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战船纵横东海十余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驾舟技巧。如果说,自己是大海之中一条肆意横行的巨鲨,那么对方便是能上天入地翻云覆雨的神龙。
“用火箭!”谢盘谦大声喝道,脸色异常冷峻严肃。他能雄踞东海飞鱼帮帮主之位十数年屹立不倒,凭借的正是这份敏锐的观察力和果断的行事能力。
尽管不理解帮主为什么如此小题大作,对一艘即将撞上己方巨大船身的小舟也要动用水战中极具攻击力的火箭,可多年来养成的听号令行事的习惯,还是令所有的战士们遵命换上火箭向不远处的小舟射去。
箭头上包裹着特制油布的火箭,一经点燃便极难扑灭。如果将这种火箭射中敌方船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将整艘敌船烧毁。若是撇开射程不远这一缺点,火箭实是能媲美投石器的最佳水战攻击武器。投石器远攻,火箭近攻,凭借着这相得益彰、威力奇大的攻击能力,东海飞鱼帮方能纵横东海无人抗攫。
登时间,万箭齐发,漫天流光点点划破夜空向小舟疾射而去。
点点火光横掠过夜空时,犹如夏夜中摇曳飘荡的流莹,又如璀璨绝艳的烟花,原本在月光下凄迷朦胧、端庄肃穆的洞庭湖骤然变得异常妖娆美丽,平添了一种让人迷醉的浪漫气息。
“像烟花一样,真是好……好美呀……”倚靠在楚天舒身旁的若儿叹息一声,为眼前的绮丽景象深深感动着,浑然忘却自己正身处在动辄船毁人亡的纷飞战火中。
楚天舒微微一笑。在这种紧张激烈的战斗中,若儿依然能敏感地捕捉到美好的东西,说明了这个小女孩天真淳朴,心灵晶莹剔透没有沾染到半点俗世间的尘嚣,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中实在是几乎绝迹了。就为了她这颗纯真的心灵,自己也应该努力地守护着她欢喜的心情,不让它被任何事物破坏。
右手一动,腰间的绿玉长笛来至唇边,一阙节奏明快轻松写意的曲调自长笛中传出。真气鼓动处,在小舟前筑起一道透明的气墙,迎面而来的火箭刚刚接近小舟三尺近,便纷纷斜掠而出堕入湖中,哪里能伤到小舟半毫?
这诡异的一幕落在东海飞鱼帮的众战士眼中,心灵的震撼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怎么可能有这么疯狂的事?眼见敌人手足不动,己方成千上万支火箭便自动转向坠入湖中,莫非来人具有操控鬼神的力量?
谢盘谦的脸色难看之极。他眼力高明,自然一眼看出对方正运用无上玄功在小舟之前筑起一道气墙,阻挡了己方射去的所有火箭。但是,这世上焉有如此神奇的武功?这样的人,恐怕不是自己所能够阻挡地住的罢?
一种不祥的念头掠过谢盘谦的心田。他扬声高叫道:“东海飞鱼帮谢盘谦在此,何方前辈高人驾临洞庭湖?……”
就在此时,高速前行的小舟已接近巨型战船仅一丈有余。
“谢盘谦!凭你怎么配问我家主公的名讳?……”随着一把龙吟般的长笑声,两道灰色的人影闪电一般从小舟的舱内扑出,还没等东海飞鱼帮的战士们看清他们的身影,他们已轻轻一个转折,跃上了巨型战船。
众人大惊。毫不借助外力,全凭一口真气便轻巧地跃上足有五丈高许的巨型战船,具有这般高强武功的人就是一个也足以纵横江湖笑傲四海,更何况有两个之多?最可怕的是,他们这种超一流高手居然只是奴仆的身份,那么身为他们的主人,其武功之高岂非更是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只见那两个灰衣人拳打脚踢,几个起落便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飞鱼帮众战士驱离船舷,每个战士都受了轻伤,暂时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紧接着,两人大喝一声:“起!”小舟突然跳离水面,平平越过虚空,如大鸟一般飞向巨型战船。
原来,在他们的手中各有一条长索,长索的另一端分别紧绑在小舟的两侧船舷。两人天生神力兼且武功卓绝,竟然就这么将小舟硬生生地攥离水面,直飞巨型战船而来。
见到属下无数战士被来人击伤,谢盘谦右手一抖手中钢叉,本要上前去找那二人交手,可方跨出一步,便见到二人奋起神勇将水中小舟攥上战船的惊人之举,心中不由一震,只觉两手打颤连兵刃也几乎握不住,这第二步却说什么也跨不出去了。
这二人究竟是鬼是神?居然有这等威势惊人的武功?相比起来,自己的武功简直是小孩儿的把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一时间,心凉似冰如坐冰窖,昔日妄图争雄江湖的豪情壮志在这一刻立时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地无影无踪。
可笑呀!自己一向偏隅在东海沿岸一角横行无忌,妄自尊大目无余子,以为天下群雄不过如此而已。岂知自己竟是一个坐井观天的短视之人,浑然不知天下之大能人辈出的道理。
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感觉笼上他的心头,唏嘘之间,他不禁老泪纵横,眼中尽是迷茫之色。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盘谦兄,东海之上自由辽阔无边无际,正是贵帮纵意驰骋的绝佳之地,盘谦兄又何苦舍美玉而就顽石,来到这小小的洞庭湖?洞庭湖水浅迷离诡谲多变,动辄有船毁人亡之祸,实在是不适合你……盘谦兄,你这次的决定实在是大错特错呀……”一把极为悦耳的嗓音在谢盘谦的耳旁娓娓响起。
谢盘谦一惊,抬起头来,却见到那小舟已稳稳地落在那两个灰衣人的肩上。在今夜一战中,经历过太多惊奇的谢盘谦对眼前的一幕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强烈震撼。别说是那二个灰衣大汉扛着整艘小舟卓立在眼前,便是小舟没有任何依托而凌空飞悬在自己的头顶,他也不会再惊奇。
迎风卓立在小舟船头的紫衫中年男子正微笑着望着自己。他异常俊雅的笑容配合著耀如星辰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构成一种奇特的超凡魅力,那种君临天下的逼人气势竟然使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敬畏的心情。
“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这才是盘谦兄最好的选择啊!”那紫衫中年男子继续道。
整个心神已完全被这天神一般的奇异男子深深吸引着,谢盘谦甚至无法感觉到楚天舒身旁还站着俏丽动人的若儿。若儿艳丽无方的身影已完全被楚天舒的光芒所遮掩。
谢盘谦口中喃喃道:“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正是!既然陆上不是我谢盘谦的栖身之地,我何不回到东海,继续过我快乐逍遥的日子?”想通了以后的去路,他的眼楮也越来越亮。
楚天舒微微一笑,不再理会谢盘谦,重新举起长笛吹奏起来。扛着小舟的两个灰衣大汉听到笛声响起,不由长笑一声,奋起神力一掌拍在小舟船舷两侧,将小舟向战船的另一侧推送出去。
小舟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巨型战船,斜斜地滑翔而去飘落在水面上,竟然没有激起半朵浪花。紧接着,两道灰影一闪,那两个灰衣大汉直追着小舟而去,须臾消失在夜色中。
谢盘谦疾走两步,大声疾呼道:“多谢指点迷津!敢问高人尊姓大名?”
悠扬的笛声依然故我的盘旋在洞庭湖上,丝毫不因小舟渐渐远去的距离所影响,那欢快的音符仿佛就在耳边跳跃。
“骑龙入东海,飞云绕蓬莱……谢帮主,我家主公请帮主闲暇时前来蓬莱仙阁一聚……”那龙吟般的长笑声划破夜空传过来,有如风雷鼓动,荡人心魄。
原来是他,那个只有在传说中才应该出现的名字!
紫衫逍遥王楚天舒!
谢盘谦心中剧烈一震,双腿簌簌发抖,几要软倒在地。
第五卷 雪满弓刀 第七章
并没有与岳阳城内的白道诸雄起正面冲突的打算,楚天舒选择在岳阳城外泊船靠岸。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能找到鹰刀就行了,至于花溪剑派和天魔宫的冲突,此时的他已无力制止。
该来的,总是会来,天意难违呀!岳阳城西方天际红光飞映,染红了大半片天,想必是花溪剑派和天魔宫已正式接战,殃及无辜的结果。楚天舒仰天长叹一声,心中颇为难过。
他挽着若儿柔若无骨的小手,在皎洁的月光下,穿花拂柳徐徐向岳阳城内走去。步履移动间,仿佛暗藏着什么玄机,明明只不过跨出一小步,但当他的脚尖落定时,他们的身影已出现在五六丈开外。
须臾之间,城门在望。斑驳的城墙、古老的城垛、城门钟鼓楼上飘然欲飞的檐角,这一切在静默夜空的衬托下都显得如此孤寂和冷清。谁也无法想象,平日里繁华喧闹的岳阳城,它的外表竟是这般苍老。
高约十五六丈的城墙对于楚天舒来说,要跨越过去就如同跨越一条小沟渠一般简单。但就在他欲要飞身上跃时,心中突有所觉。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奇异感悟,他隐隐察觉到在厚重的城门背后,有两个绝代高手在默默地窥视着自己。
其中一人潜伏在城墙上的钟鼓楼后面,内劲阴柔专走偏锋,一呼一吸间仿佛潜藏着某种奇异地节奏,时而急促时而舒缓。而另一人却飘荡在城门后的大街主道中,气脉悠长,呼吸似有若无,内功极为深厚,身形更在高速地飘忽移动,使人无法捉摸到他的正确方位。两人中,尤以后一人武功高明,他冰寒入骨的精神异力穿透厚重的城墙,正紧紧锁定住自己的身形,蓄势待发。
很显然,对方正在等待一个搏杀自己的良机。当自己提气跃过城墙,身体下坠的那一刻,正是自己真气外泄,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两人上下夹击,正是一击必杀的良机。
真是很难缠的对手呀!感应到对方不弱于自己的心智和武功,楚天舒微微一笑,身形顿止,由极动化为极静,有若一个入定老僧般卓立于城门前,屹然不动。
夜风拂过楚天舒欣长的身体,但奇怪地,他的衣袂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