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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涂增如一条蛇一般紧紧蜷缩在树枝间,全身劲气收敛于体内,微眯着双眼注视着左侧方十丈开外缓缓前行的天魔军。
对于天魔军如此有恃无恐地缓慢行军,度涂增有着类似于荆流云的迷惑,但他并没有因此陷入迷乱和不知所措的境地,相反的,他的头脑更加冷静下来。他的为人极为简单,专注于一件事后决不会为别的事物分心,是属于那种认清目标便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物,就如同他的剑,一旦出鞘,不见血不回。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杨四,除此之外的都属于旁支末梢无关紧要之事。尽管,他瞧出天魔军正以一种散漫和不设防的态度缓慢地向西方撤退,但他对天魔军这异乎寻常、似乎别有用心的动作并不关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刺杀目标上。一旦发现了杨四的踪迹,他即用雷霆之势对杨四作出一击必杀,然后迅速远遁而走,向秀水驿的荆流云发出攻击天魔军的信号。
胖子……胖子……从几千人之中认出一个矮胖子,况且又是在晚上,这的确是一个比较复杂而困难的工作。经过层层筛选,度涂增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身穿便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身上。虽然那年轻人看上去极其普通,就是街边一个卖臭豆腐的市井小贩看起来也比他气宇轩昂些,但不知为什么,他那颇为猥琐的身形却给人一种无法忽略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却偏偏不能忘却,可如果说此人在几千天魔军中是一个鹤立鸡群的人物,那未免可笑之极让人无法苟同,非要找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的话,或许用“鸡”立鹤群这个词还差不多。
一定是他!鸡立鹤群并不让人奇怪,但若是这只在鹤群中的鸡居然能施施然地以领导者的姿态站立于群鹤之间,那它就不是一只普通的鸡那么简单了。基于这个道理,度涂增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右足在树干上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那骑在马背上的年轻人激射过去。十丈的距离并不算短,可在他全身功力所聚之下,似乎一眨眼便到了。腰中四尺三寸长的“沁雷”剑离鞘而出,在月光下闪耀出一阵淡淡的光华,恍若天际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影,以一种玄妙的弧线向目标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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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四此时的心情并没有他外表那般恬淡平静。运用自己所有的智慧才能换得天魔军在这场突围战中占据主动的地位,那种心理上的极度压力比起置身于战场和敌人拼杀的天魔军战士们来说更加让人感到疲惫。最令人担心的是,身旁精神恍惚的风散花在两度大战之后,似乎仍然没有清醒过来,朦胧凄迷的眼神没有任何焦点,散乱无章。对于风散花这种异常的状态即便是一贯来感觉比较迟钝的万啸天也察觉到了,三人自小一同长大,万啸天也一直来将风散花视如己妹,因此他特意过来叮嘱了杨四几句,要杨四多多费神照顾。
杨四突然有着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相对苦苦陷身于单恋深渊的风散花,自己又何尝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区别是自己依然能保持一定的理智而已。自己、风散花和鹰刀三人正处在一个令人极为尴尬的单恋连环套中,如果说照顾,那么最应该照顾的或者是身为这个单恋连环套中最底一环的自己吧?
不是没有怨恨的情绪,但更多的却是因自卑而带来的伤感和无奈。
即使是偶尔迸发出来的一丝抱怨,也会由于散花一个淡淡的眼神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胸中容纳不下几乎要漫溢出来的柔情和怜惜。
让自己所爱的人看到幸福的所在,让她能充满幸福地微笑,远离伤心和失望,这才是爱一个人所应持有的正确态度吧?杨四蓦然下定决心。他纵马贴近风散花,咳嗽一声轻轻道:“散花,等我们这次逃出花溪剑派在湘荆一带设下的陷阱,四哥便和你一起折返岳阳去找鹰刀如何?”
“真的?”原本意志消沉宛如梦游一般的风散花在听到杨四这么一说,登时高兴起来,眼神中重新有了色彩,眉梢也微微飞扬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唉,难道“鹰刀”这两个字对她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吗?杨四微微叹息一声,心中升起一丝妒意,旋即又压了下去。他强笑道:“你连四哥的话也不信吗?”
风散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信,我当然信,不信的是小狗。不过……”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找鹰刀?莫非……莫非你也和掌旗使一样认为鹰刀是背叛我们的人?你是要回去杀她?”她越说越是害怕,身子也微微向后倾,以一种怀疑和敌视的眼光看着杨四。
俗语云,女孩儿的胳膊向外拐,果真是至理名言。为了心上人,连一向对她呵护备至的自己也会怀疑,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枉费自己还要一心为她着想,自己这个冤大头也未免太冤了吧?杨四苦笑一声道:“怎么会?我从来就不认为鹰刀有背叛过我们。我回去找他主要是想陪……主要是想去确认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关系到我们天魔宫的生死存亡,极为重要。”他知道风散花脸皮薄,是以话到了嘴边又换成另外一种说辞,以免风散花害羞。
风散花仔细看了看杨四,确定杨四并不是在欺骗自己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她默然半晌,突然回头朝岳阳方向看了一眼,泫然欲泣道:“四哥愿意相信鹰刀没有背叛我们,我想鹰刀他一定很高兴。可是……可是他一个人在岳阳楼和那许多高手周旋,还有个心肠狠毒的蒙彩衣,也不知……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上……”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竟然有些呜咽。
她小声的啜泣使得杨四一阵心痛,仿佛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正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心脏,怜惜之情也随之油然而生。杨四伸出手去抚mo着她细长柔软的长发,温柔道:“不会的。鹰刀何许人也?怎么会连这小小的难关也闯不过去?”
风散花抬起头来。脸上犹然悬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但她的唇角却已泛起一丝宽慰的笑容。她浅浅一笑道:“四哥,你真好。你总是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没有你……小心!”
就在杨四开心地聆听着风散花对自己的感激之言时,恶梦骤然降临。从他看见风散花的眼中突然出现一道凌厉的剑光开始,到风散花跃过自己身前迎面扑上那道剑光,直至躺在血泊之中,只过了短短的几息时间,可就从那一刻开始,自己一生也无法摆脱的恶梦也拉开了帏幕。
从此后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有一个长着白眉的刺客在自己的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用长剑刺穿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她那坚挺地充满着青春气息的胸膛。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剑尖流下,染红了自己的眼帘。
那柄剑的主人名叫“剑魔”度涂增。
第五卷 雪满弓刀 第三章
悲剧来得太快,快得让人不敢相信这一切。
度涂增如幽灵一般横掠过十几丈的距离,一剑刺向背对著他的杨四,正当他暗自庆幸将要得手之时,风散花眼尾的余光却恰好瞥见了他在暗夜中闪耀如流星的剑光。
风散花向杨四示警之后想也不想便迎面扑了上去,真气奔涌,中指一弹,称绝江湖的“风神指”向来敌的剑尖激射而出。指风和敌人凌厉的剑气相撞,爆出一声细微的轻响。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敌人不但剑气强绝,剑法更是高超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风散花只觉得对方剑芒一吞,便卸去了自己弹出的指劲,紧接著眼前突然爆闪出一道更为闪亮的光芒,等到自己发觉情形不妙时,来敌的剑尖已从一个奇绝的角度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势如破竹般劈开自己的护身气劲,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胸口一直蔓延开来,体内的力量逐渐消失。当敌人快速地将长剑从自己的胸膛抽出时,大量喷涌而出的鲜血在自己的眼前如鲜花般绽放,体温也迅速地下降,身子更是轻飘飘地,仿佛如风中的羽毛飘然下坠。
“这种超一流高手居然也会沦为刺客,这个世界真是让人无奈呀……”风散花轻咳一声,在坠落于坚硬的地面之前,奋起最后的力量一指刺向已越过自己头顶的度涂增的后背。
眼看著风散花被来人一剑刺穿胸膛,鲜艳的血花从她胸前喷洒出来,杨四不由狂嘶一声,体内的真气被悲哀和伤痛催发到极限,双足在马背上一踢,势如疯虎一般一拳轰向度涂增再度刺来的一剑。
度涂增料想不到被自己刺穿胸背之后的风散花依然能发出强劲的真气指劲袭击自己的后背。前有杨四澎湃如怒涛的拳劲,后有风散花细如针尖却更具杀伤力的“风神指”,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度涂增身体周遭的空气瞬时被抽干,枯叶和杂草在真气的漩涡中四下飞舞,声势逼人。在这种情形下,饶是他武功卓绝,远远胜过风杨二人,也不敢保证自己在不受伤的前提下能继续成功刺杀杨四。
在强敌环伺的敌方阵营中受伤,那么自己的生命也一定会烟消云散,为了刺杀杨四,却要搭上自己这一条老命,这未免太不划算了。几乎出于本能,度涂增在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变招,长剑回收划向风散花袭来的一指,将对方的真气指劲切断,右脚却踢向杨四轰来的一拳。拳脚相交,发出一声巨响,度涂增只觉右脚一痛,一股巨力涌来,不由怪叫一声顺势向后翻跃而出,落于五丈之外。
以硬碰硬之下,度涂增的强绝的脚劲在拳脚相触的那一瞬间,立刻沿著经脉侵入杨四的体内,使得杨四胸口一滞,仿佛被重锤撞击一般,喷出一口鲜血,一招之下,已然受了内伤。但杨四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趁著度涂增避让后退的空隙,一个飞跃将堪堪跌落在地的风散花搂在怀中。
“有刺客!”杨四身旁的烈火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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