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冬,热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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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冬,热的雪-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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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锡联流着泪听着母亲讲着往事,安慰着母亲。但母子两人也只是在一起呆了一天,三纵要行军了,只能把老太太再留下来。陈锡联把自己的毛毯、被子送给了老人,强忍心中悲痛,带着部队走了。部队一直到转出大别山,他再也没能见到母亲一面。
  也有人说,六纵转出了大别山,在攻打襄阳时又见到了陈锡联的母亲。当时部队包围了襄阳,在城西北角见到了一个讨饭的老人,到处在打听“陈锡联”。战士们赶紧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纵队司令员王近山。原来老人在刘邓大军转出大别山后,“小保队”疯狂迫害红军、解放军家属,老人只得又被迫出门讨饭,一路上找着儿子,听到哪里打仗了,别人跑还来不及,她偏偏还要往那里赶,等到她赶到了,部队已经走了。追了几个月,终于又在襄阳遇到了六纵,六纵实际上也没什么办法,安慰了一下老人,留下了一些粮食和银元就又走了。这件事1950年在战士们学文化时读到曾克的《挺进大别山》一文时,广泛流传着。
  三纵副司令员郑国仲也回了趟老家。他的老家在麻城白果镇西北方的郑家塘,郑国仲参加红军离开家乡已经20年了,到了郑家塘时,已经是黄昏了,村庄变化很大,他几乎认不出来了。这20年里,他跟随部队南征北战,再也没有听到老家的任何音信,他不敢肯定自己走了这么多年,家里还有没有人,所以他按印象先找到了自己婶娘的家。屋门外站着一个头发全白、穿着破烂不堪的老太太,郑国仲看了一眼,没有认出来她是谁。他印象中这是婶娘的家,万万没有想到这其实是他自己的家,站在屋外的老太太就是他母亲。他母亲也没有认出他,村庄里住上了解放军,老太太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对这支陌生的大军充满了疑惑,解放军到了家里,她就赶紧走到了屋外。她看了一眼郑国仲,忙又慌慌地把目光投向了一边。郑国仲走进屋里,这里已经住下了别的部队,他七十多岁的父亲正坐在屋角里,两腿中间夹着一个火炉,低着头烤着火。他和其他乡亲一样,对陌生的解放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态度既客气又透着冷淡,轻易不会主动过来搭话。郑国仲仔细地看了看他,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的父亲。20年的变化太大了。他主动过去问他:“老板,这是哪个的家啊?”
  他父亲抬头看他一眼,充满了戒心说:“这是我的家啊。”
  

回家(5)
郑国仲看看他,这个老人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又看看四周,这里既熟悉又陌生,应该是自己的婶娘家啊。于是,他说:“这不是你的家。”
  老人的戒心变成了惊惧,他瞪大了眼睛问他:“这怎么不是我的家了?”
  郑国仲很肯定地说:“这不是你的家,你认识不认识我?”
  老人看了看他,郑国仲取下了军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最后却摇了摇头。
  郑国仲又看了看四周,有点疑惑地说:“这应该是长庆的家啊。”长庆是他的伯父。
  老人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郑国仲,惊惧变成了好奇,态度也和缓了:“是的,这是长庆的家。你是谁?”
  郑国仲的乳名叫“祖福”,他忙说:“我是祖福。”
  老人看了看他,目光又冷了下来。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儿子回家了,儿子当了红军走了以后,一直没消息,刚开始那几年,他还盼着儿子能突然回到家里,5年过去了,10年过去了,20年过去了,老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现在郑国仲站在了他面前,但穿的衣服不是当年红军穿的衣服,老人认为这不是红军的队伍,别人给他解释,解放军就是原来的红军,但村里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他还以为是坏人在打他主意,试探他的,就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不吭声了。
  郑国仲知道这是老人不相信自己,但他肯定了一点,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自己的亲人,也是村里的乡亲,并且也应该认识他。他就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详细地讲了自己当年参加红军离开家乡时的情景、自己家里的情况。听着听着,老人呼地站了起来,抓住了他的肩膀,一下子哭了:“祖福,你真的是祖福,你可回来了……”
  屋外的母亲也听清楚了,急忙跑进来,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哭起来了。郑国仲扑通地给父母跪了下来,两行热泪流了出来……
  伯父和许多邻居听到哭声也惊慌地跑了过来,询问着。整个村子也立刻轰动了,乡亲们奔走相告:“祖福回来了,祖福回来了!”许多老年人跑来打听着与郑国仲一同参加红军的儿子,许多童年的伙伴来探问自己久离家乡的弟兄的消息……
  大别山是人民军队的“老家”,在千里跃进大别山的途中,在部队宣布了跃进任务后,许多当年从大别山出来的老红军,说起大别山时,都是眉飞色舞:“到了大别山就等于到了家,这里是老根据地,到了那里群众就会欢迎我们。”家乡在北方的战士们一听也很高兴,觉得大别山有群众基础,到了那里就像鱼儿到了水里一样,打起仗来也顺手。
  他们并没有想到,经过多年的战乱,大别山人民的革命热情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激情澎湃了,他们更现实,也更实际了,他们只想守住土地安静地生活。这也不能怪大别山人民,任何一个连续经历了20余年战火的地方,人们再有激情,也会对战争或多或少地感到厌烦,不管这种战争是正义还是非正义的。
  刘邓大军如今已经胜利进入大别山,但他们期待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义师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更多的是疑惑、惶恐、不安的目光。等待刘邓大军的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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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1)
刘邓大军深入敌区千里,无后方作战,将会不可避免地遇到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毛泽东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因此,他对跃进大别山的前途,曾作过三种估计:一是付了代价站不住脚,转回来;二是付了代价站不稳脚,在周围打游击;三是付了代价,站稳了脚。他要刘邓从最坏处着想,努力争取最好的前途。
  刘邓首长立即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决心乘敌追堵部队被甩在淮河以北,大别山区相对比较空虚的时机,便命令第三、第六两个纵队,分别向皖西、鄂东展开,发动群众,建立地方政权,发展地方武装,歼灭分散之敌正规军和地方团队;以第一、第二两个纵队,在大别山以北阻敌,就地坚持,掩护展开。
  但问题接着就来了,大别山给了刘邓大军一个下马威。
  许多战士都是北方人,到了大别山,地形、地貌、气候、人情、风俗都变了,刚开始都不习惯。当年六纵十八旅五十二团二营副教导员侯建军回忆起那段生活时说:
  刚到大别山,我们就感到不习惯,山上蚊子多,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蠓虫,往那一坐,脸上、脖子里到处都是,叮得人浑身难受。我有个被套,休息时,用它盖着头,蚊子都能把它咬透。有些同志就开玩笑说:“三个蚊子能炒盘菜。”北方人没见过水牛,那么大的身子,眼睛也很大,有的还以为是啥怪物,看见水牛就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近它。我们营有个小鬼,到了一个村子,拐了一个墙角,一下子踩在水牛身上,水牛呼地站起来了,大眼睛盯着他,吓得小鬼扭头就跑,还哭了鼻子。晚上睡觉,就睡在稻草堆里,南方蛇多,稻草里也有,很让战士们头疼。还有啊,大别山的老乡是用木桶方便的,木桶做得很好,有的像个箱子。老乡的房子一明一暗,堂屋很亮,里面的房间就很暗,有些战士趁老乡不在,以为木桶里是腌鸡蛋或泡菜,偷偷伸进去,手一抓,就抓了一手大便,几乎每个旅都出了不少这类洋相。老乡在屋外搞了个瓷缸,埋在地上,就算是粪坑。屋里木桶里的大小便满了以后,就倒在外面的瓷缸里,有些瓷缸就搞在路边,往地里运着方便。夏天太阳一晒,里面发酵了,颜色灰暗,就和地面一样。他们本地人知道那里有个粪坑,我们可不知道,夜里行军,到了一个村子,要到村里找向导,部队原地休息,大家把被包一放就坐在上面,有的就一下子连背包带人坐到了粪坑里,浑身上下都是大小便。这事我们营有,其他营也有。以后就有了经验,每个人拿根棍子,坐下之前,先用棍子在地面捣捣,如果安全了,这才再坐上去。
  “大别山是一个最大的考验”
  冷的冬,热的雪——刘邓大军在1947年的那个寒冬
  这都是小事,虽然不习惯,但也能忍受,最受不了的就是吃饭。北方人是吃面食、小米、山药蛋的,几乎没人吃过什么大米。从前不知道,听说到大别山能吃大米,都还挺高兴。谁知道真吃上了大米,结果却是“盼大米,想大米,吃了大米光拉稀。”大米那东西呀,真不叫粮食,吃了4碗大米干饭,走不到半夜肚子就空了,身上出虚汗,浑身发软,走不动。几天下来,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北方大汉就蔫了,脸色蜡黄蜡黄的。这还是有吃的时候,后来没吃的了,就出去借粮,大米找不到,都是些稻谷,北方人也不懂,就是懂了也来不及,要赶着行军,来不及把稻壳去掉,一袋子稻谷倒在大锅里,怎么煮也煮不烂,做得半生不熟的,盛了就吃,稻壳刺得嗓子疼,有的食道都被划破了,可又不能饿着肚子行军,还得硬着头皮吃,一边吐着血一边吃着。这还不算,吃了还拉肚子,拉出来的大便也是红的,稻壳还在。生病的也很多,就是拉肚子。不是十天半月地拉,是整月地拉。我就拉了整整一个月。战士们掉队的很多,那队伍真是没法带了,稀稀拉拉的。有一天我们行军,纵队杜义德政委看到了,很生气,叫住我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忙说是五十二团二营的。他问我:“怎么这么多掉队的?”我给他讲了,大家都在拉肚子,好汉架不住三泡稀,身子都淘空了。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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