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已经破了几个大洞,外面微弱的星光从上面漏了下来,所以里面并不算太暗,勉强还能视物。屋子不大,当中极是简单地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四张木椅,只需看那桌面上一层在星光下发白的厚灰,就知道这里至少已有数年没有人来过了。
自踏进这间屋子,君宇珩心中那种异常的感觉就变得愈来愈强烈,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正在吸引、引导着他。
君宇珩举目四顾,忽然发觉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象是那么的熟悉,就象是他曾经来过似的。这个念头不断地在他的心中萦绕不去,将他的心死死地绞住,令他渐渐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然而,以他的身份,他又怎会来到这里?他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过此处的?
可是无论他怎样竭力地在头脑中搜寻,也找不到自己曾经来过此地的记忆,头脑中有关于此的,只是一片空茫无色的空白,却又有一些如丝如缕的片断闪烁而过,但他却无法抓住。
君宇珩几乎可以说是有些迷乱地看着周围,下意识地走到了左边的那个房间里,这个房间更小,靠南边的一扇小窗前放置着一个竹椅。
“……天气好的时候,我就会躺在这里,晒晒太阳、看看书……这是那时候觉得最快活的事……”
一个声音忽然在君宇珩的脑中轻轻地响起,仿佛穿透了重重尘封的记忆,说不出的悠远而又模糊难辨。
是谁?那是谁?是谁在对他说话?
君宇珩紧皱着眉,手抚着额,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但他有种感觉,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什么人对他这样说过。
他不觉走到了近前,又是一震。
只见那破旧不堪、落满尘埃的竹椅旁边的小几之上,竟是赫然散放着几本落着厚厚灰尘的书册。
君宇珩神色茫然,四下环顾着,小小的屋中,靠墙还放着一张床,床上的青色布帘低低垂着。
就象是完全不受自己意识控制似的,等君宇珩惊觉到自己的举动之时,他已是上前去伸手拉开了那布帘,一片浮灰“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眼前顿时腾起了一片迷雾。
反应迅快的狄霖一把拉着君宇珩向后退开了几步。
君宇珩的人虽退后,但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床上除了青布的被褥之外空无一物,君宇珩的心中忽然间也是一阵莫名的空落,仿佛惘然若失。
“怎么了?”一直留意着他的狄霖感到了异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君宇珩摇摇头,一向淡定从容的眼中竟满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失措,令狄霖不安之余,更是心惊,“我,我象是来过这里……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要再去想了。”狄霖看着他渐渐发白的脸容,还有紧蹙双眉下愈加深黯的眼眸,心头不禁一阵发紧。
君宇珩伸手抵着自己的额头,他那纤长的手指苍白而且轻颤着,突然间眼前一阵发黑,那近日来从未发作过的头痛突然间就毫无征兆地发作了起来,而且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加剧烈。抽搐般的剧痛令他几乎在一瞬间褪尽了血色,死人一般的苍白,终于忍不住从喉中发出了一声极低的、极其压抑的呻吟。
狄霖连忙伸臂揽住君宇珩完全无力而瘫软下去的身体,运转真气为他推宫过穴,片刻之后,疼痛才略有缓解,而君宇珩已是一身大汗淋漓,微微地闭着眼,状似虚脱。
狄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抱起君宇珩正要离开之际,却忽然听到一声极低的风声,此声一入耳,狄霖便知,这并非夜鸟飞过时翅膀所带起的风声,而是夜行人飞掠而过的声响。
他心中不禁一凛,连忙闪身隐在窗边向外看去,正看到一条黑影自高大树影中有如旗花火箭般冲天而起。
一看便知此人轻功极高,但此举无异于是暴露了自身之所在,实为夜行人之大忌,狄霖正在暗自思忖着,却又随即发现,在那片香樟林的密处竟还暗伏隐匿着数人,此刻被那黑影引发,顿时有数条人影飞掠而出,向着那黑影逼近了过去。
而那黑影直如大鸟一般盘旋飞掠而下,突然双手连扬,数道银光电射而出。
猝不及防之下,那些人中已有几人惨哼倒地,其余的人则紧追着那转身没入夜色的黑影而去。
那黑影在将要没入无边夜色之际,似乎蓦地向着狄霖这边遥遥一望,疏淡的星光之下,那脸上的金属面具发着暗黑的钝光。
七、心有重重疑
七、心有重重疑
狄霖抱着君宇珩,小心地避过巡夜的庄丁,一路疾行,很快地便回到了“绛雪轩”。
“既是这样,那我就告辞了。春夜寒峭,还请两位早些安歇吧。”
听到内院之中传出了无意那低沉、柔和还略带些沙哑的嗓音,狄霖迅快地一个急掠,无声地隐入了复廊外的那一大片梅树阴影之中。在发现那小院外的香樟林中设有暗伏之际,他就已确定这是一个诱敌之计,果不其然,那边刚一事发,这边就来借故查探了。
“请回复你家主人,就说多谢他的关心抬爱。”此刻走至门边送客的,正是由那风组之人假扮而成的狄霖。远远地望过去,在暗晦不明的夜色与微黄跃动的灯光之下,不仅面貌身形,甚至连声音、神态都与狄霖极为酷肖。
就听到无意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从内院中走了出来,刚走上那暗香浮动的复廊,迎面又有一人匆匆而来,附耳低声回禀了几句,无意听了,脚下不觉略是一顿,朦胧月光下就只见那张极是漂亮的脸上也不知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忽然咬了咬唇,随即带了人快步地离去。
眼看着那抹在暗夜中亦如烈火飞扬的红衣渐渐地远去了,狄霖这才抱着君宇珩自藏身处出来,身形极快地一闪,进了内院。
他先是伸指在窗上轻弹了三下,然后推窗一跃而入,屋里的两人听到信号已是迎了上前,待看清楚狄霖怀中抱着的君宇珩时,俩人不禁同时低声惊问:“主上?主上这是怎么了?”
之前行至半路时,狄霖就感觉到自己的臂弯之中忽然一沉,知道是君宇珩因为痛极而昏厥了过去,也无从得知情况如何,只能心急如焚地一路疾赶回来,此刻又哪顾得上答话,抱着君宇珩快步直入卧房,然后极是小心地将他轻放在了床上。
也不需狄霖发话,那俩人连忙将桌上的灯盏移至了床前。
眼前灯光陡地一盛,在这明亮的灯光之下,只见君宇珩长眉深锁,双目紧阖,那张褪尽血色的脸容看上去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苍白之中还隐隐浮动着一种灰败的青色,令人心悸不已。呼吸显得急促而艰难,脉搏更是紊乱异常,整个人明明已失去知觉陷入深度昏迷之中,但身体却还不时地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
“请两位为我们护法。”狄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底翻涌而起的痛惜与不舍,对着那俩人简短的下令。
那俩人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沉声应道,“是。”
狄霖将君宇珩轻扶着坐起,自己则坐到他的身后,伸掌运功抵住他的后心神道穴,缓缓将自身真气输入。真气凝成一线,自督脉慢慢上行,流转经过全身各大经络要穴,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功行一个周天,这才又缓缓收掌。
再看君宇珩,已是逼出了一身大汗,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苍白而萎顿,但身体已不再是抽搐绷紧,呼吸也似是平缓了许多。
直到这时,狄霖方才放下了一直高悬揪紧的心,又扶着君宇珩让他慢慢地躺下,然后对紧张守在一旁的两个人缓声说道,“好了,应该无妨了。”
那俩人闻言,看得出神情间顿时放松了一些,一齐躬身谢过,又道:“请问狄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不知两位该如何称呼?”狄霖看过去,缓缓地问。
“我叫风七,他叫风十一。”其中的一人回答。
“那好,风七,风十一,”狄霖向俩人微一颔首,“我也并无其它吩咐,只你家主上此刻需要休息,你们就先到外面去侯命,等他醒来再说。”
想来是君宇珩之前吩咐过,俩人并没有丝毫的异议,立刻微一躬身,就转身退了出去。
“请等一下,”俩人正要退出之际,狄霖忽然又想到了一事,出声唤住俩人,“先去取些热水送来。”
“是。”俩人低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风十一就端来了一大盆热水还有一方细白棉巾,在床边的小几上放下之后,就又无声地关门退出。
狄霖看着门关上,又转过眼来看向君宇珩。
君宇珩沉沉地睡在床上,满头如丝的墨发早已被冷汗浸透,有几绺还凌乱地黏在了额间。
狄霖伸出手去,将君宇珩额上散乱的湿发轻轻地拨开,向后理顺,那苍白的额间因为出汗而触手湿冷。
狄霖拿起了棉巾,沾着热水细细地擦拭着君宇珩的脸,原本就是漆黑如墨的眉睫因了水的湿润而益发显得黑亮润泽,有如寒夜鸦羽。
当棉巾轻拭到君宇珩的唇边之时,狄霖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那总是淡色的,而现在是失尽颜色的苍白双唇,因为忍痛而被咬得破碎不堪,满布着深深的牙痕还有污血。
可以想见,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尽管知道君宇珩之前也曾同样地病发过几次,但此刻教他亲眼见着君宇珩受此病痛折磨,此痛竟是比痛于自身更甚,直恨不能将身以替。
心揪紧着,手中不由得放得更加轻柔,一点一点,万般怜惜地轻轻拭去了那苍白唇瓣上已然干涸了的血痂。
然后狄霖又轻轻解开了君宇珩的衣带,那里外的衣物早已被重重如浆的冷汗湿透,湿冷地紧黏在身上。
颇有些费劲地将君宇珩全身的衣衫褪去,再仔细地帮他擦拭过身体之后,狄霖又替他穿起了干净的里衣。这其间,君宇珩醒过来一次,但只睁开眼看看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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