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内外》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红墙内外- 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挤到前面,他简单问几句便说:“赶快回去准备行李吧,今天就送你走。
  家里负担重,父母已不得我早些出去挣钱。打起一个小行李卷我就上火车了。
  在沈阳东北行政委员会专家处工作一年,中央办公厅又来东北选服务员,把我选中了。事后才知道,毛泽东去莫斯科访问时,曾在东北交际处停留休息,说东北的小伙儿朴实聪明。所以叶子龙、汪东兴、李银桥便从东北调了一批小青年去中南海服务。
  我们在香山集训一个月,便步入红墙,走进中南海。不少同志分配到各位首长身边,我却留在中南海招待科当招待员。我不服气。我为什么不能到首长身边?悄悄打听,原来领导有话:田云玉那个小鬼。活泼有余。扎实不足,还是个毛孩子呢。锻炼锻炼再说吧。
  我便学习稳重。对着镜子练表情,力求像个大人样儿。可惜,我那时还没有发育起来,身体单薄,再装老成也不像个大人。
  不过。我见首长的机会并不少。那时。毛泽东召集会议多数在颐年堂,刘少奇和朱德召集会议多数在西楼大厅,中央委员会、书记处和政治局开会经常在怀仁堂,负责招待工作的都有我。看来领导列、我还是信任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最先对我产生兴趣的是彭德怀。一次会议休息中,他忽然走到我面前,两腿一叉,双手插腰,我面前立刻像树起半截塔,不由人不肃然。我紧收双脚,立正了。同时听到很大的声音在问:“小鬼,叫什么名字啊?”
  “报告首长,我叫田云玉。
  “多大了?”
  “十六。”
  “十六不小了。那时候我有几百个小鬼,十一二岁就走完了两万五千里长征。”
  我心里很热,他是第一个把我当大人的首长。我向领导郑重声明:“十六不小了。这是彭老总说的!
  我要能到彭德怀身边去工作该多好?我很羡慕那位老乡何玉贵,他就分配到了彭德怀身边。不过,命运已经悄悄为我做了另一种安排。
  江青常在颐年堂后面的含和堂看电影,领导派我去服务。我给她送茶,感觉到她注视我的目光。当我轻轻退下时,我凭直觉知道她还在注意我,并且向旁边的人了解我。后来我发现,当我做服务工作时,江青带着卫士张仙鹏从一旁观察过我。于是,我意识到命运要有变化。我的直觉很少欺骗我。
  果然,就在1953年底,科长同我谈话,准备调我去毛泽东身边工作。我自然高兴激动。谈话之后,张仙鹏便领我会见毛泽东的卫士长李银桥。李银桥又同我谈话:“欢迎你来我们一组工作。先值副班,熟悉熟悉情况,由老同志带带,以后再值正班。”
  那时,在毛泽东身边值班叫正班,在江青那里听招呼的叫副班。副班主要是协助正班做工作,协调毛泽东与江青的活动。比如毛泽东要找江青和孩子们一道吃饭或了解她们生活学习情况,副班便须如实汇报。
  江青的事主要是由她的护士照顾,卫士只负责她的吃饭及外出活动,并随时向她汇报毛泽东的起居行动。
  我值班前,汪东兴又同我谈一次话。主要是强调工作的意义和重要性,嘱咐我不要辜负组织上的希望。谈话后,我开始值班,并由老卫士李家翼带班。
  早晨,李家翼叫我端着饭盒,随他走进江青卧室。江青没有起床,穿一身睡衣。她那时还年轻,头发乌黑浓密,皮肤白哲光洁,慵懒地依了靠枕,一种郁郁的端庄神气弥漫着她的整个姿态。
  “江青同志,饭好了。”李家翼小声说,轻步走到床尾。那里有个摇柄。他熟练地摇动。床头缓缓升高。江青上身随着床头一道升高,坐起来。李家翼又将一张特制的木桌拿过来,朝床上插去,嵌在床上,桌面正好在江青胸前。她将右臂支了桌面,望住我。于是,我便莫名地战栗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的声音像是跟小孩子问话,但声调有些尖细,像被谁卡住了脖颈。
  “我叫田云玉。”我声音发沙,有些透不过气。
  “多大了?”
  “十。十六岁。我抖得厉害,碗盘在饭盒里响,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我想过去替她摆饭,又无沦如何迈不动步。我简直要晕倒了,求援一般去望李家翼。
  李家翼接走饭盒,把饭菜摆到江青面前。
  “你不要紧张,小鬼。”江青笑了笑,拿起筷子,说:“你先在我这里工作几天,熟悉熟悉情况。”
  我点点头,好像已经丧失了说话能力。江青注意到我的狼狈样,把筷子挥一样:“好了,你先去吧。以后慢慢会熟悉,熟悉了就不会再紧张。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退出屋的,恢复常态后才发现,内衣全被汗湿了。
  不过,三天后这种紧张感便全消失了。我也可以熟练地为她摇床、插桌子、摆饭菜了。
  江青早饭都是在床上吃,像某些外国电影里演的那样。她生活讲究规律,一日三餐。不像毛泽东,吃饭没有一个准点,随心所欲。他的早饭是面包、黄油,有时也吃半个小馒头。喝稀粥。拌几样小菜:雪里红、咸豆、腕黄瓜。酱豆腐。中、晚西餐要有些像样的菜。她爱吃盖菜、空心菜。宽菜、芹菜、油菜和白菜。菜的纤维切得很短,用肉丝或肉未来炒。有时也加些木耳蘑菇,菜要炒得清淡。如果身体不舒服,她就把青菜捣成菜泥吃,每天不能少了青菜。
  她喜欢吃烧排骨,尤其喜欢吃鱼。午饭若没有鱼,晚饭就一定要有。她喜欢吃鲫鱼、鲢鱼。胖头鱼等刺多肉嫩的鱼,不大吃鲤鱼。马哈鱼腌了当咸菜吃。偶尔搞到鲥鱼,她自然吃得更香。中晚两餐都有砂锅汤,一般是排骨汤或鱼汤。
  江青还喜欢吃小嫩鸡,做成红悯,比鸽子大不了多少,一只小碗便装下,吃的时候细嚼慢咽.认真品味。她的饮食与她的身份相比,不算过分。只是口味苛刻,有点“美食家”的样子,一般厨师伺候不了。毛泽东的厨师便伺候不了她,只有廖炳福师傅能做她的菜。
  江青吃饭是在自己办公室或卧室。毛泽东吃饭也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或卧室。偶尔到一个桌上吃饭,也各是各的菜。毛泽东的菜粗糙简单,只要辣只要咸就行。菜经常是整棵整棵炒来吃。他的好菜无非就是油大点,比如来碗红烧肉。大家都说他是改不了的农民习惯,他自己也承认。我在中南海工作期间,毛泽东几乎没动过一筷子江青的菜。江青倒是常夹一筷子毛泽东的菜尝尝。因为毛泽东喜欢把辣子与革命性联想系在一起。江青在他面前必要辣一辣嘴。她曾试图改变毛泽东的饮食习惯,始终没成功,还闹出许多风波。毛泽东是不容别人束缚他限制他的。
  事实证明,在毛泽东身边工作并不容易。适应毛泽东不适应江青的干不长,适应江青不适应毛泽东的也干不长。而他们两人的脾气。禀性和生活方式又是那么不同,工作的难度自然要大些。比如医生徐涛、卫士李连成就是适应毛泽东不适应江青,后来不得不离开。又比如钟顺通,在江青那里工作很胜任,在毛泽东那里就行不通。毛泽东总是说:“年纪大了,年纪太大了。”我纳闷,年纪大了能算什么问题?后来才渐渐理解毛泽东的心情。他的睡眠起居都是由卫士负责,若卫士年纪大了,他身边的有些事就不好意思让卫士干。他只喜欢小鬼。无论按摩、擦澡还是灌肠,叫小鬼帮忙他心里不感觉别扭。
  我那时天真活泼,头脑简单,一身孩子气,但是工作起来还算机灵勤快。江青对我还满意,便让李银桥引我去见毛泽东。
  那天,毛泽东正在卧室,靠在床上看报纸。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也许是因为在江青身边工作了几天,胆子大了,我竟一点没有紧张,站到毛泽东面前,还敢笑眯眯地望住他。
  于是,毛泽东不曾开口,脸上有了笑。我从他眼神里看出,他一见便喜欢我。
  “小鬼,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云玉。”
  “怎么写的?”
  “田地的田,云彩的云,玉石的玉。”
  你这个名字不错么。有天有地,玉石又那么宝贵。天地之间人为贵。你是什么地方人?”
  “黑龙江双城县。
  “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爸爸妈妈,有爷爷,我们兄弟姐妹六个。
  “噢,是个大家庭了。”毛泽东点点头,又问:“在我这儿工作愿意不愿意呀?”
  “愿意。我用力点一下头。”
  “那好吧,你就在这里工作。”毛泽东重新拿起报纸看,李银桥便带我退出来。
  我仍然由李家翼带班。他值正班,我跟在旁边,看他怎样给毛泽东端饭。擦澡。按摩、灌肠。在班上看过,下来就练习。端饭、擦澡一看就会,按摩就要学习了。毛泽东夏天盖一条单子或盖一条毛巾被,冬天要盖三条毛巾被。我到他身边时,他是盖两条毛巾被。按摩时将手伸人毛巾被,主要是按摩两腿。手贴紧。五指张开,用手掌心的握力促进血液流通。以此为主,配合揉、搓、按、捏。拿等等手法,一般都是从脚到大腿根的顺序,循环往复。
  真正难学,使我下了番功夫的是灌肠。
  毛泽东有习惯性便秘。可是他消化吸收能力大强,常几天不大便。大使时量也很少。听老同志讲,长征时毛泽东经常一星期才大使一次,到了延安也是如此。我到毛泽东身边的前几年,他一直灌肠,直到大跃进前后,灌肠数次才降下来。”
  我第一次独立值正班时,工作很顺利。特别是灌肠,一次便将连接胶皮管子的木塞送到位置。毛泽东准备睡觉时,我照顾他服下第一份安眠药,便开始为他按摩。这时,毛泽东望着我,把几天前刚问过的问题又问一遍:“你今年多大?”
  “十六……快满十六周岁了。”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爸爸妈妈,还有爷爷……
  “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打铁的铁匠。
  “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