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城门口,一众官员已是等候多时,遥见三骑疾驰而来,临到门下,三人勒马停驻,为首的官员上前一步道:“敢问可是御史顾大人?”
顾曦翻身下马,解下披风出示御赐的金牌, “正是!让列位久等了!”
一众官员连忙拱手行礼,为首那人回道:“下官是怀州府知府张宗年,见过御史大人,大人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请上轿随下官入城!”
顾曦微微颔首,见城门下早就候着一乘八抬大轿,随侍一打轿帘,她躬身而入,四平八稳的被抬进了城,邵歌和陆衍中骑着马左右护卫,众官员在轿后跟随,这场面一路上引得路人侧目。
到了行馆,衣食住行皆是打点的面面俱到,刚一坐定,茶水饭食就招呼着上了,顾曦暗道:不愧是年年接待御史,这些套路皆是游刃有余!
她面上不动声色的拱手道谢,张宗年忙回道:“时间仓促,怕您劳累,大人先好生歇息着,下官们傍晚在酒楼设宴,定会好生款待!”
顾曦摆手笑道:“各位大人客气了!不用太铺张,随意就好!”
张宗年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侯爷吩咐过了,您来了要好生招待,下官绝不敢怠慢!”
顾曦神色一闪,淡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不再推辞了,凡事就请张大人多多操劳!”
“这是自然!下官早已安排妥当,务必使大人满意而归!”
两人又客套了一阵,张宗年才带着人离开,三人回到客房中,四下里查看了一番,陆衍中才开口道:“怀州的这些个官,个个油滑的很,很难抓住她们的把柄,这几年朝廷派了多少人来查茶政司的帐,可她们设的那些名目是件件是道,条条有理,半点破绽也没有!”
顾曦沉吟半晌,缓缓道:“本官让你来就是为了此事,你认为这其中有何玄机?”
“依属下看,明帐上是没问题,这暗帐上是怎样谁又能清楚,大人适才在城外也听到了,这茶税可说是暴利滚滚,怀州每年上缴朝廷的才几十万两白银,这其中起码贪墨了七八成,年年派来的御史都被她们哄着吃喝玩乐糊弄了过去,翻了翻账本就拍屁股走人,什么叫查无凭据,若是真的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帐!”
邵歌抱臂而站,冷哼道:“这帮贪官污吏只知道鱼肉百姓、欺上瞒下!简直是罪大恶极!”
陆衍中斜瞥了她一眼,讪笑道:“刚才那二两金的贡茶你不是也喝了吗?那可都是民脂民膏!”
邵歌脸一黑,跨下唇角一言不发……
陆衍中总算是呛住了她一回,面上满是得色,挑眉笑道:“大人请放心,账目上的事就交给属下来办,不管它是真帐还是假账,到了我手里都是一目了然!”
顾曦微微颔首,对邵歌道:“她们交上来的账本怕是都做过手脚,应该还保留着原本,你去那些人府上暗中搜查,切记要小心行事,不能被人察觉!”
“是!”
见事已安排妥当,她摆摆手道:“你们先去歇着吧,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和那些人周旋!”
两人拱手领命,离开了房间,顾曦端坐在桌前,摩挲着袖中的金牌陷入了沉思……
入夜,怀州城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顾曦坐在轿中,撩帘向外瞧了瞧,丝毫看不出苛捐杂税下民不聊生的景象,看来当地的官吏不仅会在账目上弄虚作假,还会粉饰太平转移视线,此番当真是有些棘手。
行了盏茶的功夫,轿子在颐风楼门前停了下来,轿帘一掀,顾曦躬身而出,门口的几个官员连忙上前相迎,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二楼的厢房……
颐风楼是怀州最大的酒楼,出入者皆是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寻常百姓就算是有钱也进不了门,这里面不光是摆酒用膳之地,声色犬马之娱也是一应俱全,只要花得起银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二楼的厢房中,顾曦打帘向楼下望了望,大堂的场子中搭着台子,宾客围着四周而坐,这种摆设很是稀奇,台上的琴师弹奏着三弦琴,弦声疾疾如雨,身着绿色轻纱的南疆美人旋转起舞,柳腰上一串金铃清脆作响,起舞间雪白修长的双腿时隐时现,每一个动作都带出一片吸气声……
顾曦勾唇笑了笑,身后的几个官员对视几眼彼此会意,张宗年别有深意的笑道:“不如叫那位舞者上来陪大家喝一杯!”
众人连连颔首,她侧身吩咐了随侍几句,那人走出去不到片刻,就将那南疆舞者领了进来,只见他身着翠绿烟纱碧霞罗,至脚踝的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臂上挽着金丝薄烟翠绿纱,腰缠一串金铃,行走间叮铃作响,面上覆着金纱,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眼中波光潋滟脉脉含情,他伸手挽了下耳旁的青丝,举手投足间透出妩媚风流,高高束起的墨发斜插一支珍珠碧玉步摇,一串垂珠落至肩头,被他不经意的一碰,轻轻晃动撩人心神……
顾曦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行了礼后毫不犹豫的向她走来,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张宗年命人开席,好酒好菜不断送了上来,酒桌上觥筹交错间,她举杯敬道:“顾大人年纪轻轻就得圣上重用,实在让下官佩服不已!”
“张大人过奖了!子廉年轻气盛,凭的是一时的运气,哪比得上大人经营数载,养着一方水土,造福一方百姓!”
一旁的几人连声附和,打着官腔互相恭维,谁也没谈到正事上来,顾曦也是只字不提,面带笑容的顺着众人的话头来。
见她如此,一干人等皆是把一颗心沉到了肚子里,几杯酒上了头,就怂恿着那绿衣美人敬酒,只见他端起酒壶斟满一杯,对着顾曦盈盈笑道“奴家敬大人一杯!”
顾曦与他对饮,他就软软的挨了过来,“听说大人是从京城来的贵人,没想到这般年轻,奴家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公子说笑了,此处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公子定是识人无数,子廉又怎会入得了你的眼。”
“话不能这么说…”他的玉手放在她的大腿上缓缓撩拨,媚声道:“达官贵人奴家是见过不少,可是像大人这般年轻英俊的倒是从来没见过…”说话间他的身子就缠了上来,一双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着……
顾曦面色未改,只是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春意,那男子见了,神色一冷,一柄匕首就顶在了她腰间,他面上仍是带着媚笑,附在她耳边像是在柔情蜜语,可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冰冷如霜!
“狗官!我要了你的命!”
☆、第二十一章
顾曦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面上始终挂着淡笑,尖利的匕首已刺进了衣衫缓缓推进血肉,一阵刺痛自腰间传来,她微一皱眉,低声道:“我与公子并无仇怨,你为何要杀我?”
“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京官都该死!”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道,言语间透出很深的恨意。
“公子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算讨厌京官也不能不辨忠奸。”
绿衫男子贴近她的脸冷哼了一声,“看你的样子就不像好人!”
顾曦淡淡一笑,温声道:“我的人品怎样不敢保证,可从未有人说过我生得是一副大奸之相,公子不能太武断了。”
见他垂眼沉思,她试探性的握上他的手,男子神色一紧,匕首向前递了几分,她的后腰缓缓开出一片血花……
“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这刀子可是不长眼!”他回过了神,又死死的盯着她。
顾曦无奈的摇头轻叹,衣袖一掩遮住两人,凑近了几分道:“你此时杀了我,也走不出去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有什么话慢慢说……”
绿衫男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隐藏在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杀我吧,为了逞一时之气而动手,岂不是暴露了你自己?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冲动行事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男子思虑了半晌,才开口道:“姑且就信你一次,你若是敢耍花招,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对面的官员们只看见衣袖下映着两张紧贴着脸,暗自窃笑,这位顾大人还是个色急心切的,在席上就轻薄开了!
顾曦放下右手搂住那男子,感觉他的身子一僵,十分的抗拒,完全不似刚才勾引她时风情万种的样子,她轻笑一声对着众人道:“子廉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再陪诸位了,请各位大人见谅!”
众人立马会意,张宗年放下酒杯道:“既然大人已经醉了,那下官就送大人回行馆歇息…至于如月…”她瞥了那绿衫男子一眼,笑道:“大人身边也没个照应的,就让他一同跟去吧!”
“子廉就多谢张大人成人之美了!”她低头看了眼怀中之人,他状似羞涩的垂下了头……
出了颐风楼,如月才收起了匕首,搂上她的腰挡住那一片血迹,在门口与众人告辞后,两人上了轿子向行馆而去……
顾曦倚在轿椅上闭眼调息,腰上血流不止,让她唇色有些发白,如月见自己的衣袖上殷红一片,瞧着她气息微弱的样子,蹙眉道:“你没事吧?”
顾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摇头,伸手道:“有帕子吗?可否借我一用?”
如月迟疑的从怀中取出绢帕递给了她,她接过来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不同于风尘男子的脂粉香,是处子身上特有的幽香,她自嘲的笑了笑,用帕子紧捂着伤口处。
如月坐在她身旁,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此人真的没有出卖他,刚才她明明有机会揭穿他,却由始至终帮他掩饰着身份,自己对她确实是下手重了些,思及此他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递给她,“服了这个,会好一些……”
“多谢!”她接过来打开就倒进嘴里吞咽了下去,如月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你就不怕是毒药?”
顾曦收起纸包,淡淡一笑,“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他轻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顾曦也懒得理会,调息了一阵子,发现气息顺畅多了,血也止住了,确实是疗伤之药,不禁暗道这位如月公子果真是个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