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功劳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为过吧?”
李守年听后面色微变,微微躬身避开了她的视线,只觉得面前的女子虽然笑得温文尔雅,可那笑意却一直未达眼底,亮若晨星的双眸中寒芒冷然,就好似洒满了破碎的寒冰。
“顾大人言重了!这些都是末将应尽的职责,谈不上是什么功劳……”李守年拱手一礼,语带客气的敷衍着,心中暗自揣测她的话意,也不知是什么风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李将军真是过谦了,本官回京后一定向圣上禀明,将军的一片忠诚之心天地可表,绝对值得大为赞赏……”
听她一脸笑容的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李守年表面上应承着,心里却有些不自在,两人你来我往了一番,已是无话可说,立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又找不到话说,气氛十分尴尬,幸而此时远远传来了车马行军之声,顾曦面色一沉,下令全军调整队形随时候命,一晃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约莫一千人马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迎面而来,这些人身着清一色的银色铠甲,步履矫健整齐划一,一看便知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就连面部的表情都僵硬的仿佛一张张相同的面具。
送亲的队伍排成阵型在大军对面停了下来,除了那辆华盖吊顶的豪华马车,整支队伍丝毫没有喜庆的感觉,此时车中突然传出一阵男子略显低沉的嗓音,“本宫向李将军和来使大人见礼了……”他话音未落,坐在车帘外的两个侍从在马车的前端摆了一张座椅,撩开纱帘后将车中的人请了出来。
轩辕洛霄身着厚重的大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头戴一顶贵重繁复的金镶宝钿花鸾凤冠,冠上用一对缀着金丝流苏的凤尾长簪固定住,造型十分华美别致。
他面上戴着红色镶金边的面纱,遮去了眼下的旷世容颜,却仍能让人感觉到那遮掩下是何等的倾城绝色,眉心以花钿妆饰庄重而不失妩媚,一双美眸顾盼生情盈盈似水,流转间风情万种足以撩人心魂,却又透出清冷而高贵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两个侍人引着他在座椅上坐下,他轻展衣袖双手交叠在膝上,姿态端庄毫无半分轻浮之气,与之前所见之人简直判若两人,他视线扫过顾曦,停留了一瞬便很快移开,一如初见般陌生疏离,没有丝毫异样的神色。
“敢问哪位是李将军?”他环视了一周,开口问道。
李守年连忙出列向他请安,满脸堆笑的道:“下官便是澎城守将李守年,帝卿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不如先入城歇息半日再赶路不迟。”
轩辕洛霄摆了摆手,淡淡道:“将军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为恐耽误了行程还是不作停留了,本宫此次前来准备了薄礼聊表心意,也算是为澎州城内的灾民,略尽一分绵力……”说罢,他侧眼示意马车旁一个侍卫打扮的女子,只见她抱拳领命后,就吩咐手下抬出十口大箱子一字排开,打开箱盖让众人一看,里面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几大箱子闪闪银光晃花了人眼,一时间人群中吸气之声此起彼伏,可见着实令人眼馋。
轩辕洛霄面纱下的薄唇微微勾起,温声笑道:“这里一共有二十万两银子用于救助灾民,还请李将军笑纳。”
“这……”李守年面上有些迟疑,毕竟二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也不是她想收就能收的,“这恐怕不太好吧,此事尚未禀报朝廷,实不敢擅自做主。”
“李将军不必多虑,幽州四城本宫一个不会落下,回京之后自然会向圣上禀报,圣上一向贤明,定不会计较这小小施善积德之行……”他视线一转,对着顾曦微微一笑,“这位应该就是顾统领了,依你之见,本宫此举可有不妥之处?”
顾曦抿了抿唇,拱手淡淡道:“帝卿宅心仁厚,下官就代幽州的百姓多谢帝卿厚恩了。”
她面上神色平静,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此人如此大张旗鼓的散财收买人心,也不知是何用意,若非是想故意惹来麻烦制造事端?侧眼用余光瞥了张楚一眼,见她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马旁,一时也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此时又听轩辕洛霄道:“既然顾大人并无异议,本宫的心意已经尽到,还是即刻启程吧。”
顾曦抱拳领命,利索的翻身上马,号令全军整顿队形立即出发,她一挥手后,一行人跟在送亲队伍的后面,浩浩荡荡的向着城外的官道进发……
这次没带着老弱夫孺,行军的速度明显有了提高,一万多人马行了大半日,傍晚就出了天剑山,到了十里外的七侠岭。
眼看天色已晚,顾曦传令全军在上次到过的那片谷地上安营扎寨,整顿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出发。
回京的路上,众人的心情不似来时那般沉重,晚膳时,几人围坐在篝火旁谈天说地,笑语不断,顾曦坐在人群边上,喝着柳思颜烫好的热酒,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可视线却一直望着火堆暗自出神。
张楚推说身子不舒服先回了营帐,邵歌和陆衍中也不在身边,众将士知道她向来少言寡语,见她闷头喝酒也不以为意,只有柳思颜一面熬着羹汤一面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心知她是个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到了人前就算不高兴也会挂着一副笑脸,让旁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也摸不清她的想法。
他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又把冷硬的干粮饼子两面烤的金黄酥脆,才端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大人,用膳了……”
顾曦仍是保持着笑容,只有跟她说话的人,才会知道她早已是神游天外,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白皙如玉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红霞,琥珀色的瞳孔泛起淡淡的光晕,此时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稚嫩,不似平日里那般老成。
其实她本来就很年轻,骨子里还是少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度,冷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倔强执拗的心,她就是个既自我又需要被关爱的人,总是将所有的感情隔绝在心门之外,即使艰难的在浊世浪潮中挣扎也不愿随波逐流,因而一个在污浊中打滚的人,却依然能保持着纯净青涩的气息,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般引人探究、琢磨、无限遐想。
“大人,该用膳了!”柳思颜见她兀自出神毫无反应,便凑近她耳旁提高了声调,她神色有些呆怔的接过他手里的碗,舍了汤匙直接就着碗沿往嘴里倒,柳思颜吃了一惊,忙喊了声,“小心烫!”话一出口,却还是晚了一步,一口热汤刚入了口,就让她飞出去的三魂七魄瞬间归了体。
“好烫!”吐出嘴里那口汤,她伸出舌头,使劲用手扇着,舌尖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将泪意一下逼上了眼帘,紧锁着眉心神态十分狼狈。
“快让我看看!”柳思颜一把捉住她不停扇风的手,示意她吐出舌头来。
顾曦未及多想,就伸出了烫红的舌尖,柳思颜仔细看了看,见只是有些发红并无大碍,想是过一两日就能好了,他抬眼看着她问道:“很疼吗?”
顾曦点了点头,舌尖又疼又麻,伸出来还能舒服些,她又忍不住动手扇了扇风,柳思颜捉住她的手道:“别动,我帮你吹吹就好了……”说罢,他微撅着嘴,轻吐凉风阵阵,顾曦只觉得舌面一阵凉意,疼痛立马有所缓解,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她单手撑着身体,向他挨近了几分。
柳思颜对她的气息十分敏感,察觉到她的靠近,他眼波一转瞟向她的脸,这几日她又消瘦了几分,那双羽睫浓密的星眸显得更加迷离,伸着舌尖向他凑近的样子,就像是在索吻……
脑中猛然想起了,那场半途而废的情事和那番令人血脉贲张的舌戏,心跳禁不住快如擂鼓,身子也有些发热了起来,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顾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收回舌头身子向后退开,一干人等暧昧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让人心烦不已,她蹙起了眉正想发作,柳思颜却先开了口,“大人的舌头被烫伤了,我只是帮她吹吹,你们可别胡思乱想!”话一说完,他就忍不住垂下了头,恐怕他自己才是最爱胡思乱想的那一个。
众人见他如此,一时哄笑了起来,其中有一人打趣道:“瞧你那模样生得比统领还英武几分,恐怕就算真为男儿身,也做不了娇滴滴的小夫郎……”她边说边翘起兰花指,装模作样的做了个娇羞掩面的动作,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柳思颜脸一黑,霍的站起身来,咬牙冷声道:“再胡说八道就撕烂你们的嘴!”他一记冷眼丢过去,那群人立马鸦雀无声,只是人人面上都是一副憋出内伤的神态。
此时有一人走过来禀道:“顾统领,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趟。”
顾曦抬眼一看,来人正是轩辕洛霄身边的随侍,她颔首应允,起身跟着他向着军营东面而去……
南禹人的主帐离她的帐篷最远,守卫却最为严密,几乎所有的精锐都派去守护帝卿的安全,连她这个主帅帐外都没留下几个可以支使的人。
临到那座最气派的帐篷外,侍人要先请示通报得到准许后,才可进入帐中,等了片刻才有人撩帘出来,示意让顾曦一人进去。
一走进帐中,不禁让人暗自惊叹,只不过是暂住一晚,竟也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将这里布置得如此华丽舒适,小到烛台大到绒毛地毯样样俱全,而且无一不奢华精致。
轩辕洛霄倚在白虎皮躺椅上,慵懒的眯着双眼,他悠悠晃动手中莹莹碧绿的夜光杯,让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香气四溢,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待在温暖的帐篷中,喝着葡萄酒吃着烤全羊,真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
厨娘将穿好的整只羊挂在火炉的铁架子上,已是翻烤的外皮金黄,肉香扑鼻阵阵。见火候已成,她飞快切下肉质最鲜嫩的地方落于金盘之中,再由侍人端上去置于案几上,轩辕洛霄用小金刀切下一小块肉细细咀嚼,蹙眉道:“有点老了……”
他话音刚落,两个侍卫立马上前将厨娘拖了出去,她浑身打着哆嗦却不敢开口辩解,三人与站在帐门口的顾曦擦身而过,帐帘一撩一放之后,便带进来阵阵冷风,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