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成了小小的方台,那是主席台,下面紧包着松松的沙土铺成的欢迎者列队的地段,右首凸出的一块平地,那是司号员集中地的乐亭了。标语呢?张贴就困难了,聪明的宣传队长把它们勉强地安置在路旁小树和棘条上;会场东首数米处,依着土坡,借两根木条横路耸起欢迎牌,一些绿叶野花攒簇着,艳红的绸布上闪耀着“欢迎红四方面军同志”几个八分体字。
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过的简陋而又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伟大的欢迎会场。
临时架设的电话线,爬行向虹桥山方向的五里处,派出了守机的专员,报告到来的消息。
忙碌着,吆喝着,饥饿着,疲乏着,数千百双眼睛探视着东方。铃……铃……铃电话催问回答着。等等等,日子已溜过了一半。
本来一早,天就哭丧着脸,似与快乐的人们呕气,现在又飘飘洒洒起来了。雨的助虐者低度的气温,又乘机开始了进攻。人们被风、雨、冷击打着,然而热望的心、亢奋的情绪,战胜了这一切四围袭来的自然敌人。欢迎的队伍整齐的鹄立着。
忽然像下“向右看”的命令样,每个头都转向西侧,在两河口的街口出现了一群人——毛主席朱总司令和中央各主要负责者。他们微笑的,阅兵似的走过欢迎者的队列,谈说着走向虹桥山的方向去,不远又停止了。大家在想:“快到了吧。”
突然大雨袭来了,雨柱是那样的粗大稠密而有力,山上林子中的水,猖狂地急促地奔向低处去,刷走了一切的败叶、断草、泥沙、小石块;水花飞溅,一切雨具削弱或全部失去防御力,冰凉的雨水,濡湿了外衣,渗到肌肤,大地也冥茫了;但人们依然在快乐兴奋。
暴雨的袭击延续了约二十分钟,转成小雨了,而浓密的云层,即卷来滚去。看来还要下雨。人们唱起歌来了(此歌名为两大主力会合歌,编于宝兴,次日先头部队即在大维与四方面军会合)……
快乐的歌声,震荡着山林和大地。由会合的胜利,勾起了长征的回忆。于是强渡金沙江歌,遵义战斗胜利歌……一切都从快乐兴奋中唱出了。延长着很久的唱歌竞赛。雨仍是敲打着山林地面和人的头颅。
东侧围立着的中央的负责同志们移动了,阵容突然严肃起来,收下了一切雨具,行列整理成侧看一条线,司号员小同志们把号捏得紧紧的,喊口号的领导者们,腮帮鼓鼓地,数千百双的眼睛又贪婪地盯视东方了。
东方山脚林隙中,隐约的露出几个马头,渐渐走近了。首先冲出去的是朱总司令,紧紧的握住了来的人群中一个人的手,随后便是大家围上去。混作一团了,说什么听不到,只是许多的手挥动着,似乎大家要狂吻起来。
口号声像暴雷般轰出来了,快乐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过度的兴奋,血管暴涨起来了。拳头握得紧紧地,如同几千个铁锤样,随着每句口号一致挺直地举起来,要戳破低空的云层。暴雨又袭来了。雨声,口号声,军乐声,暴涨的溪流声,织成震破耳膜的交响曲。这繁响声把一群人欢迎上了主席台。
口号停止了,肃静了,甚至屏息着呼吸。但猖獗的雨仍是倾盆样的倒着,模糊着人的视线,说话声音不甚洪大的朱总司令的介绍词,几乎都被这轰响的雨声全部遮断了。
“同志们?鄞……两大主力红军的会合,欢迎快乐的不只是我们自己,全中国的人民,全世界的被压迫者,都在那里庆祝欢呼?鄞这是全中国人民抗日土地革命的胜利,是党的列宁战略的胜利。……”
朱总司令在雨声中急促地说完了他的短短欢迎词。
被欢迎者说话了:
“同志们:……这里有八年前我们在一起斗争过的(指朱总司令——记者),更多的是从未见面的同志。多年来我们虽是分隔在几个地方斗争奋斗,但都是存着一个目标——为着中国的人民解放,为着党的策略路线的胜利……这里有着广大的弱小民族(藏回),有着优越的地势,我们具有创造川康新大局面的更好条件。
大雨滂沱中(2)
红军万岁?鄞
朱总司令万岁?鄞
共产党万岁?鄞”
猛攻猛打的雨,逼得说话者不能再继续了。队伍移动了一下,列出长长的人巷,中央的负责同志们愉悦地通过去。军乐声,口号声,唱歌声,在黄昏暴雨的洪流中震荡着。
这是有历史意义的1935年6月25日。
回占宝兴
1935年6月,一、四方面军在懋功取得了大会合,红五军团从宝兴向着懋功胜利的前进了。这一段路已经在邛崃山脉里,两边的高山,沿河崎岖的小路,铁索桥……非常难走。走了一天,又要转回宝兴,要继续阻止敌人的前进,争取使我们两方面军大会合的地区更加扩大。前进我们高兴,向后转我们也高兴。吃了早饭,一口气走了四十多里。
我英勇的三十七团第一营二连第二排进到了宝兴,群众们争先恐后向我们报告:“红军同志,快,南街头来了白军,正在庙里休息哩!”我第二排托着上了雪白刺刀的枪,拿着手榴弹,跑步冲去。南街头的白军原来是四川军阀杨森的两个连,冷不防被我第二排碰碰拍拍,杀打得遍地乱跑。敌人后面本队见势不佳,也向后转跑步走了。这两连人被我们消灭了差不多一半,追击得敌人退到了灵关场,我军又一次的胜利的完成了军委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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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算空手
昨天我们在中打鼓两端六十里的高山上,搜获一百四十六只羊子,每个伙食单位分了三只。今天又要到东边搜山,团部特别优待,昨夜就发每人一斤炒麦子做干粮。
天还没有亮,我们由中打鼓出发,在山脚绕了七八里路,都不能上山。后来沿着一条水沟上去,就发现一丘半亩平方的麦田和一棵大树上有用树枝架起一个能睡二三人的架子。这个架子有点破烂,像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无疑的是有人到过这个地方。大家都说:“今天更有把握,争取超过昨天的成绩。”
再上七八里路,前面是比人还高的茅草,没有丝毫道路的痕迹,在指北针上找到前面的方向。钻过这个茅草的地带后,仍然是一片没有人或兽走过的满铺着草的斜坡,大家有点失望。
再走了十几里,寻到一段半明半昧的道路痕迹,并有一堆干牛屎,大家喜形于色,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就沿着这条道路痕迹爬上一个小山,望见前面三四十里的高山上像有一群羊,大家高兴起来,脚也特别有劲了。有些人说由左侧包围,有些说要由右侧包围,有些人申述昨天赶羊的经验,说了一大堆计划。渐渐地这群羊是古怪了,动也不动,有些人怀疑是石头和雪,有些人说一定是羊,他引证昨天那一百四十六只羊,也是这样的远景。
因为我们的继续前进,这群羊的确变为石头和雪了。为要观察那边山的情形,这群假羊,还没有失去我们前进目标的资格。将要到达山顶的地方,碰着一大块草地,黄金色的水一滴滴的流下,矮草把泥泞伪装得很好,好多人都踏到泥巴里去。这半里路远的草地,费了一个钟头才通过。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们现在是尝着这个滋味了,西北方向的远山,都积满了雪,好像是银世界,蔚青的树林,夹杂其间,更把这个银世界映出特别洁白可爱。东南方是千百里的绿草起伏地,连一根树都没有,宛似太平洋的怒涛向我奔来,大家欢喜欲狂,忘掉了疲劳。
休息三十分钟,六七十人都不约而同在青草上或石头上睡下,让太阳蒸发去脸上的汗和脚上的水,聊似上海洋大人在新式洋楼的天台上进行日光浴,所异者,是我们没有脱去衣服。
特别优待的一斤炒麦子都吃光了,成绩在哪里呢?不特牛羊没有得到一只,连见都没有见面,甚至于小小的动物也没有看见一个。上山时看见那堆干牛屎,是今天唯一的成绩啊!大家都同意再走远些,另找一条路(其实无所谓路)回去,或者会碰到侥幸呢,故决定绕到北端的森林。在林沿看见一个比野牛脚还大,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脚痕,这个脚痕很新,是刚刚才走过的。我同一班学员跟着这个脚痕进入森林里去,到处都是小树和藤子阻住去路,但依着脚痕为行进目标,也不觉得什么难走。走约一里路,脚痕找不到了。为要取捷径快点跟上队伍,故由斜方向转出来,路也比较好走,走得很快。乖乖!越走情形越不同了,拦路的小树和绊脚的藤子都没有了,几搂粗的树木,一棵棵的竖得很高,枝上滋润得像要溜水出来。远年的朽枝烂叶,把泥土埋到更深的地层下去。一层层的绿叶,高高地遮蔽了天空,任何强烈的阳光也射不进来,一种难于形容的臭气,不断地向鼻孔里涌进。蜻蜓大的蚊子,一群群的飞来,和我们格斗。我们知道是迷到森林的深处了,东转西转,环境更恶劣起来。几棵十几搂粗的巨树,吓的我们心里一跳一跳,谁都不敢拢去。大家站着面对面的,“走哪边呢?”“天黑了就糟糕呵!”真的好着急呢!后来定出计划,“不论如何,都依着指北针向正南方向走。”树木渐渐地矮小和稠密了,间断的可以窥见一小块天空,身体一曲一直的钻出来了,沿着林边向西走了十余里,才看见队伍停止在一个小阜上等着。
一个洼地出现了野菠菜(大长如菠菜,但色淡如硬一点,朱总司令昨夜告诉我这样的菜可食,但他没有命名,故我定名为野菠菜),大家都很欢喜地争着去摘,总计摘了四五斤。
黄昏时回到中打鼓,周士第同志从第四层楼跑下来,站在门口,过一个望一个,最后就是我。“今天的搜山吃本。”我说。
“还不算空手!”周士第同志望着我手中的野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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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冰激凌
天亮由中打鼓出发,宿营地是沙窝。一出下打鼓村子,就看见路旁一块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