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一种感觉。
一种经常处于危险中的动物才有的感觉。汗毛竖起,感觉到敌意,感觉到危险,感觉到有人要杀他。
他也如同一只险境中的狼一样,立刻扑上去咬死。
剑快到唐宝泰喉咙上时,韦行的眼睛也能看见了,他看见了唐宝泰,火石电闪的瞬间想到,杀死唐家掌门,怕是会有麻烦,不过,去他的!即起杀意,断不能留他,麻烦算什么,活下来才能解决麻烦,死了倒是不麻烦,谁爱死谁死。
可是唐宝泰的运气真是好啊!
也就是韦大人这样的眼力这样的武艺能看到他伸到怀里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一个东西,手指正待按下去,唯一能阻止他的并不是当喉一剑,气管破裂窒息而死,至少有三十秒时间人是清醒可以移动的。韦行的剑猛向下,穿过衣服皮肉,正中唐宝泰手腕关节,筋断骨折。
唐宝泰手指松开,韦行微笑自他怀里摸出飞天花雨,也不回头,向后一指,上前一步的唐振威,顿时停住。
撤剑,血喷。剑尖抵在唐宝泰喉咙上,唐四喜即时停步。
韦行轻笑一声:“帅望呢?”
唐宝泰痛得眼前金光四溅,可是一支寒光闪闪的宝剑抵在喉咙上,他即惧且怒,不禁吼道:“姓韦的!你闯进我唐家的密室,一言不发动手伤人,是什么意思?”
韦行轻轻一点:“把韦帅望交出来!”
鲜血顿时从唐宝泰的脖子上涌了出来,唐宝泰再想开口骂人,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何况,他也没那么大的勇气。
唐振威颤声道:“慢动手!韦老弟,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府上公子怎么了?”
韦行冷笑一声,抬头向唐四喜示意:“你,过来!”
唐四喜惊惧迟疑,却见韦行一双阴沉的眼睛狠狠瞪着自己,也没见他哪里动弹,却见唐宝泰闷哼一声,身子震动,知道是唐门大人吃苦头了,唐四喜毕竟还得在唐门混下去,不敢因为怕死把掌门整死,只得缓缓上前一步。
心想,大爷,你搞错方向了吧,你身后那个才有杀伤力,我一混日子卖东西收回扣的,你跟我较什么劲啊?
韦行上下打量他,见他肩上搭着细细一根线头,已经明白自己来对了地方,他淡定地命令:“转身!”
唐四喜此时明白自己小命已在韦大人掌握中,更不敢反抗,缓缓转身,生怕有任何动作快了引起韦大人误会,却听韦行笑了一声:“唐长老,别乱动,除非,你真的想给唐家换掌门。”
唐振威一惊,手指立刻堵住刚刚打开的毒气弹。唐家毒气弹,管状,一端可开口,打开,扔出,中者立靡,而且分两种,一种是毒气,一种迷药。
他很庆幸自己及时堵住毒气弹,因为他眼睁睁看着韦行的手指缓缓用力,已将飞天花雨按天极限,虽然他有飞天花雨的解药,可是如此近距离,暗器里弹簧弓弩的力道极大,足可让细针穿过他的眼睛钉进大脑,那可真是死定了。
唐振威缓缓举手示意,韦行并没有看他,可是手指微微放松,轻轻一笑:“唐老兄,你也算唐家唯一拿得出手的人物,不过,你的徒子徒孙无论是人品智商功夫都差出太多,长老,你问我是不是搞错了,我想,如果唐门没有往舵主背上画王八的风俗,我就没搞错。”
唐振威眨眨眼睛,困惑,背上画王八?那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缓缓上前一步,然后不得不叹息一声,天!唐四喜的背上,有一只鸡蛋大小绿盖红头的小乌龟。唐振威哭笑不得,怎么?毒气弹没把小朋友迷昏?这也罢了,唐四喜也算江湖上一个人物,让小孩子在背上画了个王八,竟懵然不知,虽然他早见识过韦帅望那双灵巧的手指,现在不得不再次赞叹,韦帅望这手功夫,让人惊叹。
唐振威无话可说,唐宝泰挣扎着:“这,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韦行冷笑:“抬起左脚。”
唐四喜并不知道他们在他背上看到了什么,可是抬起左脚后,他自己也看到脚底染有血渍。
五十七,交易
韦行回转身,浴血的韦行不知为什么总是比平时沉默的那个钉子人多一份光彩,韦行的那双眼睛,似乎只有在见血后,才会醒过来,闪着光,夺夺逼人,反射着刀刃的寒光。
唐振威缓缓摊开手,表示没有敌意。
韦行道:“帅望!”
唐振威道:“在你身后。”
韦行没有回头,他一手握着飞天花雨,缓缓抬起刀,刀尖在身后一划,划在墙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实心的墙与空心的墙会发出不同的声音,韦行反手一刀,铁板破裂,机括弹开,暗门洞开。韦行眼角一扫,看到韦帅望一动不动坐在暗格里,可是一眼睛清明灵动,知道他无甚大碍,心头一松,怒火上冲,刀头轻点,解开韦帅望的穴道,怒喝道:“滚出来!”
韦帅望手脚酸软,可怜兮兮地爬出来,小心地贴墙站着。地上一小洼血,正缓缓地流过来,他呆呆地看着脚下的血,黑红色,粘稠的,冒着热气,发散腥味。
帅望不是没见过死人没见过血,只是如此近距离观看由自己引致的死亡,还是第一次。
唐振威道:“我们没难为帅望,一根汗毛也没动他。请放了我们掌门!”
韦行微微冷笑:“从我家中劫走我儿子,就这么算了?”
唐振威道:“韦小公子已承认,坏了的火霹雳,是他拆开的,炸死唐冰的炸药也是他配的,而且——”
韦行微微侧头:“帅望,受伤了吗?”
唐振威一惊:“不不不,我们绝没有对贵公子动硬!”
帅望的眼睛从地上的唐四喜身上缓缓抬起,接触到唐振威焦灼期待的目光,他轻声:“没有!”
韦行回手就是一拳,虽然他严格控制了力道,准备地使用自己的拳头而不是刀或刀柄,韦帅望的鼻子还是喷出血来,眼角也蹭破一块,后脑撞在墙上,帅望沉默地靠着墙,闭上受伤的那只眼睛,等头晕目眩过后,缓缓向吃惊的唐振威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韦行冷冷地:“被打得说胡话了?”
唐振威见韦行拒不认帐,心里倒松了口气,韦大人还没打算血洗唐门!
唐振威立刻陪笑:“咱们找公子来,确确实实只是想知道火霹雳里的炸药是怎么回事,毕竟我们死了人,不能不查查原因,又实在是怕兄弟你这把刀,看着多年的老交情上,韦兄弟,把这件事揭过吧!”
韦行看着唐振威,嗯,他不想杀唐振威,因为这件事不好解释,倒不是不好向武林解释,而不是好向他师父解释,呃,我儿子讹人家,所以人家绑了他,所以,我把唐门掌门长老都杀了,又调人马,把唐门京城的点给拔了,然后麻烦您老人家,老蜀地唐门的老家也灭了吧。
那冷秋就不会只是冷嘲热讽了,他这么大人了,再挨拳头耳光那多难看。
韦行低头再看唐宝泰,妈的,这小子讨厌!一定是他的主意,哼,手都废了,他岂能不怀恨,与其留着后患,不如现在解决他!
帅望忽然开口:“长老,我们的生意还做吗?”
韦行一愣,唐振威大喜,知道这是一线生机,立刻道:“做,当然做!”
帅望道:“我交配方给你们,你们每颗火霹雳分五百两银子给我!”
唐振威倒吸口气:“嘎?不是二百两?”
帅望微笑:“更安全的火药,会有更大的销售量。”
唐振威凝注韦帅望,呀,他们从头到尾小看了这个孩子!这个——妖怪!唐宝泰怒道:“一半的配方!”
帅望道:“是啊,其实你们也可以自己研究出来的。我想,无非是硫磺硝石,对不对?唐家的火药,冷家的火药,无非都是硫磺与硝石造出来的,只不过,你们填加了一种油,而我,填加了一种固体,如果掌门不想要这个配方的话,也可以同冷家比试一下,看谁先研究出对方手里的东西,不过,我有你们的火药,你们却没有我的!而且,即使你们赢了,你们先研究出来,一旦冷家也掌握这个配方——”帅望没有说出来,可是谁都知道后果。冷家会打破唐家的垄断地位,抢唐家的生意,制造争端挑起战争,最后灭掉唐家。
唐振威缓缓道:“我们成交!”
唐宝泰沉默一会儿,无言。
韦行站在那儿,看看唐振威,看看韦帅望,心说,咦,我还没说话呢,你们就成交了?可是——这笔生意,可真是大生意啊,从唐家的生意里分一勺羹一直是冷家的愿望,居然就这么容易实现了?
这么多年来,冷家习惯从治下每一个家族的生意中得到好处,可是唐家硬是不需要冷家的保护,冷家一直憋足了劲找唐家的茬子,糟的是冷家到底不是强盗,无论如何需要一个理由才能动手。呵,想不到今天唐家竟把自己的大头伸过来自愿受宰!咦,冷秋想尽办法也没打破的贸易壁垒,就这样冰消云散了?
韦行再打量一次韦帅望,这个小孩子?不知他成日鼓捣些什么东西?什么?炸药配方?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果炸药那么好制;唐家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是真的吗?韦帅望不会是又在骗人吧?可是听他们的意思;还真有更好的炸药这种东西存在。否则唐家也不会那么轻信。咦,不都说玩物丧志吗?为什么我们家妖精能玩成大富翁呢?想起来自己打拼这么多年,也不过一年有数的几万两,这臭小子居然一下子就发达成这样子?
韦行心想,如果这样的话,就没什么事了,对于冷秋来说,每年数万到数十万两的固定收入,够买韦行这样重量级杀手的命了,生意做成,大功一件,其他种种都是小节。
韦行振振精神,毕竟他们还是要先从这里出去,然后再说其他。
唐宝泰看着唐振威,嗯,你有权力说成交二字吗?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一只手被废,自父亲手中得到的掌门位子怕是就没那么牢了,况且这位长老在家族中地位一向超卓。可是也因为如此,这种僭越行为更让他愤愤不安不快。
密室外传来一声爆炸声,唐宝泰大惊:“韦大人!”
韦行点点头:“掌门大人请起来,希望我们出去的及时,硫磺火箭还没把唐家烧成平地。”扶起唐宝泰,顺手给唐宝泰止血,同时,也封住唐宝泰要穴,让他无法发力。
唐宝泰内心震怒,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