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铮正下得兴起,棋局被搅,却拿这个妹妹无可奈何,只得略带歉意地对杜宛微微颔首,道:“失礼了。”
“既是主家相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愿下回还有与庄世兄对弈的机会。”杜宛微微一笑,捡起棋子放入棋盒中,然后起身略略整理了一下裙角的褶皱。
庄铮赞赏地望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庄静,板着脸道:“下次不许如此无礼。”顿了顿,又道,“对二表姐也不得无礼。”
庄静撇了撇嘴角,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仍是不甘不愿地应了。
华灼在一旁看了嘴角微微一抽,这个男孩儿板着脸的模样,真是太像她爹爹了。可恶,她才不想把这个讨厌的家伙跟爹爹相比,爹爹比他强多了,至少爹爹从来不说她的字难看,其实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中,她的字已经算相当好了,毕竟多活一世嘛,就算是杜宛现在的字,也未必能比她写得更好,顶多就是多了些风骨罢了,那是书虫儿的天性,她就是再多活十世,也学不来的。
韦家的后花园很小,不说跟荣安堂的相比,就是连杜家也略有不如,因为韦家人多,又爱在家中建佛堂,几次扩建后,房宅多了,后花园却被挤占了大半。不过地方虽小,但假山奇石却不少,布置巧妙,又多植花木,几乎是一步一景,倒也不觉单调。
华灼一行在那个叫月凤的丫头带领下抵达后花园的时候,那里已经布置好了炉火,一个穿花袄的小丫头正蹲在那里吹火,炉上的热水已是沸了起来。十几步外,摆设了一张长案,案上放置着几个陶罐,之前见过的那位韦二小姐正踞于案前,手里抓着一根木勺,从陶罐中取出一些干花瓣来,置入白釉青花茶盅中。长案两端,却正襟危坐着两个年纪略小一点的女孩儿,看衣着打扮,不是丫头,华灼心中暗暗琢磨着,恐怕就是韦家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了,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
两个女孩儿都是十一、二岁的模样,坐于左侧的那位瓜子脸儿,五官十分精致,身上穿了件石榴红的长裙,头发分做两股,编成了麻花辫儿又绕到脑后,用琉璃珠子串成的发箍束住,打扮虽不华美,却透着一股沉静的气息。坐于右侧的女孩儿却穿一身跟韦二小姐一样的娥黄裳子,头发扎成两个髻,用两根同样色泽的绸带儿束成蝴蝶结,十分的娇俏可爱,单论容貌,倒比左侧的女孩儿还要更好看些,不过面上却带了几分怯懦之色,眼珠子左转右转,不大敢看人。
“表弟,表妹。”
韦二小姐见她们来了,立时便放下手中的木勺,笑着起身相迎,然后又望着华灼和杜宛,福身行礼,道:“是华小姐和杜小姐吧,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有怠慢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华灼和杜宛同时回礼。
韦二小姐又叫过那两个小女孩儿,指着麻花辫儿的道:“这是我三妹妹。”又指着扎绸带儿的女孩儿道,“这是我四妹妹。原说大姐也要来的,可是她前两日身子略有不适,误了功课,这时候正在弥补,因此便不曾来。”
四个女孩儿再次互相见礼,然后彼此落座。
月凤又拿了几个蒲团过来,在长案前摆好。韦三小姐和韦四小姐移到了韦二小姐的身边,华灼和杜宛各自占了左、右两端,庄铮和庄静跪坐在另一侧,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华灼多心,她发现韦三小姐正跟庄铮面对面而坐,又注意到,韦四小姐的眼睛虽然左转右转,不大敢看人,却每转几下,总有一下目光是悄悄落在庄铮身上。
“华小姐和杜小姐都是有见识的人,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一手泡花茶的手艺,拿出来献丑了。”
韦二小姐面带微笑,语声轻柔,倒是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华灼见她并没有像庄静说的,开口闭口便要拉着人去念经,心中不由得暗笑,看来这韦家人也不是念经念傻了脑子,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很懂得变通之术。
杜宛看了看那些陶罐,笑问道:“这些干花瓣都是去年摘下的么?”
韦二小姐答道:“是,都是我们几个姐妹亲手摘的,晾干收起,想着时便取出来吃,其实若是新鲜花瓣味道还要好些,只是眼下花朝未到,百花未放,也只能将就一些了。”
说着,她便转头望向那烧火的丫头,道:“月鸾,几沸了?”
那穿花袄的丫头忙答道:“小姐,二沸已过,快要三沸了。”
“也差不多了。”
韦二小姐又取过一个陶罐,打开盖子,却透出一股子蜜香,小心舀了一勺出来,金黄色的蜜液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晶莹剔透,放入白釉青花茶盅后,略搅了搅,一会儿热水三沸,月鸾奉了上来,倒入茶盅中,刹时间,热气升腾,那股子花香混杂着蜜香,便随着热气一起弥漫在几人的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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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不速之客
“好香啊……一定是二姐姐又在泡花茶了……”
华灼正准备品尝韦二小姐的花茶时,假山后,转出一个少年来,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头上戴了顶小帽,帽檐上嵌了块白玉,明明天气还冷,手上却拿着一把美人扇,一摇三摆地走过来。
“这个小祖宗怎么来了?”
韦二小姐嘀咕一声,面色难看地起身,道:“三弟,你不是听先生讲课去了吗,如何这么早便回来了?”又对华灼和杜宛道,“这是我家三弟,一向是个顽劣的性子,一会儿若有得罪的地方,请二位妹妹海涵。”
华灼和杜宛对视,都有些好笑,这位韦二小姐有些不着调,哪有这样介绍自家兄弟的。
“咦,原来有客人?”韦三少爷一摇一摆走近,晃晃手中美人扇,发现坐中有两个生面孔,顿时哂笑道,“我道二姐姐怎么突然泡起花茶来了,原来是来了贵客,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可真是有面子,平日里我这个亲弟弟想喝一盏,便是跪下来求也求不着。”
华灼正准备起身见礼,忽听这话,顿时一愕,心中升出一丝怪异的感觉,这位韦三少爷瞧着长相还算俊秀,怎么说话阴阳怪气,亲姐弟之间,怎么能用一个求字,而且还是跪下来求,就算是玩笑话,也有些过了。
韦二小姐气得脸色通红,想要斥骂,又恐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正不知如何是好,韦三小姐开了口。
“三哥莫要胡闹,这位是府尹大人家的华小姐,这位是清流士门的杜小姐,她们是表弟、表妹的客人,你即使是不给亲姐姐、妹妹面子,也要看在表弟、表妹的面上,知些礼数。”
韦三小姐这话说得庄重,原也在理儿,可是华灼听着却更别扭了,这话若是韦二小姐来说,还有些分量,哪有做妹妹的对兄长说这样重的话,直接就在外人面前扫脸了。
杜宛在她对面悄悄地眨眼,指尖虚晃,描出一个“庶”字,华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韦三少爷是庶出子,怪不得韦三小姐敢当众教训他。虽说男重于女,但是嫡出和庶出,在不经意间,总还是会有些不和。她回给杜宛一个了然的眼神,然后二人同时起身,向韦三少爷见礼。
韦三少爷一甩美人扇,侧过身子,不肯受她们的礼,道:“既是贵客,我可不敢受礼,二位小姐请入座,我便站在这儿,沾贵客的光,向二姐姐讨一杯花茶吃罢。”
韦二小姐见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来搅局的,气得眼圈都红了,道:“你要吃茶,只管坐下便是了,自家姐弟,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吃茶了,偏要在客人面前埋落我。”
“我哪里敢埋落二姐姐,让母亲知道了,又要说我欺负姐妹。罢了罢了,这茶不吃也罢,我晓得我碍眼得很,不扫你们的兴,走就是了。”
“你……”
眼看着韦二小姐就要气哭了,韦四小姐怯怯地伸手拉住韦三少爷的衣袖,小声道:“三哥,你不要跟二姐置气,就坐我边上,成吗?”
韦三少爷对这个四妹妹似乎软和许多,见她细声细气,面带不安,原想甩手离去的念头顿时就弱了几分,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一时还落不下面子,不免有些犹豫起来。
“三表哥,坐我边上。”
这时庄铮突然开了口,还把自己的蒲团往旁边挪了挪,又对碧玺道:“再取个蒲团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华灼发觉,庄铮一说话,场面上立刻就安静了几分,韦二小姐抹抹眼角,主动伸手倒了一杯花茶,捧到庄铮让出的位置上。韦三小姐动了动唇,原要说什么话儿,却也敛了声息,只是望了庄铮一眼,露出一副全听表弟做主的模样。
韦四小姐面上升起一团红晕,感激地望着庄铮,又飞快地转过眼去,只是面上的那团红晕,却隔了好久才退去。
杜宛则略带诧异地也看向庄铮,这男孩儿竟然有如此威信,一开口,几个表姐、表兄竟然全部顺从于他。
华灼垂下头,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撇嘴,还不是仗着郡守大人的威风,他要不是郡守大人的儿子,哪个会瞧他的脸色。
韦三少爷有了台阶下,当下也不客气,就在碧玺取来的蒲团上坐下,旁人都是正正经经地跪坐,独他一个,也不知是不避外人,还是故意不讲礼数,一屁股坐在蒲团上,两条腿直直地伸到长案底下了。
这样坐虽然要舒服一些,可是姿态也太难看了,韦二小姐和韦三小姐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尤其是韦三小姐,庄铮一让,她就正对着自己的哥哥,长案底下,韦三少爷的两只脚几乎就要碰到她的石榴裙上,逼得她不得不悄悄往后退了一丁点,眼中神色更加愤怒。
“三哥……”
韦四小姐又低唤了一声,可惜声音太低,韦三少爷根本就没有听到,反而是华灼听到了,现在她左手边是韦四小姐,右手边就坐着庄静,庄静旁边是庄铮,再过去才是韦三少爷。
杜宛有些不自在,因为她的左边就是韦三少爷,而右边是韦三小姐,这兄妹俩,一个放浪姿态,一个怒目而视,她夹在中间,难过之极。华灼与她正对着面儿,一眼瞥见,不免也替她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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