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痴愚口气缓和地问道:
“仁兄,你们是一道的?”
“我是来春游的。”
“这位仁兄既来游春,前面桃花盛开,何不自去观赏。” 痴愚道长不知岳渊亭路数,忙好言相告,希图他离开。
“我这里正看得热闹,道长,你看这朵小野花并不比桃花差,接着。”岳渊亭顺手摘起一朵紫色小野花,轻松一递,那花如箭直射痴愚当胸,痴愚冷冷一笑:
“原来你们是一路的。”
说着将拂尘甩直,对着袭来的紫花点去。那花却一下子突分成五瓣,散开,每瓣都以刚才速度急射痴愚。痴愚心中一惊,此人内力如此了得,猛一运功,拂尘的马尾竖起五根,将五片花瓣穿上,岳渊亭却说道:
“忘了还有花托儿哩。”
花瓣被岳渊亭劲力逼散,那花托却被岳渊亭使内力在空中一带,滞了一滞。此时瞅着痴愚将力使老,突地加速催发,向痴愚头上瓦楞冠袭去,登时将那道冠掀翻,好在冠带系在颈上,道冠没有落地。
痴愚吃这一羞,大怒,将拂尘抖开,马尾金丝分成五束,周围四束分袭岳渊亭头、肩、胸、腹,中间一束却突然绕向岳渊亭尚未缩回的右手,将岳渊亭右手腕牢牢缚住。
“哈哈,”痴愚大笑,“不过如此,过来吧。”他使出八成内力,想将岳渊亭拉过去。
岳渊亭笑笑,伸着右手任他拉,人却纹丝不动。
痴愚心头发狠,运足十成劲力,猛往怀中一带,想将岳渊亭拉个狗吃屎。
岳渊亭安闲得很,仍然不动。
痴愚憋红了脸,心中有些发慌,内力已经使足,哪敢收回,哪怕减一分内力,自己先就要狗吃屎。
岳渊亭却悠然而然,扭头对那四个黑衣汉子道:
“还不帮帮你们的主子拉。”
那四个汉子像得了命令,真的一个抱一个,前面汉子抱定痴愚的腰,一齐使力来拉岳渊亭。
“这是拔萝卜了。”岳渊亭笑着,突然手腕一动,手一缩,那缠得死死的马尾金丝倏然被松开,痴愚五个人一齐往后跌去,倒成一堆。
云紫莺一旁忍不住掩嘴笑了。想想有失礼仪,忙又敛住笑。
痴愚跃起站定,脸气得煞白,沉声问道:
“足下何人?请赐大名。”
“我又不和你做朋友,留名何用?”
“难道足下的名字见不得天日?”
“唉!这是硬逼着我报个名姓了。”岳渊亭叹了口气,自语着,“江湖上这个名还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第 十 章 杀机桃花谷(八)
八
他看了痴愚一眼,朗声道:“本人姓岳名渊亭,记好了,这名字你又当不得饭吃,揣回去有什么用?倒是扰得你自己不安宁,总想再找我出气,我不告诉你名字,实在是替你着想啊。”
岳渊亭说得堂堂正气,临了,口气又带点儿幽默,叫云紫莺又想笑。这人的气度豪洒,不拘武林陈腐格调,倒真像这春天的风,充盈着丰富活跃的生命。
云紫莺不由暗中佩服,脸上不觉莫名地一红,自己是已婚之妇,没道理去佩服另外男人,心生好感。
“在下谨记。” 痴愚高声道,这是在给自己提劲,他心知自己远不是岳渊亭的对手,对方并未下杀手,还是早走为妙。但他竟根本不知江湖上新出了这么个人物,纳闷着,不解气地又刺了一句:
“云夫人好福气,今天护花君没来,却又冒出个护花的人,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带着几名日月社的刀手匆匆离去。
痴愚道长是日月社大护法,领尚旋岚之命来桃花谷截杀云紫莺,以图在刺杀吴三桂时减少渺雾山庄来阻截他们的力量。这是尚旋岚精心策划的分步行动计划,得到云紫莺独自来桃花谷尝桃花的情报就派出痴愚道长来,哪知却被岳渊亭碰着。
痴愚道长走了,岳渊亭看着小杏的尸体问:
“这是云夫人的的女婢么?”
“她叫小杏。”云紫莺有些伤心。
“唉,谷里的杏花刚开呢……”岳渊亭叹了口气,“我早该出手拦住他们。”
“我还以为岳大哥,”想想这称呼太亲呢,忙改口,“以为岳大侠真见死不救了。”
“我倒真犹豫了一阵,”岳渊亭老老实实地道,“上次我出手救你们,反倒惹出麻烦。”岳渊亭已经认出云紫莺就是那天在闲雅楼差点喝了毒酒的两人之一。
“上次?”云紫莺愣了,上次在什么地方?自己出过什么危险?她弄不明白,但此人她又觉得好生面熟。
终于她记起来,是在闲雅楼见过。
闲雅楼上丈夫的酒杯被人震洒出酒。
丈夫又寻机出这个人的丑。
这人匆匆地打翻了他们的酒壶。
呵!她明白了。
现在她悟出个中原由来。
有人在他们的酒中下了毒,是此人识破救了他们。
但最难得的是救了人反受被救之人的气。
还装着功夫不济被人踢倒让人下个台阶。
武林中从来争强好胜,名比命重,竟有人如此洒脱。
这一连串想,使云紫莺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又是敬佩。
而且此人今天又出手救了她,并未顾忌和痴愚结了个大梁子。
云紫莺忙双手在胸前一揖,敬了一礼。
“谢过岳大侠,真不好意思,那日竟错怪恩人了。”
“小事不必再提起。”岳渊亭最怕别人把他当恩人,那简直是个糖包袱。恩越重,包袱也越大,虽然装的是糖,但背起来却也吃力。
他看着小杏的尸体,略感一丝内疚,自己要是早点出手,小杏这如花一般的姑娘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他突然想起无发道长说“桃花谷的情形会很热闹。”
难道就是指的痴愚要截杀云紫莺的事?
大概是吧,无发道长曾提起过他在雷洞坪修炼。
峨眉山雷洞坪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站在岩边大声说话,也会引发岩下阵雷轰动,雷洞坪山岩之上即是桫椤坪,满坪桫椤树,春来花开,烂若云霞,铺满坡坪。
想来桫椤院定是在桫椤坪,和无发道长的修炼地毗邻,算是乡里邻居,因为此,无发道长让他来助救云紫莺这位桫椤院夫人的罢。
峨眉山是天下闻名的仙山佛地,无发道长曾对他说过,要想将“天元*”修至十成境界,只有去峨眉山坐关修炼才行,在那里才能采到真正纯净的天地之气,与天宇原始的日光、雨雾、云气相溶相濡。而春来满山的桫椤花香浸染入空气,更能调治人圣净心灵,助修天元。
他向往峨眉山,只是因为蜀道难而未去。
他总归会去的,去看他的良师益友无发道长,去进一步修炼天元*。
想到这里他看看云紫莺夫人,真像她撑开的伞上那些绣刺的桫椤花,盈旺富美。
有诗人游峨眉山春景吟出,“桫椤原是佛前花,开遍峨眉山烂若霞,不信佛身常在世,见花如见佛无差。”
在衡州,能有一株杜鹃花树,也算得花中珍品了。杜鹃花在峨嵋山即称桫椤花,桫椤花是佛家名字。想那红盖满山的杜鹃是何等绚丽美壮。
云紫莺夫人就是生活在那美灿灿的花海中。
这样的美丽女人能死么?
不能。
好在他今天救助了他。
也许他和她有缘,呵,不能这样想,是他和桫椤坪有缘,有朝一日他去峨眉山修炼,还将与桫椤坪为邻啊。
想到此心头感到松快,他望着小杏的尸体道:
“小杏的尸体如何处置?”
云紫莺道:
“等会儿我夫君要来。本说一齐出来的,他有事耽搁,我等不得先走一步,这就差点出了危险,等会他来了,我们自己处置,不能再麻烦岳大侠了。”
“千万别喊什么岳大侠,侠字我真是当不起,喊我岳渊亭就是,告辞了。”岳渊亭说完,转身就走。
云紫莺怔怔望着岳渊亭背影,岳渊亭两次救她,她只轻描淡写地谢一声就过了,心头甚是过意不去,待要唤住他再谢,那还是多几句感谢的空话。
正不知为何是好时,听得一阵风声来到身后,回身一看,是胡华君带着几个从人来了。
“我以为夫人已经在前头了,想不到还在这里滞留,害我好找。”胡华君见着云紫莺,脸上显出笑容。
“我遇到危险了,你看小杏,她已经死了。”云紫莺看到丈夫,心头一宽,忙忙地诉说刚才的险情。
“啊!”胡华君这才注意到小杏的尸体,吃了一惊。“谁干的?”一头问,一头抬眼搜寻,却见远处岳渊亭的背影。
云紫莺正要告诉他详情,胡华君已经腾身向岳渊亭飞扑过去,他一身轻功绝顶,如风如箭,似一只雨燕一般在空中几个飘翻已到了岳渊亭背后,大喝一声:
“恶徒站住!”
第 十 章 杀机桃花谷(九)
九
岳渊亭正在尝看谷中幽景,突听背后风声,再加上一声喝,诧意地站定。回过头来,心想今儿怎地多事,他几时又成了恶徒了?
岳渊亭诧然回首时,胡华君已经看清他是酒楼上耍弄自己的人。
为酒楼上丢面子的事,他真是刻骨铭心,念念不忘,一见又是此人,心中的怒气真如铁匠的风箱般鼓了又鼓,冷声说道:
“好啊!我胡华君何事得罪于你,竟一再欺到我头上,先吃我一掌。”
小杏的死,夫人遇到危险,已使胡华君动了真怒,他并未听完夫人的话,荒野中猛见岳渊亭,认定冤家是他。再加使人扫脸的旧事,气实在大了,提起七成功力一掌往岳渊亭转过来的前胸击去。
岳渊亭回头见是酒楼上那位要寻他霉气的人,心叫这忙真是帮不得,帮一回受一回冤枉。见他一掌击来,忙运五成力道去迎他的掌风。
两股掌风一碰,“篷”地一声,将两旁的树木枝叶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