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苏禄的诸子也有资格继承汗位,被称为黑姓可汗,所谓黄姓,大约因为突骑施人大都属黄发碧眼的人种,所谓黑姓大约因为车鼻施部人大都属黑发黑睛的纯蒙古利亚人种,故名黄、黑二姓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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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云见日,晴空万里,虽是黑夜,在那一刻,建成后裔李天郎,终于脱胎成了安西戍将李天郎。
“大元,汝可为天郎师也!”李天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将酒囊高高举起,“来!干!”
马大元眨巴着眼,显然没明白李天郎话后的深意,“马大元山野粗人,怎可做大人老师?大人说笑了,某不过借酒道些肺腑俗家之言,比不得大人高深莫测……”
“呵呵,罢了,罢了,也非一言两语能够明白,”李天郎站起身,轻咳一声,阿史摩乌古斯应声从黑暗里晃了出来,直挺挺地立在一旁,仿佛根本就没离开过。“时辰不早,你早些歇息,明日送大军开拔,我也回帐歇息去也。”摇摇酒囊,咣咣两响,“呵呵,居然喝了大半,索性都给了你罢!别喝醉了,那是要挨鞭子的!”
“我一滴也不沾了,且等大人凯旋班师,回来共饮!”马大元接过酒囊,目送着李天郎消失在黑暗中。
多弥那逻听到探马的报告。非常高兴,在吐儿尕特山口北边,发现了一支孤独的驮队,打的正是安西都护府的旗号。粗粗算去,至少有骆驼近三百匹,骡马两百,牵拉长行坊若干。看那些深深的车辙印,显然都是满载,此外还有不少牛羊。而押送的唐军不过百人!前前后后都没有援军,估计是往柘支城送粮的。感谢慷慨的腾格里,将这么肥美的一块肉送到了我的嘴边!
接到突骑施大汗伊里底密施骨咄禄毗伽可汗的金箭令,多弥那逻立刻率领拔泥塞干暾沙钵俟斤部所有部众向毗伽可汗在真珠河畔的牙帐汇集。男女老少加牲畜牛羊,行进甚慢,本来他一直担心赶到牙帐别人已经分赃完毕,没什么油水了,没想到却歪打正着一个大买卖!不仅得了好处。还可以首战告捷,扬威于大汗牙帐!一向人寡言轻的拔泥塞干暾沙钵俟斤部这下可以大出风头了!呵呵!我多弥那逻这小可汗可要做大事了,出大名了!
部众立刻扎营,女人、老人和半大孩子们齐心协力搭建毡帐,立好营盘。而男人们则闹哄哄地嚷着赶紧开饭,急不可待地拣出自己的弓箭兵器一一擦拭修检,他们最小的儿子则踮起脚尖,洗刷父亲的坐骑。对游牧的突骑施人来说。这不过又是一场“耕者皆擐甲,相掠为奴婢”的寻常战事,肯定会给所有人带来好处,也许可以多几头羊,多几段绢,多几袋粮,要是运气好,杀敌有功,可汗也许还会赏给马匹、金子、甚至奴隶,又威风又丰美,真是好得很啊!
在垂涎欲滴的多弥那逻和他的部众眼里,那些长行坊就如秋天成熟的麦穗,就等着他们去收割了。只可惜他们忘了打探那是谁的辎重,而且更糟糕的是,酒足饭饱的晚宴和养精蓄锐的一夜酣睡丧失了突然袭击的最佳时机。李天郎后继的大军分乘马匹,已经快速翻越山口,在第二天日出时出现在长行坊后方不过二十多里,多弥那逻的乌合之众即将碰上的,不是他们一厢情愿期望的一群羊,而是武装到牙齿的一千只狼!
番兵营正逐渐将葛罗岭抛在身后,没完没了的吐尔尕特山口终于从山坡上一泻千里,扑向了平坦无限的戈壁荒漠。班驳的戈壁袒露着赤黄和褐红,不成形的乱草间会突然峥嵘出一堆三形怪状的碎石,清晨最后一阵大风呼呼刮过。再过一会,火辣的阳光将烤热这所有的一切。
早晨、黄昏和傍晚才是行军的时刻,自已时以后,全军就得找背阴的地方休息,否则人马都会在干燥流火的空气中融化掉。一人两马保证了行军的速度,之所以选择这条人迹罕至,崎岖艰险地道路,主要是因为它是一条近道。当然,人马的体力消耗也是巨大的,这也是李天郎将携带粮草饮水的辎重队提前三天出发的原因。如果计算准确,当人困马乏的大队出得山口时,刚好可以和辎重队汇合。
赵淳之的脸开始蜕皮,原本就黑红的脸愈发显出深深的黑来。他截下头巾,小心地从水囊中倒出一点点水,润湿了,轻轻擦着刺痛的脸颊。
“怎么样啊,淳之,以前还没有经历过这么辛苦的行军吧?”李天郎也只有牙齿是白森森的,“挺得住吗?”
“还行,要不是跟将军出来,还体验不到个中甘苦呢,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居然可以做到这些,”赵淳之抖擞了精神,朗声说道,“曾听父亲说,一场冗长的战斗其实八成都在无聊艰辛的行军中度过,以前还没有切身感受,如今却体会深了太多!”
“是啊,你父也是安西宿将,百战征还,所言都是千锤百炼之用兵精髓也!”李天郎一扬马鞭,“行军也是作战,只不过对手不是人,而是这大山、激流、荒漠、戈壁和风霜雪雨,你必须先战胜它们,才能战胜敌人。”
望着满眼嶙峋的怪石和与天连接的起伏山丘,赵淳之长吁一口气,“好歹要走出来,能看到点绿色了,再这般看几天一成不变的光秃山岭,我真要疯掉了!”
李天郎哈哈一笑,拨马前行了。
下山的大军将笔直倾斜的土坡弄得尘土飞扬,仿佛开锅一般。
“小心下坡,别别了马蹄!”李天郎话音未落,便传来战马的惊嘶,有人已经摔下马去,“各队循前者蹄印,缓步下坡!”戈壁滩碎石遍地,不仅松动,还容易形成一些天然的小洞,最别马蹄。缺乏经验的骑手弄不好会摔得七荤八素不说,严重的还会折断马脚,彻底废了战马。
赵淳之骑术不错,他将上身向后直仰,紧跟在李天郎后面下得坡去。前面的飞鹘团已经队形整齐地在平地上跑出一段距离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回纥到底更明了戈壁,”李天郎眺望飞鹘团渐渐远去,“淳之现在明白我为何挑他们做前锋了吧。”
太阳在山边露出了半张笑脸,幻变的的戈壁由冰冷的肃青慢慢沁出狂躁的暗红来。
番兵营全军顺利通过了吐尔尕特山口,行军的速度加快了。
仆固萨尔的战马在李天郎面前以一个很怪异的后蹲动作猛然止步,肥壮的马臀几乎擦着地面。飞溅的尘土在强健的四蹄下狂狼翻动。“将军,斥候来报,距此四十里,发现黑姓突骑施人的营寨,贼子们正纠众列队,准备偷袭前方辎重。”战马被缰绳狠狠拖住,呲牙裂嘴地连喷响鼻,“如何迎敌,请将军决断。”
“呵呵,来得这么快?贼子军马几何?斥候可被其发现?”李天郎也有些惊诧,刚出山口便遭遇敌军,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圈套?不,应该不会,山口是设伏的绝好地区,在那里既然没有发现任何敌情,那只能说明这是一场凑巧的遭遇战。
“全部众有近万人,但见骑马兵士,不过四千。斥候擒得该族一家老小。得知是准备北上合族的黑姓突骑施拔泥塞干暾沙钵俟斤部,照属下看来,贼子对我大军尚无察觉。”
“好啊,既然那么想偷袭吾之辎重,那本将军就来个将计就计,以急袭对急袭!”李天郎在坐骑上挺挺身子,“叫儿郎们披甲亮剑,准备杀他个片甲不留!”他扬手一挥,“各团统军头领,速速过来听令!”
中军的号角呜呜吼了两嗓,干涩而急促,犹如头狼发出的狩猎嚎叫,所有的士卒仿佛喝了提神的烈酒,早将星夜兼程的辛劳抛到九霄云外。一阵金属铿锵之后,五团番兵迅速将行军队型转变为作战队型,各队旗头率先定位,余者从之。
“碰上贼子了!”“要真干一场了!”“好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横行沙场了!”“站好!站好!急什么!注意听号令!”“你腿抖个什么,是不是待会还要尿裤子啊?”“娘的,我那是心急,不是害怕!”“你奶奶的,不把鞍带扣紧,想他娘的摔死啊?”……
交战在即,窃窃私语最多的是新丁,这不三怪,第一次见仗谁都会有那么些紧张,兴奋和恐惧。队正们厉声关照地也是这些躁动的新丁,而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们则沉默寡言,手底下可没闲着,不慌不忙地检查马具兵刃,轻轻安抚自己刨蹄甩颈的坐骑。
站在李天郎后面的赵淳之一颗心也砰砰砰地剧烈跳动,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可是他心里也暗暗气恼,杀人又不是没杀过,明明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手仍旧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只好用力抓紧缰绳,一次次地深呼吸。赵陵、野利飞獠、仆固萨尔、白孝德、马搏一一飞马驰来听令,他们一个个好威风啊,神情多从容啊,只有真正的战士才会在大战前有如此的镇定沉稳。那个背了两个盛箭胡禄的一定是安西第一神箭手雕翎团校尉赵陵,听说他手里的挽天弓是高大将军赏的御用之物哪;留个髡发的除了那个叫野利飞獠的党项胡人还能是谁,只有他的战马有沉重的马铠,好神气啊;对了,这个叫仆固萨尔的回纥校尉据说十个脚趾头在讨击朅师的时候给冻掉了一半,不得不在靴子里装硬物充抵,还只能骑战,下地就瘸;提着陌刀的那个是个怪人,头发肤色望去显是汉人,但高鼻碧眼却是胡人之像,呵呵,不过使陌刀的历来是军中狠角色,看他宽若熊腰的胸膛,想必传言非虚;赵淳之注意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马搏,不由得心生一股少年人的争强好胜之气,哼,也很年少么,居然能掌管一团人马。到时候瞧我的,堂堂疏勒守捉使之子,不信连个西凉白丁都比不过!
李天郎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交代了战法部署,五人对不明之处略问一二即飞马归队。赵淳之竭力挺直腰杆,竖起耳朵听李天郎从容不迫地排兵布阵。真是有条不紊,深谙兵法啊,赵淳之一脸崇敬地看着李天郎,已经将他视做了自己今后追习的榜样。也许,我也可以成为十年后的雅罗珊!突然注意到有目光在扫视自己,转首一看,是那个丑陋狰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