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第三,他们不希望我们到出事的几个点上,去做实地调查。冯其山没明说,徐主任事实上明说了,至于小罗师傅他的车,根本就没有坏,他就是在想方设法要阻止我们下去而已。”
叶秀子觉得有道理,不住地点头。
叶秀子想了想,自言自语的说:“他们也真是的,我们假如坚持要下去,他们还能阻挡的了?那馅儿不是照样得露?”
关凯冷笑着说:“你说得对。你看吧,他们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的。说不定,早就布置人下到了我们要去的出事点上了,等我们一到,就照他们剧本台词,让人接住给我们演戏了。”
公孙龟年一直站在写字台前,仔细地看到他的那幅地图,似乎并没有听他们二人说话。他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纱罩台灯的亮度比屋顶天花板上那日光灯要强得多,映照着他的面庞,把他的投影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如一帧罗丹雕塑《思想者》的剪影。
关凯和叶秀子见公孙龟年一直不说话,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这位临时上司,他们毕竟和他还谈不上熟悉,只好也不说话了,静静坐着。
这两天的共同行旅,关凯叶秀子有一个共同感觉,这位军队转业干部,尽管不擅言表,有时甚至显得多少有点口拙,但却是一个颇有洞见的人,深思熟虑的人,有自己主心骨的人。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这位大兵哥公孙龟年此刻却是一位“沉默的诗人纤夫”呢?
此刻的公孙龟年,血管里的血水是滚烫的血水,脉管里的脉冲是滚烫的脉冲,又在以他的天性沸腾着!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关凯的感觉,何尝不是他公孙龟年的感觉。此刻公孙龟年心海里惊涛喧响。冯其山所谓“出身不好”的自诩,是一种明目占胆的炫耀与恫吓,是在告诉他们,小心着点,老子是有老子撑腰的。此刻,公孙龟年有一种预感,他们遭遇一条大鱼,不,一条恶鲨,或者恶鲨群。他有一种临阵的激动与快感,心中有一种溶岩喷发而又像被泼了冰水,哔剥凝固而坚硬起来的声音:坚决要抓住它!
“妈的,是这样的!”
公孙龟年冷不丁地在写字台上重重地擂了一拳,台灯跳动了一下。
叶秀子、关凯被公孙龟年声音不大,却带有明显震怒情绪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吓了一跳。齐声道:“怎么啦?”
公孙龟年没回答他们,只是转过身来问:“你们谁在这里有熟人?”
叶秀子、关凯一时摸不清他想干啥,依然齐声反问:“怎么啦?”
公孙龟年也不解释,有点生气地问:“到底有没有?”
叶秀子答:“我在河阴插队几年,当然有。不知道你要什么人?”
关凯也答:“我和玉屏上次来暗访,认识的都是平头百姓,都在出事地点的乡下,主要在西部,离城都很远。”
公孙龟年命令道:“你俩把你们认识的人,最好是平头百姓,都给我列出个名单来,姓名、性别、职业、岁数、单位、籍贯等,都要列详细,越详细越好。今天晚上你们就搞!”
关凯莫名其妙,忍不住说:“老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秀子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眼睛吃惊地怔怔盯着公孙龟年。公孙龟年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也许还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态度生硬,或许还因为已经胸有成竹了,心情也随着平静下来。
公孙龟年急忙笑着,对两位临时部下说:“嗨,同志们!我们明天就告诉咱们的徐主任,我们改变主意了,社里急等着调查结果哩,我们就在城里呆几天吧,让他把他们希望我们找的人,统统给我们请到城里来。他们不是在演戏吗?既然我们已经和人家踏上同一舞台,我们何不也去演演戏呢,并且还要演好演足。当然,即使对他们物色来的人,我们也还是要认真听取和认真询问的。死了这么多孩子,人心还能都是钢板冰板一块?把这件事做过,然后,我们就扬言,打马回朝……”
关凯没等公孙龟年说完,就明白了。欢叫道:“老驮,姜还是老的辣啊!不过,那我们这次明察,可就又要成暗访了。”
公孙龟年说:“有什么办法。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我们明人不做暗事,暗访完毕,我们还得回到县里来,把调查结果向县委通报!”
叶秀子疑惑地说:“我还是不明白,一,你俩觉得他们真的有鬼,有问题?二,找一些平头百姓又有什么用?他们或许都与事情无关呀!”
关凯学着叶秀子口气回答说:“我来告诉你个明白,一,他们肯定问题大了,肯定有鬼,我敢说这是确定无疑的。二,找平头百姓才能得到最真实的情况,难道老百姓也按照他冯其山的剧本演戏不成?再说,河阴县有多大,尤其这县城,打一个喷嚏全城都会感冒,河阴出这么大的事,老百姓能不知道?上面来人调查了,消息马上就会传遍。谁敢说在这种消息的迅速传播中,我们不会有意外的收获?三,这坐汽车下去的事,算是不成了。将来恐怕得靠两条腿,或者骑自行车啰,有许多事还得要靠这些平头百姓朋友帮忙哩。这倒有个好处,既不需要再听小罗师傅的那单口相声了,又便于保密,即便走露了风声,我们已扎在百姓堆里,冯其山还能奈我们何?”
显然,公孙龟年对关凯对自己意图的领会是极为满意的,竟高兴得鸡喙米似的频频点着头,笑咪咪的。
叶秀子见关凯说的在理,但对下午小罗师傅的事,依然怀疑:“唉,我咋没看出来!我看他修车骂人都挺自然嘛。”
在写字台台灯和天花板日光灯的双重光照下,公孙龟年看着全神贯注听关凯说话的叶秀子那美丽的容颜、秀美的身段,心里想,真是一个单纯明洁如水的女人,这种女人大概是最容易轻信的,大概是什么当都能上的。
当晚,三人商量了他们的行动计划。
商量临结束时,县委办主任徐春富正好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徐主任就车子的事,向公孙龟年连连道歉。在电话里,公孙龟年也顺便告诉了徐春富,社里催着要调查结果,时间很急迫,我们几个商量就在城里找人谈话算了。徐主任一听,立即表态,这样最好,这样最好,调查组需要找谁尽管说话,我们立即就安排谁来,你们放心好了!
而此刻,叶秀子在她房子里,翻着自己巴掌大的小电话号码本,已经给她在河阴插队时认识下的许多熟人,打了电话,她告诉熟人们,她回到河阴来了,是搞点调查的,也想顺便看看他们。
023
公孙龟年他们在河阴县城一呆就是一个星期。
在县委徐主任安排下,他们听取了县教委对全县中小学教育情况的整体介绍;听取了分管文化教育的副县长何修明,对那封化名信所反映的校舍倒塌砸死学生事件,及所反映的其它相关事宜的专门说明;另外也找了一些岀事地点乡、村和学校负责人谈话;同时,还收罗了大堆现成文字材料。
除此外,他们还参观了县城和几个离县城较近两个乡镇的模范学校,也参观了离城较近的几所办得较差的学校。
通过听介绍、找人谈话、看材料以及参观,他们得到的初步结论是:河阴县教育事业同全省发达县份比较,确实是落后的,但同河阴的过去比较,教育事业发展进步还是很大的。关于小学学龄儿童的失学率,确实较高,占15%左右,但绝非那封信反映的高达。
关于23名学生死亡情况,由于出事地点在沿黄河的几个乡镇,离县城都较远,没能实地核实;据文字材料和文教副县长的口头说明,真正属实的是3名,其余20名均非在校非正常死亡,而是山洪与泥石流的突发造成。至于动用国家教育专项拨款买高级轿车和盖县机关大楼事宜,他们调查组既非财务方面专家、缺乏此方面调查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也非办案人员,无从调阅此方面材料,难以查证,且非他们此行主要调查内容,只好存疑。
但意外的收获还是有的。
省里下来调查组的消息,经叶秀子一些熟人口口相传之后,像风似的顿时在小城传播开来。尽管他们也分明感觉到,这股风似乎也吹到了县领导的耳朵里了,因为他们常常发现他们的住处,他们休息时,无论在招待所内外闲蹓跶,还是在上街时,周围总有几个影子似的人跟着他们,盯着他们,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发现每天起床后,门缝里总会有香烟纸或小笔记本撕下来的一类纸条,一开门就掉下来。有时他们正走着,也会有似乎不经意地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突然塞给他们一个小纸球什么的。这令他们高兴,也令他们吃惊。尤其令叶秀子吃惊的同时,感到不是糍味。
其中几张纸条上分别写的是——
但愿你们不受蒙蔽!
李谈天。关键!关键!
建议你们去一趟河阳县,感受对比一下!
还是别怪人头马。
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
是昏官,是官僚主义,还是赃官?
小国王大傀壘而已
每张小字条上,虽都只写几个字,但都有话外音,都是哑谜。
从发现第一张这种小字条,公孙龟年就告诫叶秀子,也告诫关凯,再不准给这里的任何熟人打电话,也不准到任何熟人家去与任何熟人见面,也不要让人家任何人来同咱们见面。
事实上,叶秀子和关凯虽遵公孙龟年指令,给他们认识的一些熟人打了电话,其实也没有去与任何人见过面,更没人来见他们。
“这这这,这叫啥事!怎么好像来到敌占区似的!”
每天晚上,三个人聚在公孙龟年住处,议论分析那些小纸条上只言片语时,叶秀子都要向公孙龟年和关凯说这句话。
这个漂亮女人,那清澈澄明的美丽眼睛中的天空,明显地出现了乌云。每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