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俱尴尬不已。
“那八哥应是饿了……”顾浩轩弱弱的丢出一句。
程雪嫣一本正经的应道:“它刚刚的确是喊饿的。烛台在哪?”
晕黄的光充溢着整个房间,映得他眉目如画,眼中柔情款款,衬得她娇媚万千,明眸潋滟。
火苗微摇,墙上光影浮动,看起来竟似梦境。
顾浩轩有点懵了,也不敢出声,生怕一不小心打破这团虚幻。
却偏偏有几点敲门声笃笃传来:“爷,晚膳搁在厅里的案子上。”
是小喜,这忠实的小厮一直守在外面,与他在一起的还有碧彤,这工夫正准备要进门伺候,却是被小喜拦住:“爷既是醒了,小喜就去夫人那通禀一声。”
话音刚落,不由分说的拉着碧彤离开了。
程雪嫣提了那红漆木食盒进来,掀开盖子,将里面的碗碟一一摆在桌上。
顾浩轩见备了两双碗筷,暗赞小喜考虑周到。
“想吃什么?”
程雪嫣见一应饭菜皆是为恢复伤势准备的,却也算合自己的口味。她本来就不是个挑食的人,可是折腾了这一天,虽是滴水未进,倒也不觉得饿。
顾浩轩也不说话,只是看她在灯下忙碌,唇角衔着淡淡笑意。
如此倒弄得她不好意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拣了蜜汗豆干、五彩虾仁、梅子蒸排骨放到青花海涛山水纹大碗里,又拿了银筷子给他。
顾浩轩却不接。
他该不是想等着自己喂他吧?程雪嫣有些恼火的看着他,她可干不来那么肉麻的事!
将碗置在紫檀木托盘里往床上一放,自己却坐到桌边,抄起筷子就吃起来。
饭菜一入口,方发觉饿得如此凶猛。待已完成一碗香梗米饭,抬头看他时,却见他笑意更浓,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你不饿吗?”
顾浩轩也不答言,笑着捧起碗,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过了一会,忽然可怜巴巴的看向她:“我想喝水。”
程雪嫣斟了六安茶端给他,他立刻一饮而尽,然后继续慢条斯理的吃,只一会工夫便又要喝水。
这么来回折腾了几次,程雪嫣忽然警醒起来……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烛影摇曳,光线迷离……他该不会想“暴露”点什么吧?
冷冷打量他,偏他又叫渴。
没好气的将茶递过去:“小喜在哪?让他晚上来伺候你,我要回去了……”
臂直接被捉住,却见那只大碗一翻扣在地上,顺利壮烈了。
急忙挣脱他拾那碎瓷。
“别动,小心伤了手!”
她拣了两片,手却忽的一滞……
“怎么,伤到了?”他的语气急急的。
她缓缓抬起头:“没有饭……怎的不提醒我?”
他一怔,却是笑了。
如此低级的错误……她对自己很无语。
闷闷的将碎瓷收拾干净,又端了饭菜过来。
“已经饱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说到休息,俩人一同环顾下房间,除了这张黑沉沉的檀木大床……这倒是足以睡下三个人,只有窗子对面的水纹荷花红木榻,虽也可以睡下一个人,但毕竟狭窄短小,一定是很不舒服的,况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程雪嫣恨起来。白日里又喊又叫的说自己勾引了她的儿子、她的哥哥,晚上倒没人来管了,难不成真等着自己狂性大发将一半生活不能自理的顾浩轩给强占了?
转了一圈,又回到床前,伸出一只手。
“什么?”顾浩轩不明所以。
“冰雪优昙。”
顾浩轩似是好久才想起这回事,“哦”了一声,手在缕金线暗花枕下摸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瓶。
有那么一瞬,她曾想过,如果这药真那么神奇,将一瓶灌下去,顾浩轩是不是可以直接活蹦乱跳了?她挣扎了一会,还是按照玉狐狸的吩咐只倒了珍珠大小的一点。
此物的确神奇,虽是液体,可到了银匙之中便自动团成珍珠模样,还打内里透出盈盈的光,入水顿时化为无形,却使得水透出七色之光,另有奇异香气四溢,手背忽然有种痒麻之感。
将银匙递给顾浩轩,那种痒麻之感蓦地加剧,结果手一抖,宝物险些洒掉。
却是一只手稳住了它,又翻过她的手背:“什么时候弄坏的?刚刚?”
他语气严厉,竟丝毫没有刚刚看着她时的柔情。
前世的她经常莫名其妙的这碰块青肿那破点小皮,等到发现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哪有心情去追想受伤的原因?
他却好像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抓着那手看了一会,拿了细瓷小瓶,倒出一点冰雪优昙涂到那细长的伤痕上。
173不速之客
“别浪费了!”
却是挣脱不开。
一道珠光过后,泛着红粉的伤痕竟是不见了,手背光洁如玉。
“果真是宝贝,快把它喝了,许是明天就好了!”
顾浩轩看着她绽放惊喜的眸子,摇头笑了笑,将那神药一饮而尽。
程雪嫣便兴奋的盯着那被子,等着看他生龙活虎,一飞冲天。
“傻丫头,哪能那么快?快点休息吧,一会天都亮了……”
抬眸对他,但见那眼中满是宠溺,不觉腮边一热。
水纹荷花红木榻虽然不算宽大,侧身躺着也还可以。
盖着玫瑰紫织锦薄被,上面似是缱绻着他的气息,令人心安。
琉璃灯罩内的烛光轻闪,摇着或浓或淡的竹影在墙上轻轻晃动,仿佛风过林隙。烛光渐暗,竹影渐淡,终于融进静静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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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是认真的敲了门待得到允许才进来的。
恭恭敬敬的移到屋中,见主子容光焕发的坐在床上,心下暗喜,可是三奶奶却在榻旁叠被子……榻旁……主子是怎么想的呢?不过也是,爷现在行动不便嘛。
“三奶奶……呃,不,大姑娘,我来,这事怎么能劳动大姑娘呢?”
碧彤跟在后面进了门。
程雪嫣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赶紧别过了目光,心里暗想,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就觉得这么心虚呢?
阳光暖暖的透过朱漆花格长窗洒在地上,于是地上便盛开出一朵一朵镶着蓝边的灰色的花,宛若春景。
小喜心里这个乐啊,嘴就一直咧着,没事就偷眼瞅主子,主子的目光一点也不说瞟过来和他心领神会的对上一眼,只围着三奶奶打转。
金口在此种氛围中分外高兴,开始口不停歇的报米价,还大胆的飞到碧彤肩上和她贴脸。
“你这只死乌鸦!”
碧彤挥手去赶,它却一扇翅膀跳到她的另一只肩膀上,继续贴脸,并发出类似猫的咕噜声。
“哈哈,碧彤,还不让大姑娘找人来提亲,金口可是很喜欢你呢……”
碧彤便气急败坏的追打小喜,金口“啊啊”的兴奋的跟在他俩身后转圈,还充满感情的高喊“嫁给我吧!嫁给我吧……”
两位主子均好脾气的看着他们打闹,偶尔撞上一眼,心便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绚烂夺目。
这时,门声一响,传来一个声音:“轩逸斋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难不成是知道今日喜事临门?”
顾水卉一身芙蓉色番缎罗衫,如一只粉蝶飞入房间,笑容花般绽放,令这个冬晨更增几分暖意。
不能不说,她是个美人,既承袭了顾夫人的尊贵气质,又继承了顾太尉的一双笑眼,所以无论是微笑还是大笑都分外动人,令人不忍移目。
灿烂的笑颜在对向她时渐渐冷却,换做戴千萍的凌厉疏离,一侧唇角翘了翘,却意外的没有说出什么冷言冷语,只推开门向外喊道:“进来吧,外面冷得紧……”
门口飘进一角碧水色的绫裙,紧接着是一只红鸳鹦哥嘴的绣花鞋,然后是另一只……
顺着绣鞋往上看……
碧水色绣粉紫相间缠枝花的绫裙,烟罗紫丝绦束腰,碧桃喜鹊的香囊坠流苏,行动间细碎的颤着。白玉鸳鸯佩压裙,分外洁净。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在这个季节略显单薄,立领上飘带虚系,于是胸口的一道白嫩便若隐若现……
当程雪嫣的目光移到她脸上时,心猛的一抽,随后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床上那人惊呼了一声……“翠丝”……
顾水卉立刻拊掌大笑:“看,翠丝一来,哥哥就立刻有了精神。来,翠丝,让哥哥瞧瞧你的眼睛是不是现在还红着……”
顾水卉一把将翠丝拉进门来,往顾浩轩床边一推。
“哥,你可要好好管管小喜了,”顾水卉撅起嘴:“我让他告诉我你平日去的醉花楼在哪,他就是不肯说,让他去找,又推说肚子疼,害得我还得扮作男人模样亲自去寻,哪成想问遍了整条街最后才得知醉花楼已被金玉楼吞并了。好容易到了金玉楼,可是我哪知道她们哪个才是你日里夜里放不下的那个?不过要不怎么说我是你妹妹呢?我就在堂中大喊一声‘顾浩轩要不行了’!紧接着从二楼冲出一大群女子来,都直勾勾的看着我,却只有一个奔下楼,抓住我的胳膊就哭起来。我一想,一定是她了!哥的眼光一向不错,还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我就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到顾府看看,她一个劲点头,然后连衣裳也没换就赶来了。你看这大冷的天……哥,我今天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患难见真情。话说回来,翠丝,我哥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你看看……”
顾水卉又将那只黄蜡小龟翻了出来:“他天天拿着你送他的定情之物爱不释手,却是不能行动去看你,这心里急的要命,昨天竟从床上跳下来,非要去金玉楼,我们死活没拦住,结果……”
她拿着菱花帕子拭泪。
翠丝瞅了眼那黄蜡小龟,神色复杂,又转向程雪嫣。
一进门便看见了她,不能不说,当时是极为震惊的。
据说男人多是会对病中服侍自己的女人动情,程大姑娘难道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真看不出,她还有这手!
唇角一勾,向她移了两步,双手一搭,仪态万千的施了个礼……
“翠丝,”顾浩轩急叫了声,生怕她一不小心说出什么来置程雪嫣于万劫不复之地:“最近可好?”
他的表情急切,目含担忧……翠丝定定看着他,竟是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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