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人道:“所以我才想让你明白一些事情,好歹你也不会是个糊涂鬼。”
白云苦笑,道:“看来我实在应该感谢你。”
紫衣人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你不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解开一些疑团。”
白云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紫衣人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我是什么人难道对你而言很重要?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老婆是什么人,万花谷和桃花岛之间又究竟有什么秘密?或者,血云旗究竟是何来历?我觉得这些都比我是谁重要的多。”
白云道:“这些我以前都觉得很重要,可是我现在却觉得它们一点也不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马上就是个死人,这一切于我而言明白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可是,我至少得清楚我究竟是死在什么人手上,也好对阎王爷有个交代。”
沉默。
紫衣人半晌方道:“好,或许我也是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否则,只怕你也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死在我剑下。”
紫衣人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白云,一块刀形的翡翠,通体碧绿,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白云细目一看,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白云道:“看来我死在你手上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些债,始终是要还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你又为什么会做了紫虹会的令主?”
紫衣人道:“我说过,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问也罢。关于我的身份,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最好连阎王爷也不要告诉。”
白云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你放心,你既然肯把你的身份告诉我,我就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
紫衣人突然正色道:“不管你我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是,我始终很相信你,也很尊重你。”
白云苦笑:“可是你还是要杀了我。”
紫衣人道:“或许,那只是因为你非死不可,你我都没得选择。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白云点头,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
紫衣人于是又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道:“那你不妨现在就把它吞下去。”
白云接过药丸,果真一口就吞了下去。
紫衣人大笑,居然拍了拍白云的肩膀,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道:“和你在一起,实在是件省心的事。那么,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白云道:“我已经什么都不想问,我只想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朋友,还有我的老婆。”
紫衣人道:“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娶方竹筠,你为什么不娶苏小凤?”
白云笑道:“我也很奇怪,这件事情你心里明明清楚,为什么偏偏还要问我?”
紫衣人看着白云,突然也笑了,道:“原来你也不是个老实人,现在看起来你娶方竹筠确实也有点道理,你们果然很相配。”
白云无语。
紫衣人又道:“可是,你虽然杀了方竹筠的未婚夫,她看起来却实在很喜欢你,她看起来只是想做你老婆。而且,你们差点就已经成亲,她现在看起来实在很高兴。”
白云道:“她一定不知道我和何帆见过面,她一定不知道何帆告诉我,是她告诉二爷,雷剑突然出现,帮我杀了司空秀,然后我就和雷剑走了。而且,二爷说方竹筠给我留了一封信,可那封信却明明是杨翔的笔迹,她后来再找到我的时候,关于这封信,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更重要的是,”白云坚定的道:“我相信沈冲,有些事情,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做。”
紫衣人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白云一眼,道:“我知道你一直很相信你的朋友,但愿你没有看走眼,但愿你没有看错沈冲。”
这时沈冲突然就嚷嚷着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百小声、老鼠、大象,还有苏小凤和方竹筠两个一脸关切的女人。
沈冲进来就上上下下的仔细端详着白云,终于确定白云周身上下都毫发无损后,一双大眼睛里又有了暖暖的笑意。
沈冲笑着拍了拍白云的肩膀,声音还是那么爽朗,道:“我虽然很担心你,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那些蒙着脸连鼻子都看不到的乌龟王八蛋又怎么能伤害到你?”
白云的看着沈冲,沈冲的袖子已经撕破,露出手上的伤痕,伤口还淌着血。白云的眼里于是有了感动的神色。
白云道:“我怎么会有事?却是你……”
紫衣人却皱眉看着沈冲,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莫非紫虹会三大护法居然拦不住你们?”
沈冲笑了,道:“我虽然打不过他们,可是我不怕死,既然不怕死,他们又怎么能拦住我?你莫忘了,那里是桃花岛,桃花岛是不能杀人的。”
白云的眼睛顿时就湿润了,心里有了盈盈的暖意,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朋友之间就是这样,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没有必要说出来,说出来了反而会无趣得多。
紫衣人看着白云,居然也缓缓道:“虽然你已经必将是个死人,我实在要比你幸运的多,可是我还是很羡慕你,你不仅有一个愿意陪你一起死的老婆,还有那么多愿意为你赔上性命的朋友,有时候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但没钱,而且看起来实在很脏,脏得要命。”
百小声道:“因为他是白云,如果你是白云,我们一定也会这么做。”
大象也翁声道:“如果落在你手上的是我们,白云也一定会这么做。”
如果一个人能为自己的朋友不惜一切,那么,他的朋友一定也会不惜一切的来回报他。这道理岂非再明白不过?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偏偏很奇怪,看起来很简单的道理,却并非人人都能想得明白,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也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
所以,才有了尔虞我诈。
所以,才有了江湖。
沈冲突然道:“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还不出去?至少我还知道叶二娘的酒在什么地方。”
白云道:“我们是该出去,有些事情,躲也躲不掉,我或许也的确应该和你喝上几杯,不然只怕以后已不再有机会。”
于是,白云和紫衣人一干人很快就来到了万花谷。
万花谷还是张灯结彩,只是不但没有喜庆,甚至也没有生机。
万花谷有很多人,有死人,也有活人。
当白云出现在这些活人眼前的时候,这些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愤怒和杀机!
百小声,老鼠和大象不约而同的档在了白云身前。
沈冲也悄然站到了白云身侧。
他们甚至都没有考虑,他们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做,这就是朋友,肝胆相照的朋友,在最困难的时候,在最危险的时候,朋友总是会挺身而出。
死寂,
对峙。
始终剑拔弩张,却始终没有人出手。
虽然很多人都想杀白云,可是,这些人更怕死,面对白云,面对当年剑神问天的秋水长天,每个人都没有不死的把握,每个人都没有足够的勇气。
江湖就是如此,每个人都喜欢追逐名利,每个人都要装得侠骨柔情,每个人都喜欢标榜自己大义凛然,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辉煌和荣耀,在生死面前,却通通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对于这一切,紫衣人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紫衣人只是看着白云,道:“你莫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白云淡淡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刻也没有忘记,现在如果你要杀我,我就一定会死在你的剑下。”
沈冲看着白云,大声道:“可是现在苏小凤已经不在他手上,我们大可放手一搏,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走出这里。”
沈冲说着,又往白云身侧走了一步,沈冲和白云靠得更紧了,沈冲的匕首,已经握在手中。
沈冲的匕首,虽然很短,只有三寸七分长,却天下知名,沈冲的疾风刺,《兵器谱》上排名第五。
老鼠的剑也已在手,大象也抽出了背上的铁棍。
大象道:“不管你答应过什么事,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有我们没有死光,你就一定不会有事。”
白云苦笑着看着紫衣人,道:“看来,现在已经由不得我。”
紫衣人突然就笑了,沈冲的疾风刺,突然就刺入了白云的心窝。
白云瞪大了眼睛,颓然倒地。
尘埃四起,血染尘埃。
紫衣人看着倒地的白云,道:“有些事情,你活着的时候一定不会明白,我只希望,你死后能够弄清楚,你千万莫要做个糊涂鬼。”
一片静寂。
百小声,老鼠,大象,还有苏小凤和方竹筠都瞪圆了眼睛。他们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白云,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冲。
不仅仅只是他们,每个人都惊呆了,每个人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云居然就这么死了,白云居然就这么死在了他最好的朋友手中。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想要白云死,可是白云突然就这么死了,他们又感到很失落。当一个人正想要磨拳擦掌,为了某个目标竭尽全力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目标很轻易就达到了,而且整个过程并没有自己什么事,那么,他一定会感到很失落,仿佛精神支柱一下子就被抽空。
于是,在片刻的沉寂之后,现场马上又喧嚣起来。每个人都在叫嚷着,或兴高采烈,或咬牙切齿,可是都犹有不甘。
“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了他。”
“他欠下的血债实在太多,可惜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死了。”
“我很想剥了他的皮,很想在他的尸体上再刺几剑。”
“不能亲手杀他,实在难消我的心头之恨,就算他现在死了,我至少也要砍他两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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