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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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内外-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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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想逼我们屈服。没骨气的国家是不敢顶的,你们敢顶不敢顶?”
  “敢顶!我们知道毛泽东指的是苏联赫鲁晓夫。
  “他越压我们越要顶!”毛泽东的大手重重拍在车桌上,身体左侧。斜挺出右腹和胸膛。那气势仿佛要挑起泰山一般,全身微微激颤。于是,我们惶惑浮动的心立刻踏实下来。以后,不论国家遇到什么大灾大难,只要想起毛泽东拍案而起,挺立不动的身姿,我便生出一种信心:没关系,有毛泽东呢,终归会有办法闯过去。作为领袖人物,不遇挑战难以充分表现英雄本色。毛泽东一生大大小小不少失误。即使是他的失误,由于他那与生俱来又在艰苦复杂的斗争中锤炼而就的个性、气质、决心和意志力,在历史上仍然会产生出一种向上的巨大力量,使我们的国家民族巍然屹立,任何人不敢欺。
  回到北京,毛泽东对我们郑重宣布两条:自力更生和艰苦奋斗。他说:“全国人民都在定量,我也应该定量。是不是肉不吃了?你们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带这个头啊?”
  我们回答:“愿意!”
  喊罢,我一阵羞愧。我到毛泽东身边工作,当时想得多的只是可以沾光,吃饱肚子。我确实太渺小了。毛泽东庄严宣布:“那好。我们就实行三不:不吃肉,不吃蛋,吃粮不超定量!
  三年困难时期,我为毛泽东服务,千真万确一点光不曾沾上。但我心顺,无牢骚。因为毛泽东就在我身边勒紧了裤腰带。青黄不接的困难时刻,一盘野菜聊以充饥便坚持了夜以继日的工作。只此一条,我便愿意跟随他同心同德,共度难关。
  作为一个人,毛泽东常会出现意外之举,使他更具吸引力。
  困难时期,他的案头床边堆满“事”,处理之余,他却迷上了小人书。那套《三国演义》连环画册也摊开在案头床边,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一连几天反复看,吃饭睡觉也不放。
  那天,我叫他吃饭,他靠在床上看小人书,不愿动弹。我说:“主席,您还迷小人书啊?”他翻着书说:“小人书不简单哪,言简意赅。就那么几句话,多少大事多少人物就交代出来了。道理一目了然。”他给我讲赤壁大战,讲夷陵之战。说孙刘联合,一把火烧了曹操,烧出一个三国鼎立。刘备犯了错误,被火烧连营死在白帝城。诸葛亮临危不乱,安居平五路,稳定了蜀国局势,他讲这些故事似有所指又无所指。影影绰绰,扑朔迷离。至今我没想透。他很欣赏“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符合辩证法。他认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汉朝的张良和三国的诸葛亮都比较出色。他想象力极丰富,我不可能追踪理解。
  那一年,他引退二线,放弃了共和国主席职务。像是要陶冶性情,休息时便练练书法。常有民主人士和过去的老熟人来看望他。
  黄炎培育一本王羲之的真迹,毛泽东借来看,说好借一个月。那一个月毛泽东工作一停便翻阅来看,爱不释手。我给主席倒茶时,总是见他望着字迹琢磨,有时又抓起笔来对照着练。他不是照着摹仿,而是取其所长,取其神韵,消化吸收,变成自己的东西。练到兴头,吃饭也叫不应。。
  大约是真迹太珍贵,听说价值连城。黄炎培很下放心,借出一星期便接连打电话询问。我接过两次电话,问主席看完没看完?什么时候还?有一次还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主席那里。毛泽东慢条斯理问:“不是讲好借一个月吗?那边马上连连说:“对对对,对对对。”
  可是,不足一个月,那边的电话又打来我们值班室。放电话时我挖苦一句:“是不是大小家子气了?”我想了想,还是来到毛泽东书房。
  毛泽东正在看那本真迹,头依着真迹上的笔画晃动,好像下巴额是一支笔。我不敢贸然叫.先替主席倒茶水,设法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然后小声报告:“主席,黄炎培那边又来电话了
  “嗯?”毛泽东不再晃头,掀起眼皮望住我。
  “他们……又催呢。”
  “怎么也学着逼债了?不是讲好一个月的,还差七天,我是给他数着呢。”毛泽东将手中的烟嘴摔在桌上。
  糟了。我心里暗暗叫苦。毛泽东又联想到苏联逼债一事了。前不久一名卫士剃光头,毛泽东还敏感地询问怎么回事?老人家非常愤恨赫鲁晓夫,后来赵朴初同志发表《某公三哭》.“赫秃儿”一词便流传中国。毛泽东是喜欢赵朴初的诗的。
  “主席,他们。他们不是催要,是问问,就是问问主席还看不看?”
  “我看!”毛泽东喝口茶,重新拿起烟嘴,语气较缓和,“到一个月不还,我失信。不到一个月催讨,他们失信。谁失信都不好。
  一星期后,毛泽东将王羲之那本真迹用木板小心翼翼夹好。说:“送还吧,今天必须送到。
  我说:“黄老那边已经打过电话。他说主席如果还在看,尽管多看几天没关系。”
  毛泽东说:“讲好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那段时间,来看毛泽东的更多的还是党内负责同志。其中。刘少奇主席、周恩来总理以及负责军事外交的林彪。陈毅来得最多。毛泽东虽退居二线,决定政策的还是他。
  1960年底的一天,毛泽东工作到中午才睡觉。
  “小鬼,主席现在做什么?”总理每次来都是这样问。
  “主席中午才睡下,现在还没起来。”我犹豫着问:“有急事吗?要不要我去叫醒他?”
  周总理摇手:“你不要去惊动他,等一会儿我再来。
  三年困难中,毛泽东生活毫无规律可言,总是脑筋再也转不动时才上床躺躺。这样一来,党和国家其他领导人汇报工作便也没了规律,有时免不了白跑路。
  周总理走出一步,又转回身,小声问:“主席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啊?”
  “不太好。他老睡不着睡不稳。有时一天睡不够二小时。”
  “你们要多劝劝他。毛主席肩上担子重,你们肩上的担子也就不轻。
  “劝不动。只要眼睛能睁开他就不肯上床。他又名堂多,他说看闲书都算休息。
  周总理沉默片刻,像是想什么,又问:“吃饭怎么样?”
  “也不好。很长时间了,天天是青菜芋头麦片粥。”
  周总理显出严肃,一字一板说:“小鬼,跟你们卫士长说说,要开会研究研究,想想办法。毛主席休息不好,吃不好,我们是没法向人民交代的。
  那时,无论哪位中央首长来汇报请示工作,都要向我们询问主席休息好不好?吃饭好不好?李银桥组织我们开会研究,常常束手无策。一个大国家的大人物,处于重大事件中,有这三十“大”.压力可想而知。我们都明白,只要国家还困难,人民还困难,毛泽东是不可能吃好睡好的。否则还算什么人民领袖?
  下午四点半钟,周总理又来了,我从值班室远远望见,忙去看主席醒来没有?
  上次陈老总来,一进门就问:“小鬼,主席现在工作还是休息噢?”陈老总嗓门大,主席即使休息也得被吵醒,我把陈老总的卫士留在值班室,直接引陈老总进了主席卧室。为此,老卫士张仙鹏。封耀松批评过我,说主席睡一次觉不容易,不管谁来,都该看看主席是否在睡觉?能不能见客?
  我在门口理理衣冠,这是向李银桥学的。他跟随毛主席十几年,每次见主席都要先理好衣冠。
  我轻轻推开屋门,闪身进去。没有鼾声。毛泽东只要睡熟,鼾声很响。莫非醒了?我不能大意,踩着柔软的地毯轻走几步,探头朝里屋卧室张望。我听到一声咳嗽。毛泽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批阅文件。
  “主席,总理来了。”
  “噢,叫他进来吧。”
  我出去,周总理已进院门。我说毛主席已经醒了,把他引入主席房间。
  那几年,周总理到毛主席这里来汇报工作,第一句话总是问:“主席,睡得怎么样啊?
  “挺好,刚睡一觉。
  “吃的什么呀?”
  毛泽东没有回答,仍然靠在床上,指着沙发说:,‘坐么,坐下说么。
  我给总理端来一杯茶水,悄悄退出。关门时听到主席讲的半句话:“你不是也没有吃猪肉么。大家都不吃……
  半小时后,总理出来了。在门口,他又一次嘱咐我:“首先要设法让毛主席休息好。睡足觉才会有好胃口,才能吃好饭。
  工夫不大,毛泽东走出屋,在院子里散步一圈,忽然朝我们值班室走过来。
  卫士长带着我们几位卫士忙迎出门。
  “你们来,你们都站到院里来。毛泽东叫出我们,打量打量说:“去,把理发员炊事员都叫来。”
  很快,我们在主席身边服务的七八个人都集合到一起,互相用眼色询问,不知是什么事?
  “你们站好,站成一列横队。注意了,立正——!”
  我们立刻挺直了身体,站成直直一列横队。
  毛泽东自己也立正了,非常严厉,像一名操场上的军事教官。大声说:“现在全民皆兵。我身边的人尽是兵,我也是兵。你们的活呢,由我来发号施令,操练一下,看你们到底像不像兵?
  理发员老钱直眨巴眼,不明白主席为什么心血来潮要练兵?我虽然也感觉突然,但又隐隐明白一点原因。毕竟整天呆在主席身边,打扫卫生时偶尔从桌上文件看到的只言片语,倒茶水时听到主席和中央领导们谈的话头话尾,我已经知道中苏边境、中印边境都不安宁,台湾也在叫喊反攻大陆。林彪和陈毅来见主席时,谈论这方面问题更多些。
  “听口令,齐步——走!”毛泽东声音洪亮,我们立刻甩臂迈步。大家都曾受过严格军事训练,何况院子小,走不远,队列很整齐。
  “立定!向左——转!跑步——走!”
  丰泽园里响起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毛泽东不停下达口令,向左转、向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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