神韵,酣畅淋漓表现出来。宝芙情不自禁走到那幅图旁,跪下来。她伸手轻轻触摸着粗粝冰冷的岩石表面,久久注视着那一勾一画,不知为什么,一股莫名的酸楚,使她的心激荡起伏,想要落泪。
“你想要——那个?”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低沉的询问。
“阿灭!”
宝芙乍然听到这个声音,激动的肩膀都颤抖了一下,她慌忙转过头。然而,眼前只看到黑暗中,两道红光一闪,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骤然被利刃穿透,痛得要撕裂。
确实,被穿透了。
被重重压在地面上,一分一毫也动弹不得的宝芙,看到一只非常漂亮,强健而优美的男人手臂,正压在自己的胸口——正确的说,是从自己的胸口穿过,没入自己的身体里。
还好自己此刻只是条没有实质的幽灵,如果是人类的肉体,板上钉钉,横在这里的,业然是一具尸体。
但剧烈的疼痛,依然折磨的宝芙惨叫一声。她重重蹙起眉头,大口喘息着,纷乱的视线,看到那条插入自己胸膛的手臂上,盘绕着一条靛青色的龙。
这熟悉的图案,让她心口微微一窒。
目光沿着那条绣工高超,纹理精美的刺青龙图向上,她看到一副古希腊雕塑般,健美而又洋溢着野性的男人身体。
当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裸着的时候,也就是说,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已经看到了。
他是阿灭。清秀逼人,透着英气的脸庞和那双眼角微微上扬,桀骜不驯的遽黑双眸,是宝芙常常回想起的。他又不是阿灭,因为他似乎要比2011时的阿灭,稍小几岁。他的头发很长,差不多和独孤明一样长,不像独孤明那样纷披累垂在肩头,而是稍显凌乱,结束成一条长长的辫子,拖在脑后。
但是他的眼神,寒冷得让人彻底冻结。
让宝芙想起,阿灭被毁灭之灵控制时的样子,还有月光下,那个银发红瞳的杀人魔。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位五百年前的阿灭,注视着宝芙,低声问。
但宝芙猜,他是存心不让她好好回答。因为话音刚落,他就俯身凑近她,在她身上四处嗅着。
她感到他的鼻尖和嘴唇,在她的脸颊、耳垂、脖颈,以及一些让人不好意思开口提及的敏感部位,轻轻擦过。虽说以她现在的形态,他占不到什么真正的便宜,但是面对一个这么性·感,散发着诱惑力的男人,她就算想石化,也很难把持吧……宝芙让自己放松下来,因为她发现,他的举动,就像一条单纯的狗。
就是说,他只是在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