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缘由……”重楼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不错,我和师兄也是前些日子才想明白的。敢问魔尊大人,你可知道神魔相斥一说?”
“本座自然知道!”
“若是神魔相伴,灾祸则频频发生,两方都不得安宁,甚至横死也有可能。上次神魔之战,老子在鬼界也听说了。据说十分惨烈,连魔尊大人您也险象环生,慕容小子本来就是个有什么过错都要揽到自己身上的,有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担着的,他知道自己以天人之魂转世,会刑克他人,只怕将你遇险一事也归到了自己头上。您力量穷贯六界,无所畏忌,可是慕容小子却是个想的多,担心的多的人物。”
“这……”重楼恍然,心内开始隐隐感到一点不安。
“他离开你,只是因为怕自己拖累了你,他只希望你平安。而什么修仙成神,不过是气你让你不要再惦记他的鬼话。他离开你的原因就这么简单,魔尊大人,您不会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吧?”
“咔嚓”一声,重楼手中的杯子已然粉碎,酒水混着粉末从他的手中汩汩留下。他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紫英既然亲口说了离开他是为了修仙,他又怎能以一己之私阻拦?若是早有个人提点于他,坐实了这想法,他何至于让紫英孤寂百年?“你们知道为何不早说!”
“那个,慕容小子不让啊,而且,听师兄说,您说让我们看顾于他,但他的事情不要向您禀报。我师兄是个忠心守诺的,把您的话当天一样。您说不让禀报他自然就不敢说了。说回来,师兄虽然与慕容小子有点渊源,毕竟不深,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搅和进您二位这麻烦事里,还不是因为您一句话?说到底,慕容小子和师兄都是为了魔尊大人您。他们两对您的心啊,可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本座!”重楼又痛又悔又气,明明自己也有嫉恨委屈孤寂之感,却被天青说的好像全是他错一般,他本不擅长口舌之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对答。
第四卷:转之卷 七十三章 真相白千帆过尽
天青一股脑儿将话倒给了重楼,接着将紫英扮作狐妖的缘由也讲述了一遍,只觉得心中一片轻松敞亮。却见重楼呆呆坐在那,面上没有了愤怒恼恨,只是木呆呆发愣。
“魔、魔尊大人?”天青试探着问。“您,没事吧?”
“嗯?”重楼呆呆的望了他一眼,方才缓过神来,方才的怒气早已不见,脸上竟显了从未有过的懊恼之意。
“魔尊大人,带慕容小子去见溪风水碧,找到这办法,虽然让他回到了你身边,是大功一件。可是也算冒了些风险,只是这情势下,也再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你定要怪罪——这主意全是我出的,求你大人大量,看在我师兄对你的忠心份上处置老子一个人也就是了。”
“天青!”玄霄狠狠瞪他,“殿下,此办法乃是玄霄一力促成,与师弟无关。”
“闭嘴!”重楼此刻无心听他们争执,他眉头紧皱,抬头扫了一眼,“本座何时说要怪罪你们?速速下去!”
玄霄站起身,以目光示意天青跟他退下。
可是云天青偏偏总是不让人省心,他此刻不但不下去,反而再一次打蛇上棍要起条件来了,“魔尊大人,既然你此次不罚,便是免了我们的罪。咱们亲兄弟,明算帐,有一说一,过是过,功是功,老子照顾你家紫英百年,想来求一个小小赏赐,魔尊大人也不会不许。”
他话虽说的粗俗,但“你家紫英”四个字倒是让重楼心头一热,口气也暖了一分,“哦?你求什么?”
“老子想求魔尊开个金口,许可我能光明正大长长久久的留在魔界。”
“你要成魔?”
“成不成魔,老子倒不稀罕,老子只想留在魔界,能跟着师兄照顾他,也就满足了。”
“……”玄霄一愣,没想到天青冒着重楼发怒的危险,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个要求。没见重楼此刻心事重重,情绪不佳么?云天青这人最是精明,今日也这样不识时务起来。他恼恨天青莽撞,心上却竟然一时暖了起来。云天青确实负他良多,但……若是重楼要责罚,他便拼着性命不要,也得救下天青不死。
“哦?”重楼饶有深意的看了看一副痞子样却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的天青,又扫了一眼平日淡然高傲此刻却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的玄霄,挥挥手,“这也算件事?!准了!”
“啊,魔尊殿下您真是大大的好人,既然您觉得这算不得赏赐,那不如再赏老子……”云天青话没说完,已然被忍无可忍的玄霄一把捂住嘴拖出了养气殿。
听着殿门外天青对玄霄絮絮叨叨问伤问痛的谄媚笑声以及玄霄冷冽微怒却隐隐含着关切的斥责声,重楼忽然觉得自己分外的想念紫英。
溪风有了水碧,玄霄有了天青……他,也有一个人,是他心之所牵,魂之所系。那个人很迂腐,烦起来,便一直很絮叨,可是只要看到他,他的孤寂、疲惫、伤痛……一切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那个人很冷淡,闷起来,便一直很安静,可是只要看到他,他空荡荡的心便会被柔情蜜意填满,他漂浮无踪的脚步便会心甘情愿的停下,转身,站定。
茫茫六界,有他的地方,便有一个家。
寻了千年,才找到他,不能,不会,不可以,再失去他。重楼呆呆的愣了一会儿,转身向后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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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阳宫,元气殿。
重楼回来时,紫英仍酣睡未醒。绛红信期绣八卦绢面软被齐齐盖到肩头,露着那白皙的脖颈和一角精致的锁骨。
这样的紫英是诱人的,然而此刻重楼完全没有狎昵的想法,他认认真真详详细细的看着他的紫英,看着那干净顺滑的银白色长发散落在绛红、秋香两色的被褥之间,看着那精致的面容上满满的松懈不设防,满满的愉悦和满足。
云天青说的对,他是他的紫英,谁也夺不走,就算他自己,也不行。
重楼看着他,往事种种,似水流年,没有在这个人的脸上刻下痕迹,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
自己第一次去见他,那时,他还是他母亲肚子里的胎儿,她母亲坐在慕容府后院的大榕树下,在满园缤纷的花开中,在满园的四溢的香气中,温柔的抚摸着他,轻轻的唤着他。那时,自己想,他这一世,应该有个平凡或不平凡,但大抵平安的人生了吧?
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他是个小小的婴儿,粉妆玉琢,白白嫩嫩,躺在摇篮中,向看过去的自己呀呀笑着,伸出一对嫩藕也似的小胳膊,胖乎乎的小手无忧无虑的挥舞着,似乎在要自己抱抱。那时,自己下定了决心,要守护他,让他平安快乐,因为,那是自己欠他的。
第一次见到成年的他,他已经十九岁,穿着琼华高级弟子的服饰,毫无惧色的站在不周山衔烛之龙巨大的真身之前,英武出尘,灵动飘逸。年轻却沉稳,温和却冷峻。眉目间已然有了与年龄不相称的苍凉。
第一次与他相遇,是琼华坠落几年后,他用双刃去与他的剑结识,正如千年前,一般无二。只是,这时的他,面对强大的自己,脸上多了困惑、多了无奈、多了气闷。
第一次救下他,是他在鬼界为了他那些朋友以身犯险,当时自己看到遍体鳞伤的他,恨不得要整个鬼界陪葬。笑话,他的前世,是他的朋友。
第一次结伴同行,是自己为韩菱纱疗伤之后,他看出自己失了魔力,却不肯听之任之,他要和自己这个魔,他毕生,不,前生就注定要反对的种族的王结伴同行。因为他以为,那是他的责任,他以为,是他欠了自己。谁欠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开始并肩携手。
第一次拥抱,是在即墨,花灯流转,烟花漫天。狐三湮灭的事实给了两人太大的冲击,让自己明白了对他的心意。他将小小的花灯放在即墨浓丽的海水中飘走,轻轻的告诉自己:“有一个传说,在灯节之夜对这灯许下一个愿望,再放在水里漂走,这个愿望便可实现。”听着他“刹那芳华”的感慨,听着他“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的嗟叹,自己对着他,许下了第一个承诺:“你放心,我……一直都在!”
第一次抱住他的修长柔韧的身体,是在商家堡,当时自己被商羽,不,寅初气的妒火中烧,终是忍不住抱住了紫英,然而无论如何想得到,终是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得到他的身体。他这样无暇的人儿,第一次,应该是更美好的,他值得,有个心甘情愿,被全心对待的第一次。
第一次真的和他合二为一,是在魔界。得知了寅初的计划,以为自己遭难之后,羞涩冷峻的紫英竟然会在东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反手抱住他,那么紧,那么亲密。那是第一次,自己知道了在他心里,也是重要的。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他让他有了美好而难忘的第一次。
第一次被他拒绝,是在自己要跟随他再赴人间。他要自己去完成他的责任和使命,光复他的琼华。他不肯要自己相助,他有着他的骄傲。然而,自己还是决然的跟随着他,只要在他身边,只是看着,也好吧。就算是满足自己,又怎样呢?
第一次送他礼物,也是他重楼毕生第一次送别人礼物,是紫英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他送他一座剑冢。看着他惊喜的神色,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发现,没有什么事,比他快乐惊喜的笑脸,更让他心动。
第一次自己感到恐惧,是在韩家村“地缚…心魔”之阵,失去紫英的恐惧和在两人难以两全之时如何抉择,自己是否会放手,成了他最大的心魔。只是脱得阵来,他便忘记了这种恐惧——他是天地间最强大的魔尊啊,即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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