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群雄目睹月无影与雷莫雄你来我往,激战犹酣。在小小的捉月亭内,何玉英却是以逸待劳,笑语嫣然。
李翔眉头微蹙,一边听着何玉英讲述捉月亭的来历,一边忧心忡忡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儿。
自从父亲蒙冤下狱,原本无忧无虑,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李翔,可谓是备尝人间冷暖,世态炎凉。而当他决意远行,北上京师,为父伸冤的时候,甫一出门,便知世间万象,林林总总,人心叵测,殊难尽知,心中不免感慨系之,暗叹自己即便才冠古今,那又能怎么样呢?
及至今晚,他先是识得了女扮男装的何玉英,被她的风流明艳,才华智慧所深深折服。而后又逐渐的从五行神剑、紫薇夫人、寒烟先生,乃至陈来喜、雷莫雄、月无影等一干武林人物身上,看到了人生的另类的精彩。这让他不得不对于自己的人生前景,产生改弦更张的念头。
“李兄……我的话,你在听么?好像,你对我说的捉月亭的来历,并不怎么感兴趣?”
何玉英慧眼如电,洞察秋毫,似乎看穿了李翔的心思。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以青莲居士李太白如此冠绝古今的才气与豪情,终不免于流离失所,报国无门。落得个客死于采石江畔,只留下太白楼头,千古一叹,捉月亭外,月白风清……哎,人生际遇,夫复何言!”
“说得好啊!小兄弟,你能在这凭吊李太白落江遇难,魂兮归去之处,感悟出人生无常,得意之时须尽欢的道理,可见你是大有慧根的……很好,实在是好!小兄弟,我这儿有上好美酒,可否请你移步亭外,你我把酒言欢,不辜负这长江皓月,良辰美景,不知你意下如何?”
亭子西面,太白先生闻听李翔畅论李白,立时心痒难挠,高声喝彩起来。
要知道,太白先生素来钦仰李太白的仙风道骨,豪情干云,却又每每自苦于身边多是武林人物,粗俗有余,文采难求,豪情虽有,志向却难免低俗……正所谓曲高和寡,知己难求啊。如今听得李翔这番对于李白感慨系之,所见所解,暗合己意。不由得他就神采飞扬,逸兴勃发了。
李翔微微一愣,尚未接茬说话,何玉英已经咯咯娇笑道:
“太白先生,人家李公子不过是说,一代诗仙李白,空负安国济世之志,徒有超迈流俗之才,终不能得志于当世,凄凄惨惨,落江而死……人家可没有说什么‘人生无常,得意之时须尽欢’这样狗屁不通的消极话语啊。啧啧,你如此以一己之意,穿凿附会,岂不荒谬?……哎,如果你的剑法,也和你的神思一般,率意而行走,不复计较别人之真实意图,自不免花哨有余,威猛不足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太白先生“哼”了一声,冷冷的道:
“我的剑法如何,待会儿自会让你领教。小妖女,我又没跟你说话,你凭什么出头露面?……小兄弟,老夫想与你杯酒言欢,这份薄面,你到底是给呢,还是不给?”
“太白先生,这傻小子乃是小妖女的党羽……”
陈来喜见太白对李翔也颇多惺惺相惜之意,不由得大急,连忙出面阻挠。不过,他话还未说完,太白先生已勃然作色,怒声喝道:
“陈帮主,我太白先生想和什么人喝酒言欢,交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来了?!……嘿嘿,你陈帮主是何等人物,老夫我心里一清二楚。今夜念在同盟之谊,老夫暂且放你一马,给我滚一边去,闭上你的臭嘴。否则,老夫若是一时兴起,只怕明年的今日,便是阁下你之祭日!”
“不错,不错!你奶奶的,陈来喜,我们五行神剑自在逍遥,何曾有人敢像你这么大胆,一而再,再而三的,指指点点,骑在我们脖子上屙屎屙尿啊……他妈的,你再敢放屁,老子就先用剑挖你的屁眼儿,看你还敢不敢出气!”
赤焰先前被师兄拦阻,未能取了陈来喜性命,一口恶气未出,着实难忍,现下见他居然还敢多管闲事,不由得怒火复燃,大有挥剑杀出,取其性命的意思。只是碍于师兄有言在先,这才隐忍未发。
一干武林豪杰,又都笑成了一片。
陈来喜赤红着脸,又羞又怒,但又着实忌惮赤焰和太白,只得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何玉英微微一笑,继而低声说道:
“李兄,今日之事,我只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好,吉人自有天助。你大可趁此良机,结交太白先生,再有赤焰相助,我想,你不只是能保全性命,而且造化非常,能够得遇名师,习得高深武功呢……”
“不!何姑娘,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是生平未遇之知己。眼下,你身在危难之中,我……我,又怎能够舍你而去,自谋生路啊!”
何玉英听他如此说,不由得心中一热,眼泪几乎为之落下。
“李公子此言差矣。”
何玉英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是感慨万千的。须知强敌环伺,刀光剑影,自己能否活到明日,尚未可知呢。今日一别,多半就是永诀了。她是多么希望,李翔能够与她有说有笑,甚至于含情脉脉,陪伴她走完这生命的最后行程啊。然而,她确实不能,也没有权利留他在自己的身边,最后害他赔上性命。因为,她知道,今天的情势,自己自顾不暇,根本就保护不了他!
“诚如你所说的,我们是萍水相逢,虽然谈得来,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同生共死,生死相许的地步吧……李公子,不瞒你说,如果我的未婚夫,他知道我竟在生死决战之前,与一个陌生男人谈笑风生,甚至于眉目传情,同生共死的……哎,李公子,你说,他又情何以堪呢?而我,又有何面目在黄泉路上,期盼与之复见于地下呢?所以,……所以,小女子请你离开,实在也是义之所至,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何玉英低声细语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