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一朵火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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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你一朵火烧云-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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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个月后,县核心领导小组下达了包括陶重农在内的任命文件。

  使全老城公社干部乃至全县干部大为吃惊,甚至连他陶重农自己也吃惊不小,没有预料到的是:陶重农的新职务不是仝新动议的老城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也不是县一把手毕升之原来许诺的县革委政工组长,而是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兼政工组组长。同时下达任命的,还有老城公社核心领导小组组长兼革委会主任仝新的新职务,他被任命为县革委命员会第一副主任,当然人家是排在陶重农前面的。

  就从这次职务升迁开始,陶重农以后的职务无论平调还是升迁,几乎都是以这种火箭速度进行的。直到三十年之后,陶重农已是本省省委书记的今天,据说,在黄原地区还有人专门研究陶重农的为官之道,并戏称为黄原地区陶重农官道研究会,简称陶研会。他们说,这陶重农好生了得,论模样没模样长得像头大马猴,论个头没个头比武大郎也就稍高那么一点点,论说话只会说一口含糊不清的河阴土话,论文化也就是个初中生,论政绩没政绩——他像青蛙一样,在一个枝上还没站稳就又跳到另一个高枝上了,谈得上什么政绩,可为什么升起官来,总是那么连蹦带跳往上蹿?当然,这都是后话也都是民间版本的传言,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陶研会,谁也不知道。至少在黄原地区在河阴县,是没有一个人,敢公开承认自己是陶研会成员的。

  002

  就在陶重农处理兰彩花闹事那件小事的一个月前,河阴县发生了一个声震全国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因山林起大火,涌现岀一个庞大的救火英雄群体。地点也在这老城公社,但是不在老城大队,而是在离公社驻地老城大队十多里开外的龟峁庄大队,或者说干脆叫龟峁山。

  这个大事件有三个主角人物,一个就是老城公社秘书陶重农,另两个就是河阴县第一把手、县党的核心领导小组组长兼革委会主任毕升之和老城公社第一把手、公社党的核心领导小组组长兼公社革委会主任仝新。

  这个大事件的发生,令三位年龄悬殊、经历不同的人从此成了忘年交。

  而要说起这个大事件起因,时间还要早,可以追溯到今年元月。

  一月上旬,元旦刚过。省党的核心领导小组与省革委就联合下文撤换掉全省9个县的第一把手,其中黄原地区所辖15县中就占3个。而派到黄原地区那3个县的新一把手中,除有一名是本县副职升任上来的,另外两名都是来自著名大寨大队所在的山西省昔阳县,是昔阳县两个村庄的党支部书记。红头文件中虽没说原因,但全省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谁都清楚,贯彻中央农业学大寨精神不力,是最主要的原因。

  紧接着,一月中旬,黄原地区组织下属几个县的主要领导,注意,不是所有县的主要领导而是几个县的主要领导,到山西省昔阳县和大寨大队参观学习取经。这几个县,不包括刚换过第一把手的那三个县,其中就有河阴县核心领导小组组长兼革委会主任的毕升之。这似乎是一个警告,明确告诉这些县的一把手们,你们这些县在学大寨问题上虽还不是最落后,但如果依然保持现状,不迎头赶上去,下一批“换帅”就也就轮到你们了!

  果不其然,毕升之他们刚从山西昔阳县和大寨大队取经回来,紧接着一月下旬,黄原地区农业学大寨誓师大会召开。在这次会议上,代表省领导参加会议传达中央和省里红头文件,并作重要讲话的是省党的核心领导小组成员、省革委会常委兼省革委政工组组长马斌。

  马斌的讲话是声色俱历的。马斌说,学不学大寨经验、走不走大寨道路问题,是一个坚持不坚持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的大是大非问题,是站在无产阶级革命立场还是资产阶级反革命立场,执行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还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义道路的大是大非问题,是两个阶级、两种路线、两条道路你死我活斗争的大是大非问题。马斌点名批判了被撤换一把手的三个县原任第一把手,是反大寨道路的急先锋;同时不点名地批判一些县“不是真学是假学”,已经滑到危险的边缘,“推一推就是万丈深渊,拉一拉还能回头是岸”。马斌引用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大寨党支部书记陈永贵同志的话,警告说,这些同志在学大寨问题上“是手握两把泥、脚踏西瓜皮,能挘蛼{,能滑就滑,做表面文章,这是非常危险的”。搞这种小把戏,害国家害群众也害自己,搞不好就把自己陷进资产阶级泥坑去了,做资本主义殉葬品了。我们要向这些同志当头棒喝一声:同志,请清醒清醒吧!赶紧把你那些名为以农为主、实则以副为主,到处露着资本主义尾巴的反革命“小西安”消灭掉,回到“延安”来吧,回到党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上来吧!

  这令河阴县一把手毕升之,首先大惊失色。

  平心而论,作为革命老区的河阴县,尽管一穷二白,但无论是他这个一把手还是下边的广大干部群众,在听从党和革命召唤上,向来都是不打折扣的。在全国掀起的农业学大寨高潮中,在到处一片开荒垦田、开山筑田、围湖造田、填海造田,无论山岭、草原、湖海都在造良田,扩大耕地面积的热潮中,河阴县并不落后。上下总动员,人海战术,把一个“建设大寨田、建设大寨县”活动搞得可谓有声有色有效。那些黄土丘陵地带就不用说了,海绵梯田层迭如塔;即使是那些坡度很大的干石山区也不例外,树砍了,草刮了,山头削了,山沟填了,是沟层层筑坝了,是坡层层筑堰了,没有土的干石头地方就到有土的地方取土,填进了坝填进了堰,照样造岀了层层叠叠的海绵梯田,扶摇直指青天。看看我们河阴吧,哪一点做得比别人差?农业是基础,以粮为纲嘛,这一点,我毕升之岂能不明白?

  令毕升之多少有点想不通的是,发展农业之“农”字当然要以粮为纲,难道这个“农”字,就仅仅是强调扩大耕地面积和提高粮食单位产量吗?林、牧、副、渔不也是大农业概念范畴吗?怎么能统统把它们从“农”中剥离岀来,不让姓“社”而统统姓了“资”呢?统统强调只可适可而止发展,事实上又是不准发展,要统统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必须割掉呢?

  想不通归想不通,面对最后通牒(蝶),面对关系到个人政治前途命运的最后通蝶,想不通也得通。毕升之甚至突然想到堕机摔死在温都尔汗的林彪说过的一句话,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理解不理解是一个水平问题,执行不执行却是一个立场问题。就在那次黄原地区农业学大寨誓师大会开过之后,毕升之思考再三,决定拿一个“反革命小西安”开刀,杀一儆百,真正地彻头彻尾彻里彻外地把农业学大寨活动搞岀成绩来。

  回到县里的第二天,毕升之就召开了有各公社负责人参加的农业学大寨运动再动员大会。会上锁定几个不学大寨、其至反对学大寨的典型。其中第一号反面典型就是老城公社的龟峁庄大队。

  老城公社龟峁庄大队可谓名副其实的反面典型。多少年来,借山高沟深、泉多水丰、石多土少,向来以林牧为主,不把开田种粮当回事。连续多少年都是老城公社农业学大寨的倒数第一。老城公社一把手仝新自告奋勇,要求县里把龟峁庄大队这个反面典型做大,做成一个后进变先进的大典型,并且要求县里支持他们。毕升之认为,老城公社领导的决心是对的,县里全力支持。并表示他本人也要亲自抓这个点。

  另外,毕升之之所以顺水推舟,选准由老城公社核心领导小组组长兼革委会主任仝新,自告奋勇要求抓的龟峁庄大队这个典型,还有一层意思,仝新是省党的核心领导小组成员、省革委常委兼政工组长马斌的女婿,马斌声色俱历地为河阴县不学大寨上纲上线那么利害,那么好呀,我就选贵婿地盘上这个村子作典型,搞不好,是我毕升之的事也是您女婿的事,搞好了,也可作如是看。我看你马斌还能怎么说?在仝新自告奋勇提供反面典型这一点上,毕升之既是感谢仝新的,也是暗笑仝新实在是个大傻蛋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抓住仝新也就是抓住了一把保护伞,何乐而不为?

  没过元宵节,县核心领导小组组长兼县革委会主任毕升之,就亲自带领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进驻了龟峁庄。

  那时候,龟峁庄人对学不学大寨确实是满不再乎的,对多少年的学大寨屡评后进也是无所谓的。因为有一条他们是非常自傲的,龟峁庄人的生活水平不仅在整个老城公社,即使在整个河阴县也是最好的。龟峁庄缺粮不假,但龟峁庄人不缺钱。龟峁山山高沟深不能种庄稼但也草深林密,龟峁山石多土少但也泉多水丰,龟峁庄人靠养羊也养大牲畜过得有滋有味,龟峁庄人卖羊卖牲口也卖药材、木耳、磨姑等山货,卖了钱买上粮食除自家吃,还能用水磨加工成细粮、做成豆腐、粉丝再卖。龟峁庄人自负地说,俺龟峁庄不比你们吃公家饭吃供应粮的公家人生活差!

  包峁庄人想不到由县和公社两个一把手带队,成员主要是老城公社机关干部组成的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进村来,又开会动员又家访做思想工作,是要让他们毁山毁林开梯田的,是让他们不准再养羊养牲口不准再搞副业的。

  整个龟峁庄人全都想不通,全都不同意。

  毕升之的感觉是,整个龟峁庄人都想造反。

  就在工作队再也做不下工作去的时候,毕升之和几位公社领导决定采取强制措施,叫作火放三把:罢官,杀羊,烧荒。

  第一把“火”,罢官。不用说,就是把大队党支部和大队革委会人马全盘端了,并且突击发展一批党员,突击提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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