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就违反群众纪律,你要是借老乡的被子、衣服、鞋子,你就是反革命!”把这事上升到“反革命”的高度,乖乖,谁敢还去碰老乡的一根线!
不光是普通战士没衣服穿,就连野司首长也同样如此。原六纵十六旅四十六团团长唐明春回忆说:
有次野司召开团以上干部会。开完会以后,李达叫住了我,问我:“听说你有个皮马甲?”
我还有点紧张,以为李达这么问我,是怀疑我违反了群众纪律,我忙说:“我是有件皮马甲,是搞国民党军的,也不是在大别山搞的,是我们十六旅在汤阴打快速纵队时缴获敌人那个旅长的,我是用东西换来的。”
李达停顿了一下,说:“是这样的,首长年纪大了,你能不能脱下来送给刘师长?”我当时一听,鼻子发酸,二话没说,赶紧把皮马甲脱下来,塞到了李达手里。我看着李达也冷得发抖,忙说:“我回去再打仗了,也给你搞一件。”
李达忙一个劲地摆手:“不行不行,这样子不成,我哪能向你们要东西呀?”
我笑着对他说:“你就别客气了,你们在上面,不容易搞,我们在下面打一仗,就能搞到。”
冷的冬,热的雪——刘邓大军在1947年的那个寒冬
说起这事,唐明春至今还感慨万千:“那时真困难啊,从上到下,包括旅长们,都没衣服穿,开会时坐在那里,身子都在发抖。说实话,那个皮马甲是崭新的,我也舍不得穿,实在熬不住了,就穿在里面,还不敢让别人看到,因为大家都没穿的,你穿着皮马甲,不好意思啊。也不知道李达怎么晓得了,当时李达也挺可怜,给我说话时,自己也冷得牙齿上下打架。”
刘邓首长其实早就开始考虑解决部队冬装问题,9月初,刘邓曾就这个问题电报中央军委。中央军委原来计划在晋冀鲁豫后方,为刘邓大军筹措15万套棉衣,100万银元和药品及物资,并且都已经准备好了。但要把这样庞大的物资送往大别山,沿途要经过漫长的敌占区,随时有遭到敌人袭击的可能,任务艰巨而危险,并且至少需要4个纵队护行,25000名民工起运,无异于又一次大军南下。经过和中央军委的电报来往,刘邓体谅中央和后方的困难,决定自筹棉衣过冬。这一方案得到了中央军委的同意,毛泽东先后指示刘邓:“主要向敌军和国民党区求补充”、“歼灭小敌,发动群众,解决物资。”中原局也随即发出了“就地取给”的指示。
9月23日,毛泽东又亲拟电报复告刘邓,冬衣动手自制,每人发一件棉衣,严寒时再发一条夹裤,并规定“……其办法是,向商人及民家有花、布者分派代制,照市价立借据,由南下纵队送银元(愈多带多好)清还,分文照付。如此不但不会丧失军誉,且会增长军誉。惟须向商民说明理由,办理须有秩序,须派出多数有能力干部去做,以免苛扰。”李德生:《李德生征程忆怀》,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9月第1版,第76页。
刘邓大军立即展开了一系列筹措过冬棉衣的战斗。
六纵把筹措过冬棉衣的任务交给了十七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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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衣歌(2)
10月7日,十七旅攻占长江边上的商业重镇团风。这次作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解决棉衣原料。
原六纵十七旅作战科长梅琪回忆说:
我们出发前,旅副政委韩民给部队进行了动员:“我们这次去打团风,目的就是去背布,其他东西都不能拿。我们是为全纵队背布的,是共产党员就要带头积极背布,不背布就是一名不合格的共产党员!”我当时听了,心里就犯嘀咕,这打的什么仗呀,怎么能这样讲呢?是否是合格的共产党员的标准很多,我就是没听说过背不背布也是一条标准。想归想,我还是跟着部队出发了。
十七旅经过急行军80多里,于深夜12点到达了团风。团风只有敌人一个保安团,十七旅的枪一响,一个保安团立即作鸟兽散。团风虽然轻而易举地打下了,但周围都是敌人,天亮前一定要安全撤出,各个团立即全力投入到了“借布”行动。
但战士们一开口就碰到了钉子。按照规定,要把布匹作价多少,给群众打借条。但许多布店的老板不同意:“我们是做生意的,你给个条子,我有什么用?”战士就低三下四地说好话:“你就算救济,也要借给我们。”不管怎么说,大军压境,不借也得借,比较大的商家,看着像土豪,干脆没收,省得他啰嗦。
原四十九团宣传股长杨锦华回忆说:
当时我是带着警卫连一个班进入团风的,进去后,看到一家门面房里亮着灯光,我隔着门缝一看,里面正好是个布店,有个老头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算账。我把门敲开,走了进去,老头忙毕恭毕敬地招呼我们:“老总,请坐请坐。”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我对他说:“老先生,不要叫我老总,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大军!”老头忙双手捧着递给我一杯茶:“是是是。”我就对他说:“老先生,我们解放大军在这里有10多万人,要过冬,战士们没衣服穿,现在还是穿单衣,能不能借给我们一点布?”老头声音一下子变得低了:“借几尺?”这时团长苟在合过来了,他站在门口,大声地冲我吆喝:“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快一点!”我忙跑过去低声地对他说:“这里是个布店,我们正在给老乡做工作,他在问我们要借几尺布。”苟在合瞪了我一眼:“借几尺?你告诉他,统统借走!”我忙回来对那个老头说:“老先生,我们要把你所有的布都借走!我给你说清楚,不是不还你,我们很快就要胜利了,政府以后会还给你们的。”老头用身子挡住了布,叫了起来:“不行啊,我要靠这些布吃饭啊!”我只好硬起心肠,对他说:“现在顾不得了,你这大概有多少布,我打个借条给你。”我说着就写了个借条,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招呼警卫连那12名战士:“来,搬布!”战士们开始动手搬布,那个老头跑到我跟前,抱着我的腿跪在那里,不停地哀求我:“老总,给我留一点,给我留一点!”这时,从里面又出来了一个老太太,两人抱着我的腿跪在那里哭着喊:“老总,给我们留一点,留一点!”他们都是老百姓啊,过日子也不容易。我的鼻子发酸,使劲忍住泪水,把他们扶了起来,给他们说:“老乡,我们这么多大军要过冬,没吃没穿的,你们也要体谅我们呀,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你们把借条收好,等全国胜利了,我们一定要还的,我们一定要还的!”
几十年后,回忆起这件事,杨锦华还鼻子发酸:“战士们把布取下来,我们赶紧背上就走,我真怕自己再待一会儿就心软了,把布都留下了。大别山人民为刘邓大军站稳脚,是作出了重大牺牲的!”
杨锦华在以后的戎马生涯中一直挂念着团风的这家布店。1956年他到北京的政治学院学习,听说有个湖北省军区副司令员也在这里学习,杨锦华忙跑去问他:“1947年10月份,我们在团风借了老乡许多布,你们还了没有?”这个副司令员说:“这事我们都知道,政府已经赔偿了,工作很深入,挨家挨户地调查、登记,有借条没借条的都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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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衣歌(3)
杨锦华像个孩子一样笑了。
我们在写作本书时,还曾在“信阳时尚网”见到了一篇署名为李学明、李东升写的《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动人故事:一张借物证》,这篇文章讲的也是刘邓大军“借布”的事情,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杨锦华的说法:
1947年秋,刘伯承、邓小平根据毛泽东主席的命令,率晋冀鲁豫野战军强渡黄河,“千里跃进大别山”中有许许多多感人的故事,而一张借物证就是其中的故事之一。
当年秋天,光山县凉亭乡胭脂洼的农民霍家忠,同光山9户农民在商城县城南关开设了一个“同盛祥”布行,专门销售光山土布。由于当时战局紧张,同盛祥便把布行所存土布转移到商城县第二区徐家堰存放。此时远离后方的20万刘邓大军(笔误,实为10多万)指战员急需制作御寒棉衣,刘邓首长为减少后方的长途运输,在当时物资极为紧张的情况下,便向当地群众借了部分土布,借布证就是当时刘邓大军向霍家忠借布的证据。
借物证长厘米,宽厘米,正面铅字印刷,有墨印宋体字和毛笔墨写行书字12行,共129字。借物证上的有关借物事项具文清楚,所借物品为“白土布陆佰叁拾贰疋,计卅捆”,并说明了“每疋为卅方尺”。借物地点“商城县第二区徐家堰村民户同盛祥”;借物单位“晋冀鲁豫战地委员会”;“经手人陈三记”,并有陈的签名盖章。证上还有三条说明:“一、此证以户为单位开给;二、斤(尺)数以市称(尺)为标准,借啥写啥不折合;三、被借户持此证向当地县区政府抵交公粮(物)。”借物时间:“中华民国卅六年九月九日”。总编号为19453,并有联戳裁封印封号。
1984年,光山县在文物普查中,农民霍家忠拿出借物证交普查工作组人员看后,普查人员及时向县委、县政府作了汇报,县领导同志非常重视借物证的处理工作,并组织了借物调查处理小组。经调查核实该证后,县政府根据上级有关规定,批准按高于当时市场白土布价格还清所借之物。县财政局依证将所借632疋白土布,折合人民币6388元,一次还清借物原主。
小小借物证,记载着中国共产党与人民群众的亲情,也记载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风纪和人民群众支援革命战争的真情,更记载着刘邓首长率军的宏谋大略。
一纸借物证虽不是金质玉地,但其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它将是大别山人永远传颂的一段佳话。
原十七旅作战科长梅琪回忆说:
我本来就对去团风“背布”有意见,但还是服从大局,从团风出来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