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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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飞扬(全)-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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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府二十屯,疏勒七屯,焉耆七屯已经计量完毕,尚有碎叶、于阗和龟兹军屯田尚未报来,属下已令各屯屯官火速上报。此外,各守捉、镇戍、烽铺之自屯田委实难以计量,不过照每屯大者五十顷,小者二十顷计,粮秣之数,应当无虞!”封常清如数家珍,“只要留下开春种子和自食之粮,余者皆封存待用。”

高仙芝满意地拍拍座椅扶手,眼光一扫座下诸人,朗声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倒是不错。但未动的兵马,却也不能不动,照往年惯例,于八月十八进行全军校阅,望各营各镇,严加操练,届时皆遣军马参与演练,优者重赏,劣者处罚,概莫能外!”

李嗣业、田珍、段秀实、贺娄余润等各营大总管分报各营备战之况,高仙芝边听边针对各营特点分做细密部署。其他诸将稍稍松了口气,互相小声议论起来。李天郎本想到阿史那龙支那里去缓和一下,却被岑参扯住:“李校尉莫去,那胡儿可是在大都护面前狠狠地参了你一本,说你飞扬跋扈,私心钻营,在番兵营里扶植羽翼,闹得营里离心离德,大损武威军战力云云,今日指不定也要发难,将军且莫理他,静观其变吧!”

李天郎听罢感激地冲岑参点点头,悄声问道:“高大将军怎么说?”

“惟细听之,不发一言,”岑参回答,“某也不知大将军是何态度。”

半月来,李天郎对划归自己的一半番兵营人马重新进行了整饬,新设了一个雕翎团,由赵陵任带队校尉,旗下是三百胡汉勇猛善射之士,尽数混编,各旅、队头目皆挑勇谋者任,不计胡汉之份,也不计出身贵贱。由此在其它各团、队里造在地士卒空缺由西凉团之汉兵或者人数多余之胡人单位充补。此举不仅打破了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按部族编队的“规矩”,也终结了由部族头领理所当然担任带兵主官地惯例,自然在番兵营里掀起轩然大波,反对最激烈地就是以阿史那龙支为首的贵族子弟。贺娄余润狡滑地将矛盾上交给了都护府,暂时代管军事封常清少见地明智支持了李天郎,亲自授予了雕翎团白色竭鸟团旗,但高仙芝又会怎么决断,李天郎不知道,想来封常清也是心里没底。在高仙芝回来之前如此昭显,即使是信赖有加的心腹,也难免令其不快,而高仙芝要是不快……谁也猜不到会有怎样的结果。

李天郎默然,确实觉得自己太过急躁,居然不知不觉成了众矢之地。但事到如今,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高仙芝怎么处置,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在他身边几名将领显然更关心几个月后的校阅,种种牛皮示威之言你来我往,确实,除了打仗,每年一次的全军校阅可是将军们呈现勇斗狠,大出风头的好机会。

几个人说得累了,见李天郎一直不出声,顿时将话锋转了过来。张达恭冲李天郎挤挤眼睛:“每年秋操,番兵营皆居未流,李都尉此去坐镇,可有争胜良方?”

席元庆也揶揄道:“胡人勇悍有余,却实属乌合之众,既不懂兵法阵势,也少严明之纪律,一击不得便土崩瓦解,根本不尊号令。嘿嘿,每年秋操无一例外,呵呵!也难怪先帝太宗言汉军精兵三百,可当胡骑近万,我武威军纵横安西,所恃正是百战精兵也!”

李天郎苦笑一下,正准备答话,却突然听见高仙芝唤道:“番兵营右果毅都尉李天郎何在?”

“属下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地落在了李天郎身上,包括刚才还狼狈万分地夫蒙灵察旧属。李天郎可是今天第一个被直接提名的高部军将,听高大将军口气,似乎不那么客气。难道为了调和平衡,要拿李天郎泻泻火?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连李嗣业和封常清也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挺身而出的李天郎,眼神各异。只有阿史那龙支忍不住胡须颤抖,暗暗高兴。

李天郎拱手施礼,朗声再次应道:“属下在!”在他身后的岑参,重重地提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李天郎。

高仙芝习惯性地将身体往后一靠。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天郎,上下好一通打量,然后才慢慢说道:“李都尉真个好精神啊!”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仅让李天郎,也让众人摸不着头脑,还未等一干人等忖度出个端倪,高仙芝的语气突然一变,扬手晃了晃手里的文五:“区区番兵营右果毅。整日不思整军习武,却乐于哗众取宠,扰乱军心!今日举棋不定归,明日授官,弄得好好一个番兵营,乌烟瘴气,全无章法!统领下属,奔走告之于军府!嘿嘿!难不成李都尉带不得兵,还想做回小小校尉?”

“敢问大人,何谓哗众取宠,扰乱军心?何谓全无章法,乌烟瘴气?”李天郎知道,高仙芝越是声色俱厉,越是心思缜密,另有图谋,万不可轻易抵死驳斥,但也不能胆怯而不敢言。因此,审时度势,进退有度方是上策。说到底,高仙芝也是个心计智谋一流地枭雄,胸襟眼光远在夫蒙灵察之上。如果仅仅因为阿史那之流上告就怒极问责,那也太小觑他高仙芝了。

李天郎的心平气和令不少人惊诧,诸人不由自主又将目光回向上首的高仙芝。

“擅乱!!!胡人族制,勿论身份贵贱,由命队首,致军心动摇,此其一;胡汉混编,三正不分,致军令不通,锐气大减,此其二;如斯两条,还怪不得你统兵无方么?”高仙芝向前探出了身子,无形地向李天郎逼近。

“大人可否容属下一辩?”李天郎迎着高仙芝地目光侃侃而谈,他同时注意到封常清和李嗣业相视一望,眼中颇有欣慰之色。

“属下军中胡族驳杂,各族胡人自有族制,不一而足。然既为大唐之兵,则无论何族,当一统于大唐军纪法令之下,皆遵大都护一人之令,各族旧制与其违背者,无论因何理由皆强从军法,即千军万马,也概莫能外,此为精兵之道,也乃属下整饬军备之初衷也!”

高仙芝又缩回了身体,示意李天郎继续说。

“大将军方才称胡汉混编,三正不分,显是言蕃兵惟劲马奔冲,谓之三兵;而汉兵惟强弩犄角,可称正兵。然《孙子》云:‘善用兵者,求之于势,而不贵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夫所谓择人者,各随蕃汉所长而战也。蕃长于马,马利乎速斗;汉长于弩,弩利乎缓战。此自然各任其势也,然非三正所分。属下蕃汉混编且变号易服者,三正相生之法也。马亦有正,弩亦有三,三正相谐,各辅其长,岂不精锐更哉?属下之策也非出自属下,而学之以太宗先帝也,若无先帝任用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契必何力等胡人悍将混以汉军兵马,焉有贞观武功之甚?”

一席话说得不少官佐频频点头,高仙芝不露声色地环视一下左右,拖声应道:“此其一说项也!乱任队首弄得人心惶惶,这总不错罢?也是学的太宗先帝?”

“大将军所言极是!太宗先帝知人善任,天下皆知。其用人皆出之以至公,不问出身惟才是用,既能捐弃恩怨,又能屏除好恶,实为后世楷模也!贞观名臣,如魏征、王洼、薛万辙等皆建成旧属;尉迟敬德是宋金刚属将;李世责、程知节是李密旧属;戴胄、张公谨是王世充部属;岑文本是萧铣谋臣;楮亮及子遂良乃薛举幕僚;温彦博曾从罗艺;李靖且是高祖分人;封德彘、虞世南、裴矩皆隋之降臣,更有内附之突厥降众。拜官近于半朝。太宗或屏弃前嫌,委加重任;或则充短就长,因才施用。此乃开诚心布公道有以致之也!天郎比不得太宗先帝,惟强学套用,自度天之生人,本无蕃汉之别。然地远荒漠,必以射猎而生,由此常习战斗。若我恩信抚之。衣食周之,则皆汉人矣。既为汉人,何来胡汉贵贱。皆一视同仁,任人唯贤,使人尽其材耳!”李天郎注意到高仙芝嘴角又出现了那令人捉摸不定的诡笑,心里悚然一惊,担心言多必失,赶紧按下话头,“属下也是草率莽用,实施不得其法,怎可学得太宗先帝精髓!胡人习惯旧制,难免心生疑惑,致使军心初现不稳,如此危情,是属下未尝所料,自然难辞其咎,还望大将军依法处置。天郎自当无怨承担,眼下如何善后,也请大将军及诸位大人示下!”

“李都尉确实通晓史实啊,言必称太宗先帝,真个是钻研不浅!依本将军看,颇有遗风哟!”高仙芝的话如重锤般落在李天郎心头,这些话是提醒,也是尖利地警告!“李都尉洋洋洒洒之言,诸位大人也是听得清楚,尔等认为如何?”

封常清见厅下诸人议论纷纷,遂扬声道:“属下认为李都尉之举,虽手法尚缺妥贴,然其意确有道理。姑不论兵锋之正三,军心之安稳,且论我安西汉兵不足三万而戍边万里,实不堪用,为长远计,惟用‘以蛮夷对蛮夷’,广收内服之胡族,以充兵马之不足也。然欲用胡人,则必信与人,教以军律阵法,方可堪用……”

“封大人说得轻巧,我大唐军律阵法乃镇国之宝,岂可轻易教与他族!且胡人多愚钝,即使教习之,也不可得心法,徒耗精力耳!”说话地是段秀实,他历来对胡人胡将嗤之以鼻,常以汉军嫡系自诩。且武威军中,确以汉军精锐最为善战,军中各族,哪个不曾是其手下败将?因而此言一出,即得不少赞同。

“安西乃大唐之土,安西之民也即大唐之民,岂有他族之说!在座不少大人,不仅为胡族悍将更为安西功臣,怎地成了他族?至于愚钝,更是可笑!段将军言谁愚钝?”岑参不愧是文人,三言两语便堵住了段秀实的嘴。要是顺着刚才地话再说下去,段秀实可是要犯众怒,尤其是高仙芝,高仙芝可是不折不扣地他族胡人!

“岑大人几时领过兵打过仗?文人岂知沙场凶险?只知卖嘴皮子而已!”段秀实见言辞上讨不到什么好,便索性发起横来,“我等武夫只知疆场厮杀非同儿戏,到底使不使得,不靠三寸不烂之舌,而凭抽肠溅血!李都尉之法,怕是虽言之成理而实为迂腐之道也!”

岑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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