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王世充在一群武艺高强的侍卫的护送下,来到酒楼之上。他的双眉中间满是骄横之气,脸上不知何时多出几道横肉,曾经强壮的身体也长出了肚腩,裹在明黄的王袍中显得格外突出。他大笑着道:“罗元帅!罗元帅!孤家真高兴啊!”
罗成拱了拱手:“大王。多年不见,大王愈加风采非凡。”
王世充笑得更加响亮:“罗元帅到了,我大郑逐鹿中原就更有把握了。”
几名西魏的将领听到这几句话,都有些沉默,刚才的热情就像空气中的水分,不知不觉干涩下去。秦琼暗自叹气:表弟,表弟,我们都在发愁怎么逃出牢笼,你倒来自投罗网。
当夜,王世充在郑国的宫殿内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除了郑国本来的嫡系将领,西魏的降将和夫人们都参加了。王世充摆出的排场极大,无数舞女排列成盛大的牡丹,在宫殿中翩翩起舞。从波斯购买的琉璃杯中盛满血红的葡萄酒,酒香粉香在宫殿中弥漫,仿佛李唐军队的威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王世充和罗成大声谈笑:“听闻元帅去过天山,不知道元帅觉得洛阳的葡萄酒比诸天山的如何?”
罗成微微尝了一口,闭上眼睛,似在细品,过了一会儿才道:“美酒之味,在乎其境。大王有如此美酒,应该领万余大军,君临突厥,畅饮于高原之上。待到四海酋虏共尊大王为天可汗,那才是葡萄美酒的至佳境界!”
王世充一楞,又是一阵大笑,“好!好!志当存高远,元帅说得是!只是突厥凶残,连李唐尚不能与之对抗。孤家听说李渊和突厥达成协议,向突厥称臣,年年进贡,这才腾出精力逐鹿中原。孤家要君临天山,只怕一时半刻还做不到。”
罗成身子微微前倾,王世充自然地靠后缩了一下。罗成看出他的王袍下面藏着铁甲,心内鄙视,面上只装出随意的样子道:“末将听闻,天下俱传,李渊是胡王,胡血流溢,只知骑射;窦建德是野王,出身仓野,有仁义之名,无贵君之相;大王嘛……”
“孤家如何?元帅只管说,孤家不会怪罪你的。”
“大王是富贵王,有权谋,有贵气,惟独缺……”
“缺什么?”王世充接连追问。
“缺刀!”罗成笑道,“末将喝醉了,一时胡言,求大王恕罪。”
王世充呵呵笑着:“不妨,不妨,今日就是饮酒。”酒过三巡,王世充对罗成道:“元帅,您身边没一个侍侯的人,未免让孤家担心。”他拍拍掌,一队妙龄女子从宫殿雕花的大柱子后走出。王世充道:“这些都是王氏家族的小姐,元帅挑几个顺眼的吧。”
罗士信坐在下面,看见又是这招,不免为罗成担心。他看看对面的秦琼,使了个眼色。秦琼回了个无奈的眼色,只管端酒猛喝。只听得罗成推辞:“大王客气了。罗成早有姬妾,小姐们过来,未免委屈了她们。”
王世充摇摇头:“元帅此话差也。凡是为我大郑效力的,都是大郑的英雄。从来美人配英雄,何来委屈之说?”他对着其中最漂亮的三名女子说:“你们还不过来向罗元帅敬酒,能伺候罗元帅,是你们几生修来的福分。”
三个王家小姐妩媚地笑着,上前给罗成敬酒:“将军英武,世所罕见,还求将军怜惜小女子,饮满这杯吧。”罗成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手臂一挡,酒水洒了一桌子。一个王小姐顺势跌到他身上,用袖子给他擦拭,媚声道:“将军好大的力气,小女子不好,还请将军给小女子一个赎罪的机会。”
罗成抬起她的下颌,略一打量:“横眉竖扫,什么货色?别碰我!”他一把推开三个女子,冷笑着说:“大王,您未免太瞧不起姓罗的了。这些女人,连我罗家扫地丫头的姿色都不如,要我纳她们,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秦琼一口酒呛出来,不住地咳嗽。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秦琼素知表弟是个谨慎的人,今日如斯猖狂的姿态,让他不解,也更为担心。王世充一向杀人不眨眼,这样触怒他,后果实难想象。他待要出来打打圆场,几位王夫人已经生气了。单雄信的妻子颇为不悦:“元帅这么说,意思是我王家的女子没一个配给元帅扫地?”
王世充却不生气,只管劝酒:“罗元帅莫气,孤家把王家所有的未婚女子找出来,总能挑出几个入您的法眼吧。”
“大王莫怪,我最见不得木板似的娘们站在跟前装骚卖疯,多嘴多话。男人家开宴会,又不是营妓,坐一溜在男人旁边,这种女人,我罗家要来做什么?”
罗成的话音一落,几位将军夫人面皮涨得通红。罗士信的妻子第一个起身:“父王,女儿和诸位姐姐还有事情商量,就不在这里防碍各位饮酒了。”
见几位夫人退出,王世充拍着桌子大笑:“好!好!罗元帅这般高的眼光,我洛阳总有符合元帅心意的国色!大家喝酒,今夜罗元帅自有惊喜。”
故人
罗成当夜被王世充安排住进了一座华丽的庄园,王世充得意洋洋地说:“罗元帅,当年您率兵攻打洛阳,对洛阳的情分孤家一直记在心里。今晚安排来侍候元帅的,便是元帅的故人。”
王世充离开后,罗成上下打量着这间华丽的房间,耳边响起环佩之声。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妾身奉命侍候罗元帅!”
仿佛一把冰刀插入身体内,罗成身上的血液都一寸寸凝固了。他慢慢转过身来,只见盛装打扮的吉吉,在五名宫女的陪同下,正伏在自己面前。罗成上前扶起吉吉:“公主殿下,请起!”
吉吉的声音漂浮又单薄:“亡国之妇,不敢辱没公主的名号。罗元帅喜欢,就称妾身一声杨吉足够了。”她的笑容掩藏在脂粉后面,繁华得萧瑟。
见吉吉开始轻解衣衫,罗成道:“慢……”见吉吉的眼光散漫而悲哀,他又道:“那,你留下吧。”
旁边一名宫女嘻嘻笑道:“罗元帅终于肯留人了,奴家这就去报告大王这天大的喜讯。”吉吉解完外衣,只着轻纱躺到罗成的床上,就像一片叶子,轻飘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罗成见四个宫女还侍立在床前,便道:“你们下去吧。”
几人站着不动,内有一个眉眼机灵的宫女柔声道:“罗元帅,奴家们是奉大王的命令来伺候罗元帅和公主的。”
罗成冷冷地盯着她:“你们在旁边看着我们上床?”
几人脸颊都羞红了,却还是不动:“奴家们只是奉大王之命伺候……”
“好!”罗成大声道,“既然是来伺候爷上床的,那就别像木头似的站在那里。爷最爱看娘们脱光了跳舞!”他吩咐人把蜡烛剔亮,喝道:“马上把衣服脱光!留一丝布料大爷这里鞭子伺候!”几个宫女吓得尖叫起来。悄悄跟踪到洛阳的林子昭正趴在窗外,听到罗成这番话语,连连摇头:“这个死色鬼!”
罗成将手中的鞭子一扬,一个宫女的衣服被鞭子抽下一大块,罗成冷笑道:“原来你们都喜欢偷窥这种事!大家一起脱光,跳完舞,爷一个一个上,人人爽个够!”
林子昭听见他说“偷窥”两字,脸也羞得发烫,紧接着就见几个宫女衣衫不整,疯了般冲出来,便也不敢再偷听下去。她心头一动,随着那几个宫女一起溜走了。
罗成见宫女们都走了出去,便把门关上。他仔细地检查房间内的设置,查看有无暗房,检查完后,他吹灭蜡烛,走到床前。黑暗中,他能够感觉吉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你上来吧,我的责任就是伺候你。你并不是我伺候的第一个男人。”
罗成默默地躺在吉吉身旁,他抓住吉吉的一只手,用手指一笔一笔在她的掌心划道:“你好么?”
吉吉也一笔一笔在他的手心中划道:“很不好。”
罗成继续划:“为什么?”
吉吉的手指颤抖得很厉害:“别问了。”罗成伸手抚摸她的面庞,湿漉漉的。黑暗中,吉吉忽然问:“你为什么到洛阳?”她的手指封住罗成的嘴唇:“别回答。让我保留一丝幻想,就当做你是为了我到洛阳的吧,好不好?骗骗我,好不好?”
“我是为了吉吉到洛阳的。我是来接吉吉离开这里的。”
吉吉伏到罗成的胸膛前,无声地抽泣着。罗成搂紧她瘦弱的双肩:“我好后悔,当年该强行把你留下的。”
吉吉低声道:“很多晚上,我都梦见那夜你叫我留下,梦见你把我带走,可惜只是梦而已。”她犹如梦呓般地道:“大隋的公主该为她的父皇承担罪孽吧。公主,公主,这个头衔不过是给了侮辱她的男人更多的兴奋而已……”
“吉吉,别说了。”罗成把吉吉抱得更紧,似乎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忘掉一切,我会带你离开洛阳的。”
林子昭跟踪着几个宫女来到一间屋子,王世充正端坐在里面:“罗成要了杨吉?”
“是的,大王。不过他把奴家等都赶出来了,他们在谈什么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只要他有牵挂在洛阳就够了。”王世充奸笑道,“孤家早就告诉了杨吉,让她一定要怀上罗成的孩子,嘿嘿,只要杨吉有了罗成的孩子,还怕他不乖乖地听从孤家的安排?”
王世充的谋士刘斌道:“大王,罗成孤身来洛阳,目的可疑。据臣所知,李唐皇帝一直在拉拢他,下的功夫可不少。”
“有目的并不可怕。孤家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实来意。无论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他进了洛阳,他就跳不出孤家的掌心。孤家要把他变成孤家夺取天下最锋利的刀!”
谋士长孙安世道:“大王,臣担心西魏的降将会和罗成联合,共同背叛大郑。”
“这个孤家知道。明日我就会邀请罗成一起畅游大郑宫,搞清楚他的来意。”
“杨吉会不会背叛大王?”
“她?”王世充大笑,“她不敢。她已经无法离开洛阳了。孤家命人给她下了洛花之毒,她再也离不开这个地方。当年罗成看在她的面子上,欣然退兵。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