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龙窟,汪戏道:“前面有龙露出爪来。”
惇惊疑探看,被汪乘势一推,惇立脚不定,坠入窟中。当下汪某跑走回来,见陈氏说知其事。陈氏欢喜道:“想我今生原与你有缘。”自是汪某出入其家无忌,不顾人知。有亲戚问及邱某多时不见之故,陈氏掩讳,只告以出外未归。然其家仆见主人没下落,甚是忧疑,又见陈氏与汪某成了夫妇,欲告首于官,根究其事。陈氏密闻之,遂将家仆逐赶出去。
后将近一月余,忽邱惇复归家,正值陈氏与汪某围炉饮酒,见惇自外入,汪大惊,疑其是鬼。抽身入房中取出利刀呵叱,逐之出门。惇悲咽无所往,行到街前,遇见家仆,遂抱住主人问其来由。惇将当日被汪推落窟中的事说了一遍。家仆哭道:“自主不回,我即致疑,及见主母与汪某成亲,想他必然谋害于你,待诉之官,根究主人下落,竟被她赶出。不意吉人天相,复得相见,当以此情告于开封府,以雪此冤。”惇依言,即具状赴开封府衙门。包公审问道:“既当日推落龙窟,焉得不死,复能归乎?”邱惇泣诉道:“正不知因何缘故。方推下的时节,窟旁皆茅苇,因傍茅苇而落,故得无伤。窟中甚黑,久而渐光,见一小蛇居中盘旋不动,窟中干燥,但有一勺之水清甚,掬其水饮之,不复饥渴。想着那蛇必是龙也,常乞此蛇庇佑,蛇亦不见相伤,每于窟中轻移旋绕,则蛇渐大,头角峥嵘,出窟而去,俄而雨下,如此者六七日。一日,因攀拿龙尾而上,至窟外则龙尾掉摇,坠于窟旁茅丛去了。因即归家。正见妻与汪琦同饮,被汪利刀赶逐而出。特来具告。”言讫不胜痛哭。
包公审实明白,即差公牌张龙、赵虎到邱家捉拿汪琦、陈氏。是时汪琦正在疑惑此事,不提防邱某已再生回家,竟具状开封府,公牌拘到府衙对理。包公审问汪琦,琦诉道:“当时乡人祈祷,各自早散回家,邱至黄昏误落窟中,哪有谋害之情?
又其家紧密,往来有数,哪有通奸之事?”此时汪某争辩不已,包公着令公牌去陈氏房中取得床上睡席来看,见有二人新睡痕迹。包公道:“分明是你谋害,幸至不死,尚自抵赖!”即令严刑拷究,汪只得供招。将汪琦、陈氏皆定死罪。邱惇回家,见者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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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则 善恶罔报
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莫道无报,只分迟早。”这句话是阴司法令,也是口头常谈。哪晓得这几句也有时信不得。
东京有个姚汤,是三代积善之家,周人之急,济人之危,斋僧布施,修桥补路,种种善行,不一而足,人人都说姚家必有好子孙在后头。西京有个赵伯仁,是宋家宗室,他倚了是金枝玉叶,谋人田地,占人妻子,种种恶端,不可胜数。人人都说,赵伯仁倚了宗亲横行无状,阳间虽没奈何他,阴司必有冥报。那晓得姚家积善倒养出不肖子孙,家私、门户,弄得一个如汤泼雪;赵家行恶倒养出绝好子孙,科第不绝,家声大振。
因此姚汤死得不服,告状于阴间。
告为报应不明事:善恶分途,报应异用。阳间糊涂,阴间电照。迟早不同,施受岂爽。今某素行问天,存心对日,泼遭不肖子孙,荡覆祖宗门户。降罚不明,乞台查究。
上告。
包公看完道:“姚汤,怎的见你行善就屈了你?”姚汤道:“我也曾周人之急,济人之危,也曾修过桥梁,也曾补过道路。”
包公道:“还有好处么?”姚汤道:“还有说不尽处,大头脑不过这几件;只是赵伯仁作恶无比,不知何故子孙兴旺?”包公道:“我晓得了,且待在一边。”再拘赵伯仁来审。不多时,鬼卒拘赵伯仁到。包公道:“赵伯仁,你在阳世行得好事!如何敢来见我?”赵伯仁道:“赵某在阳间虽不曾行善事,也是平常光景,亦不曾行什恶事来!”包公道:“现有对证在此,休得抵赖。带姚汤过来。”姚汤道:“赵伯仁,你占人田地是有的,谋人妻女是有的,如何不行恶?”赵伯仁道:“并没有此事,除非是李家奴所为。”包公道:“想必是了。人家常有家奴不好,主人是个进士,他就是个状元一般;主人是个仓官、驿丞,他就是个枢密宰相一般。狐假虎威,借势行恶,极不好的。快拘李家奴来!”不一时,李家奴到。包公问道:“李家奴,你如何在阳间行恶,连累主人有不善之名?”李家奴终是心虚胆怯,见说实了,又且主人在面前,哪里还敢则声。包公道:“不消究得了,是他做的一定无疑。”赵伯仁道:“乞大人一究此奴,以为家人累主之戒。”包公道:“我自有发落。”叫姚汤:“你说一生行得好事,其实不曾存有好心。你说周人、济人、修桥、补路等项,不过舍几文铜钱要买一个好名色,其实心上割舍不得,暗里还要算人,填补舍去的这项钱粮。正是‘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大凡做好人只要心田为主,若不论心田,专论财帛,穷人没处积德了。心田若好,一文不舍,不害其为善;心田不好,日舍万文钱,不掩其为恶。你心田不好,怎教你子孙会学好?赵伯仁,你虽有不善的名色,其实本心存好,不过恶奴累了你的名头,因此你自家享尽富贵,子孙科第连芳。皇天报应,昭昭不爽。”仍将李恶奴发油锅,余二人各去。这一段议论,包公真正发人之所未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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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则 寿夭不均
话说阴间有个注寿官,注定哪一年上死,准定要死的。注定不该死,就是死还要活转来。又道阴骘可以延寿,人若在世上做得好事,不免又在寿簿上添上几竖几画。人若在世上做得不好事,不免又在寿簿上去了几竖几画。若是这样说起来,信乎,人的年数有寿夭不同,正因人生有善恶不同。哪晓得这句话也有时信不得。
山东有个冉道,持斋把素,一个常行好事,若损阴骘的,一无所为,人都叫他是个佛子;有个陈元,一生做尽不好事,夺人之财,食人之肝,人都唤他是个虎夜叉。依道理论起来,虎夜叉早死一日,人心畅快一日,佛子多活一日,人心喜欢一日。不期佛子倒活得不多年纪就夭亡了。虎夜叉倒活得九十余岁,得以无病善终。人心自然不服了。因此那冉佛子死到阴司之中告道:告为寿夭不均事:阴骘延寿,作恶夭亡,冥府有权,下民是望。今某某等为善夭,为恶寿。佛子速赴于黄泉,虽在生者不敢念佛;虎叉久活于人世,恐祝寿者皆效虎。
漫云夭死是为脱胎,在生一日胜死千年。上告。
包公见状即问道:“冉道,你怎么就怨到寿夭不均?”冉道道:“怨字不敢说,但是冉某平素好善,便要多活几年也不为过,恐怕阴司簿偶然记差,屈死了冉某也未可知。”包公道:“阴司不比阳间容易入人之罪,没人之善。况夫生死大事,怎么就好记差了!快唤善恶司并注寿官一齐查来。”不多时,鬼使报道:“他是口善心不善的。”包公道:“原来如此。”对冉道说:“大凡人生在世,心田不好,持斋把素也是没用的。况如今阳间的人,偏是吃素的人心田愈毒,借了把素的名色,弄出拈抢的手段。俗语说得好,是个‘佛口蛇心’。你这样人只好欺瞒世上有眼的瞎子,怎逃得阴司孽镜!你的罪比那不吃素的还重,如何还说不服早死?”冉道说:“冉某服罪了。但是陈元这样恶人,如何倒活得寿长?”包公即差鬼卒拘陈元对审。
陈元到了,包公道:“且不要问陈元口词,只去善恶簿上查明就是。”不多时,鬼吏报道:“不差,不差!”包公道:“怎么反不差?”鬼吏通:“他是三代积德之家。”包公道:“原来如此。
一代积善,犹将十世宥之,何况三代?但是阳世作恶,虽是多活几年,免不得死后受地狱之苦。”遂批道:审得冉道以念佛而夭亡,遂怨陈元以作恶而长寿。岂知善不善在心田,不在口舌;哪晓恶不恶论积累,不论一端。口里吃素便要得长寿,将茹荤者尽短命乎?一代积善,可延数世,彼小疵者,能不宥乎?佛在口而蛇在心,更加重罪;行其恶而长其年,难免冥苦。毋得混淆,速宜回避。
批完,二人首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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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则 三娘子
话说广东潮州府揭阳县有赵信者,与周义相交,义相约同往京中买布,先一日讨定张潮艄公船只,约次日黎明船上会。
至期,赵信先到船,张潮见时值四更,路上无人,将船撑向深处去,将赵信推落水中而死,再撑船近岸,依然假睡。黎明,周义至,叫艄公,张潮方起。等至早饭过,不见赵信来。周义乃令艄公去催。张潮到信家,连叫几声,三娘子方出开门,盖因早起造饭,丈夫去后复睡,故反起迟。潮因问信妻孙氏道:“你三官人昨约周官人来船,今周官人等候已久,三官人缘何不来?”孙氏惊道:“三官人出门甚早,如何尚未到船?”潮回报周义,义亦回去,与孙氏家遍寻四处,三日无踪。义思:信与我约同买卖,人所共知,今不见下落,恐人归罪于我。因往县去首明,为急救人命事,外开干证艄公张潮,左右邻舍赵质、赵协及孙氏等。
知县朱一明准其状,拘一干人犯到官。先审孙氏称:“夫已食早饭,带银出外,后事不知。”次审艄公,张潮道:“前日周、赵二人同来讨船是的。次日天未明,只周义到,赵信并未到,附帮数十船俱可证。及周义令我去催,我叫‘三娘子’,彼方睡起,初开大门。”又审左右邻赵质、赵协,俱称:“信前将往买卖,妻孙氏在家吵闹是实。其清早出门事,众俱未见。”
又问原告道:“此必赵信带银在身,你谋财害命,故抢先糊涂来告此事。”周义道:“我一人岂能谋得一人,又焉能埋没得尸身?且我家胜于彼家,又是至相好之友,尚欲代彼伸冤,岂有谋害之理!”孙氏亦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