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东明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又问:“是不是最近事太多,工作太累?还是有什么别的不痛快事?”
妇人说:“俺也不懂他那个什么纪检。他回家也不和俺说他那些事,回来,就是喝闷酒,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
白东明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对妇女说:“大嫂,有没有乌龙茶,浓浓给泡上一杯,灌点给老徐喝。这种茶解酒最来劲儿。”
妇人说:“不用不用。这段时间总这样,睡睡也就好了。”
白东明和公孙龟年胡乱吃了几口饭,一看表已经下午三点钟了,于是就向徐春富妻子告别,出门到地区医院去。
去医院路上,公孙龟年问白东明:“你看徐春富这个人怎样?”
白东明说:“人不错。正直、廉洁、勤政,也有能力。原是农民,当公社通讯员时转了干,后来就一步一步升上来。原来文化较低,后来靠自学,学得相当不错,都取得了本科文凭。要说毛病,大概就是爱喝几盅。但在纪检战线上,数得上是一位最优秀的纪检委书记。去年,省纪检委计划树他典型,并报中纪委,中纪委也同意,但这位老兄自己死活不同意,说这是害他,扬言,要树他典型的话,他就辞职。嗨!”
公孙龟年说:“我看,这老兄心中有事,本来他是想给你好好倾诉倾诉,腾腾肚子的,只因为有我在场,才没说。”
白东明风公孙龟年如此说,犹豫了一下,说:“是的。我估计是温专员那档子事,另外,我感觉,他好像也是有话要对你说。”
公孙龟年急忙问:“哪个温专员?”
白东明说:“还有哪个,你忘了那个温一方了!”
公孙龟年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就是当年河阴县那位在饭桌上破口大骂文教副县何修明的教委副主任嘛。那次河阴事件,此人受了行政记过处分,随即调离河阴县工作,后来又听说调外省工作了。
公孙龟年问:“这个人何时成了黄原专员的?出了什么事?”
白东明见公孙龟年吃惊的样子,笑道:“此前在外省就当专员。这不,刚平调回来当黄原专员上任没几天,就出事啰。事情还是犯在他在外省当专员的时候,一个小偷先后三次从他办公室偷了90多万元现金。前两次没撬门,不知是怎么进去的。最后一次撬了门。没想到,平调回来没几天,那边的事情就犯了。可这老兄声言说,自己什么也没丢。倒是那小偷自己真名实姓的报的案,给省委、中央、省纪委、中纪委都去了信,那小偷还说,他就等组织上查清事实,他自己就出来投案自首。中纪委指示,要作为大案要案立案审查。老徐这个纪检委书记,原曾是温一方在河阴工作时的上级,现在又成了人家的下级,他的日子还能好过得了?”
公孙龟年听了,好半天没说话。
白东明说:“老徐好像也有话要向你说嘛,怎么回事?”
公孙龟年说:“我也不清楚。”
白东明说:“不会是当年河阴那宗小学生事故案吧?”
公孙龟年说:“不会。都陈年老帐了,他不是已经道歉了?”
公孙龟年简要向白东明介绍了当年冯其山如何阻挠调查情况,但却又说,他对徐春富总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白东明说:“还有什么四大侠,怎回事?”
公孙龟年:“我也不清楚。本来我是无意提到的,没想到二十多年前龟峁山那场大火,还真有故事。听他那话,好像是有人故意放的。”
白东明笑着说:“就算是故意放的,现在谁还揪历史旧帐?”
公孙龟年也笑着说:“是啊是啊。历史旧帐是无需再去揪再去算了,但历史的屁股上的屎(屍),还得时代来擦。咱们现在搞的扶贫,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给历史犯下的错误,擦屁股哩。你说是不是?”
白东明说:“龟年兄,我总觉得你是位诗人。”
公孙龟年一(上)怔,说:“何以见得?”
白东明说:“你看,你这为历史擦屁股的比喻,就是诗人语言。”
公孙龟年叹一口气说:“那老弟就干脆把我当诗人看算了。”
白东明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问:“刚才你和老徐说起四大侠,那四大侠除老徐外,另外三个呢,是谁?”
公孙龟年仔细想了半天,不由自己也吃惊地说:“我只想起二个,好像咱们的常务副省长陶重农也算一个,还有一个,好像就是咱们这位刚岀事的专员温一方的前任,叫仝什么来着?”
白东明大惊:“啥?仝新!”
026
除了血液检查需要空肚子抽血后化验,安排在明天上午外,其它一切检查,由于有地委领导徐春富的亲自安排,医院里所有涉及到科室都是一路绿灯,公孙龟年的身体检查非常顺利。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
从医院回到宾馆,吃过晚饭,回到住处。白东明给地区扶贫办郝主任家打电话,郝主任家人说,下乡检查扶贫工作去了,恐怕等几天才能回来。白东明又给徐春富家拨电话,徐春富老婆接的,她说,徐春富现在还在睡着哪。这次不知为何睡了这么长时间。
放下电话,白东明懊悔得直敲自己的脑袋。
“真不该和老头喝这顿酒。现在有句顺口溜,说什么党委是拍板掌权的,政府是开箱花钱的,人大是举手装蒜的,政协是喝彩鼓掌的,纪检是手心打板的。好像纪检委整天就是在那里说一不二地整人。其实人们哪儿了解纪检工作有多难。有些案子,开始似乎是一般党纪政纪案子,只要深查,往往都要牵扯成刑事案件,牵扯到各种各样人,各种各样关系,而纪检部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要查个水落石出,真难!”
公孙龟年说:“你是有感而发。是指温一方这桩事?”
白东明说:“岂止这一桩,哪一桩不是?”白东明长叹一口气。
公孙龟年说:“可惜,纪检上又少了一把好手。”
白东明说:“你是指我?”
公孙龟年说:“东明,恕我多心,你的调任,不会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你再搞纪检办案工作吧?”
白东明听公孙龟年如此说,似乎一怔,但随即说:“那倒不是。省委组织部青干处,在谁的眼中,不是更为重要的一个肥缺呢?嗨嗨嗨!不说这个了,还是想一下咱们那个计划吧!你说,咱们如何搞得更实在一点?”
白东明指的仍然是他们那个“双 369 计划。”
公孙龟年说:“恐怕有个基本指导思想你得先扭过来。”
白东明说:“你说。”
公孙龟年说:“还是《国际歌》第一句那个唱法,无论对龟峁庄,还是对咱们扶贫工作队,这是个基点。”
白东明说:“噢,不靠神仙皇帝……你是指,还是要从强调自信自立自强,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着眼着手?”
公孙龟年点点头。他们正说着,有人敲门。
白东明说了声“请进”,门开了,进来一位矮个头略带点鸡胸的小青年。小青年手里一手拎一个家织印花土布手提袋,一手拿着一个大牛皮信封,牛皮信封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厚厚的一沓子材料。
青年怯生生地问:“请问,哪位是驮夫老师?”
公孙龟年站起来,说:“我就是。”
小青年跨上前去握住公孙龟年的手,怯生生地自我介绍说:“我是地区纪检委的,叫梁德建。听单位同事说老师来了,住在宾馆,特意来看看老师。下午来,老师不在。我经常拜读老师的作品。”
公孙龟年忙请青年往沙发上坐,并把白东明向青年介绍,然后又给青年冲茶倒水。青年刚坐下又站起来,向白东明致意说:“白处长,您好!早就知道您的大名,听说您昨天还到过我们那里,就是没有见过面。”
白东明笑着说,“咳咳,我有什么大名!”然后指着公孙龟年说,“这才是大名人。”接着又问小青年,“你在单位干什么工作?”
青年说:“在档案室搞材料档案。闲下也爱写点东西。”
白东明马上笑起来,说:“噢,业余作家,拜师来了。”
青年自己也笑了,腼腆地说:“我们单位的人,都特别崇拜驮夫老师,据我所知,许多读者,特别是公检法司部门的人,很多人都崇拜驮夫老师。说他是反腐作家。但是,我是不同意说驮夫老师是反腐作家的。驮夫老师的作品绝非‘反腐’二字可以概括的。”
白东明笑着对公孙龟年说:“龟年,我真羡慕你,有那么多崇拜者。我敢说,这座城市的人,如果知道驮夫先生大驾光临,拜访的人还不会把这个宾馆挤破?”白东明说着,就准备出门,回头对公孙龟年说,“我去看看老徐。”又对小青年说,“好好拜师。”说罢,出门走了。
白东明走后,小青年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摞稿子,又从印花布手提袋中拿出四本厚书。公孙龟年一看,四本书都是他的四部长篇小说,一部《天眼》,一部《亲亲后娘心》,一部《八方岀击》,一部《国家公务员》。这些书看来是经过许多人传读过的,封面均已经破损得很,特别是今年初刚岀版的《国家公务员》,封面破损处是用透明胶带纸又封贴好的。
小青年说,“驮夫老师,这四本书想请您签个名字的。”小青年说着,另外又从那个大牛皮信封中,掏岀厚厚一沓子稿子,腼腆地说,“驮夫老师,我也学着写了一部纪实小说,想请老师指正。过去,我只是搞点新闻报道什么的,搞文学创作是第一次。”
公孙龟年高兴地连连说“好啊好啊”,说着接过那部手稿,见手稿题目是《谁把他逼上了绝路——走进刑场的一个青年犯人身前身后的故事》,题目下的括号里写着“纪实小说”四个字。
公孙龟年问:“为什么要写成纪实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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