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必多礼。
几人踉跄着站稳,明白过来是仙人的恩典后,又一连声地不停道谢。妙音无奈,走到看起来还算镇定的村长跟前,开始询问详情。
妙心悠闲地袖手旁观,被宁湖衣隔空弹了下脑袋,让他把地面上的血迹清除干净,又做了结界以防万一,这才放心松开顾少白。
将大致的情况盘问清楚后,妙音引着村长来见宁湖衣,奈何今日之事事出突然,才救了人走,尚未来得及细问几个闯祸的孩子,唯一知道些许经过的月娘又命在旦夕,加上几人见到修士太过激动,说话颠三倒四,宁湖衣不堪其扰,决定先去村中落脚,其余事宜容后再议。
得仙人入住,村长自然是高兴的,都快忘了熊孩子们冒犯海神的事,带着渔妇们在前面为宁湖衣引路,妙心妙音随行,宁湖衣则护着顾少白走在最后。
看着两眼放光时不时回头窥看的村长和三三两两挤作一堆不断窃窃私语的妇人们,顾少白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就是几刻前还对他们视若无睹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便往宁湖衣身边靠了靠,掩唇问道:“他们这是疯魔了?”
宁湖衣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传来石子被踩动的细碎声响,顾少白知道是那群熊孩子在偷偷跟着他们,眼中的惊恐还未全然退去,以为悄声无息,其实一举一动早被几人的神识笼罩,不曾放过分毫。
宁湖衣闭了闭眼,道:“世间传说孩童有阴阳眼,常能见人所不能见,后年岁增长,心眼渐渐被浊气蒙蔽,目中唯剩凡夫俗物,懵懂似睁眼瞎。若再要开眼,非高人点醒不能。”
顾少白很快明白了宁湖衣的意思,却不甚赞同:“阴阳眼?难不成咱们是鬼?”
“仙鬼妖魔跳脱轮回,可不是一样。”宁湖衣驳了一句,没再多说,拉着顾少白默默前行,没多久就来到了渔村内。
“辰……辰什么村?”顾少白立在村口,仰头看着顶上的牌匾。牌匾与村中屋舍一般破旧,粗略刻上的村名只能辨得出一个“辰”和一个“村”,中间那字上头是个“米”,下面怎么都看不清了,刚想问问村长,就被一阵哄闹声打断。
“仙人,仙人!”不过眨眼的功夫,村内的屋舍中呼呼啦啦涌出来十几号人,七嘴八舌地往宁湖衣身边挤近,仿佛想沾染点仙气似的,原来是随村长一同回来的几个妇人先行回去通风报信,惹来一群看热闹的人,堵得宁湖衣寸步难行。而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的孩子也回到了村中,知道自己闯祸,不敢靠近前来,惊魂未定地躲在栅栏后偷看。
看到村人面上不掩兴奋之情,口中还在不断呼喊宁湖衣“仙人”,小依儿咬着手指哼哼了几声,终于憋不下去了,撒开脚丫跑回村子拼命挤到人群中央,一边哭一边指着宁湖衣大叫:“他不是仙人,是海神!是从鸟肚子里掉出来的海神!阿毛要吃大鸟,他就、他就出来要害我们来了!”
第150618章
宁湖衣冷眼看了男人一眼。把修士当神仙供的人看得多了,如此得寸进尺的还是第一次见,本不予理会,身边的顾少白却来了劲儿,也是实在喜欢那孩子,就想揽下这事。
宁湖衣不作声,回想男人口中说的“有缘”,又看顾少白执意如此,心道莫不是天意。左右不过一个名字,起一个也无伤大雅,至于安康富贵什么的要了他也给不了,便对顾少白点了点头。
许是平日被宁湖衣管束多了,这个不许那个不许老遭他拒绝,这会儿看他同意,顾少白喜不自胜,摸着下巴开始想起名字来,一连拟了几个都俗得不行,别说宁湖衣了,连妙心和妙音听了都笑了起来,被宁湖衣一个眼神止住,温言道:“随你。”
顾少白撇了撇嘴,道:“就叫多宝吧。”又想赵二根本看不见他,遂让宁湖衣替他代为转达。
“多宝。”宁湖衣冷淡开口,一个字都嫌多。
赵二笑开了花,连声叫好,比捡到金子还激动。顾少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个关键问题,疑道:“他们家姓什么?”
宁湖衣道:“赵。”
“哦……”顾少白了然,连名带姓念了几遍,觉着满顺口,嘿嘿笑道:“赵多宝,挺好听的!多福多宝,不错不错。”就这么兀自高兴上了。
看顾少白喜得像自己生了个孩子,宁湖衣也难得笑了一声,顿了顿,抬手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孩子胸前,是块玉佩。
顾少白伸着脖子攀看,见那玉佩通体剔透,润白无暇,雕成一条鲤鱼的模样,摆头甩尾,身缠浪花,正是大富大贵的好兆头。个儿也不大,小小的一条,刚好给孩子握了个满手,玉中偶有华光闪过,似蚕丝织锦,不像凡物,倒像个了不得的法宝。
知道宁湖衣宝贝多,又向来出手不凡,顾少白两眼放光地盯着孩子手中的玉佩,头都舍不得抬,不乏稀奇道:“什么东西?”
“寻常古玉而已。”竟然眼红小孩子的玩意,宁湖衣哭笑不得。本就为讨他一笑,才搜出身上这件仅有的凡物相赠,倒是多此一举,让他紧张起自家宝贝来了。若真给什么法宝,不消顾少白阻拦,怕是这孩子命格太轻先压不住了,弄巧反成拙。
顾少白没羞没臊,完全没和孩子相争的羞赧,听了宁湖衣的解释,更是一下笑开,拍了拍孩子攥着玉佩的小手,也不去管那一个劲谢天谢地的赵二了,与宁湖衣一同回到屋内,拂手带上门继续打坐。
转眼过去十日有余,几人只在屋中静修,不时用神识探查周围有无异常,而屋外除了敬畏仙人的村人偶尔上供蔬果海鲜引得海鸟家犬来食之外,一切如常。
宁湖衣心性坚定,万年如一。且不看妙心妙音现下跳脱无比,生前俱是修为高深的修士,闭关几年不言不语都不觉得如何。与之相比,初入道门的顾少白就不够看了。一来宁湖衣可以靠吸收天地灵气修炼,他却不行,加上宁湖衣被分神分去一半修为,和气境的他八斤八两,能吐哺给他的灵力有限,还时常无以为继,让他如何修炼?二来深知坐化顿悟均是骗人的把戏,也不愿在灵气缺乏的时候空炼心法,因此在用勉强积蓄起的灵力将修为提升到炼气三层后,顾少白就百无聊赖了。
折腾来折腾去,竟只是换个地方修行来了。顾少白叹了口气,抱着脑袋往后一躺,瞧起二郎腿直晃荡。身边的宁湖衣仍旧在修炼,周身隐隐发出白光,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看着看着,渐渐让顾少白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通常修士引灵气入体,灵气色泽泛青,会在四周形成一个聚拢的形态,而自从来到这个渔村后,尽管宁湖衣一直在修炼,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只有代表筑基境界的白色护体灵息熠熠不灭,这说明他完全没有将外界的灵力吸收进体内,只是闭门造车空转心法而已。
顾少白只当宁湖衣在炼什么独门秘法,正打算等他下次醒来仔细问一问,这般想着,静默不动的宁湖衣忽然睁开了眼睛。
将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一个周天,宁湖衣眉头微皱。本以为少白结灵后不必耗费巨大灵力催灵,就是吐哺也可循序渐进,那么他照常修炼该是进展迅速了,未料静修至今一层都没精进。而连顾少白都看得出有古怪的事,宁湖衣自然也察觉到了。
按说大陆如今不比上古时期灵气充沛,却也没到衰亡殆尽的时候。俗世虽不比崆偬等洞天福地,但也不该连一丝灵气都没有,就像这村子,无论他如何引气入体,丹田内皆空空如也,甚是古怪。除非有大能隐匿于此,将灵气全然抢夺了去。若真如此,那先前村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他们就不是什么阴阳眼了,而是被人故意隔断了这方面的感知。
宁湖衣兀自沉思,顾少白看他醒来,击掌道了一句“巧了”,赶紧问他是不是有秘法可以让修炼事半功倍。
宁湖衣闻言面色一沉。修行不易,对凡人来说得入法门已是难于登天,甚至有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感知灵息。他虽宠护顾少白,既已选择踏上修行之途,就不会姑息于他,与其半途而废或想着一劳永逸走上邪路,还不如和从前一般做个无忧无虑的凡人,正待斥责,又听顾少白道:“我看你都没引气入体,这不修炼得好好的,从前说我只能靠你分灵力给我修炼,莫不是诳我的吧!”
原来是误会他藏私,给自己抱不平来了。宁湖衣一愣,转而哭笑不得,未免顾少白担心,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只摇了摇头,让他安心修炼。
顾少白不甚在意,随口抱怨而已,转而逮着宁湖衣说起了另一桩事:“之前你说机缘,我自己瞎琢磨了一下,被鸟吞进肚里带到这儿算不算机缘?如若算的话,如今在这儿静等,是要等别的什么东西来带我们离开么?总觉着这样来来回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会不会机缘就在村子里,或者说整座村子就是机缘,其实咱们已经身在机缘里而不自知呢?虽然机缘可遇不可求,总要去遇的,连遇都不去遇,是不是有些傻?所以……”
第150622章
这是要做什么?顾少白不解。疑惑间那东西已成了型,由竹篾撑起,锁魂笼固定,头脚分明,看起来像个人的样子。
宁湖衣勾了勾手指。妙心妙音撤了手,宣纸“哗啦”一声裂开,飞旋着将那人形扎笼围起,一片一片贴裹其上。先是脑袋,然后是长发、身躯,最后几片盖在肩膀上,用根纸带一系,变成了一件道袍。远远看去,腰是腰腿是腿,有那么点儿惟妙惟肖的意思,奈何宁湖衣画工太差,将一张脸画得鬼一样,面色惨白,嘴唇紧抿,眼睛处两个墨团,黑黢黢空洞洞地瞪着人,阴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