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可以拯救一切,包括那些准备反叛的族人!
一簇簇羽箭追了上来,当战马跑至河边时,屁股上已经插了四枝箭。负痛的战马将阿史摩乌古斯狠狠摔进了河里,未等他从水花中站起来,葛逻禄人的利箭便蜂拥而至,水花顿时染上了鲜血的赤红!
踏实力弓仁一箭射中了河中挣扎的阿史摩乌古斯,已经身中数箭的他发出了最后的吼叫,犹如一只垂死的野狼。锋利的箭镞穿透了他的脑门,大团的血污蒙住了他的脸。草原最怪异,最强悍的射雕者向天空挥舞着双手,似乎奋力想抓住什么,最后他敦实的躯体彻底瘫软下去,重重地倒在了河水里……
天边残阳如血,踏实力弓仁在河边勒住马,心情沉痛地看着阿史摩乌古斯插满羽箭的尸身顺水漂流而下。无论怎样,这个死在自己族人箭下的怪物可是葛逻禄人中最厉害的射雕者,也是雅罗珊李最忠心的猎犬,同为射雕者的踏实力弓仁,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不会遭遇同样的下场。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当他弯弓射出致命的那一箭时,他自己和决意反唐的谋刺腾咄他们已经紧紧捆在了一起,腾格里啊,这真是你的旨意么?
没有阿史摩乌古斯,李天郎居然还真不习惯。这个葛逻禄忠仆总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不用他开口,便将他最需要的东西递到他手边。李天郎轻笑了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需要别人照顾的娇气之人了?他松开了拿水囊的手,打消了喝上一口的打算。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还可以见到乌云翻滚,但是艰苦跋涉的侧戎军将士再也不会傻呼呼地等着下雨了。昨日也是如此,满心欢喜地等着雨水下来,可最后丁点未落,让人空欢喜一场。听那带路的和尚说,雨是下了,但还没有落地,便被热气蒸干了!这个天杀的和尚!说认识所有的路,可大家伙入碛已经两天了,连绵的沙漠依旧看不到尽头。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自己的喘息声和脚步声,除此以外,什么也听不到;满眼看见的,总是赤黄的沙丘,沙丘,一直连到碧蓝的天边,见不到一棵草,一只蚂蚁!
千百年暴烈的炙风堆砌成高低起伏,蜿蜒无垠的茫茫沙海,那些优美的沙丘勾勒出风的曲线。它们看似杂乱无章,但彼此连接得又非常和谐。仿佛一首悠扬不息的牧歌,一直唱到天地的尽头。没有人有闲情雅致来欣赏这样的风景,因为在这里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没及脚踝的浮沙尽情地吞噬着你几乎被热浪烤干的体力,使你很快就脚软筋麻;到达任何一个目标都需要走多出几倍的路——你只有选择沙丘山脊延伸的路线,转着圈儿曲折到达;还有白天要命的酷热,夜晚难熬的冰凉刺骨;还有缺水、少粮、流沙……更痛苦的是,你不知道你迈出的步子,是走向令人惊喜的希望,还是稀里糊涂迈向死亡。
“我的天啊,我宁可战死在怛罗斯,也不愿意再走了,”赵淳之看着雨云缓缓飘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有些绝望,“好歹遇到个人啊。死人都行。不,还是不要死人,只要是活的。不管是不是人,都行。哪怕他是来拼命的大食贼人也好啊!这样在烈日下疲于奔命的日子,还要多久啊!”赵淳之回头看看沿着山脊伸到视线尽处的足迹,那种森然的绮丽带给他莫名的恐惧,他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进入沙漠第三天,队伍开始出现损耗,已经有十多个士卒掉队,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有近二十匹战马因缺水少粮而引发各种病症或倒毙或不得不丢弃,大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怨言也开始出现了。悟明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士卒们看他的眼光变得不那么友善了。
其实悟明比谁都心焦,为寻找道路他几乎夜不能寐,沙漠地形的变化太剧烈了,他尽了所有的努力还是一次次地误入歧途。所以他不能责怪士卒们对他丧失信任,有好几次悟明自己都决定放弃,但李天郎告诉他,开弓没有回头箭,怛罗斯数万将士都在等待他们三袭成功的消息,逼得他硬着头皮咬牙西行,一直向西。
沙漠里没有一丝风,更显得死气沉沉,烈日穿过毫无云彩遮拦的天空,火辣辣地落在干涩的沙丘上,每个沙砾的缝隙似乎都在张大鼻孔喷出热气。有干渴难耐的士卒滚下沙丘,他的同伴们惊慌地呼喊着,纷纷跑下陡峭的山坡去营救他。悟明抬头看看天,夺目的阳光使他眼睛阵阵发黑。渗进鼻孔的细小沙粒同样传导着沙海的肆虐,牲畜们连喷响鼻的兴致都没有了,个个都张大嘴喘气,嘴边的涎水很快就像汗液一样干成白色的小碎块。
三怪,刚才还雨云,怎的现在却一丝风都没有。
“还有多远?”李天郎低声问道,“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该到了吧?”
“我不知道,将军,我真的不知道!”悟明将自己的脸隐没在斗笠的阴影里,光脑门上汗如雨下,“我只能说我们的方向没有错!”
李天郎点点头,鼓励道:“只要方向没错,我们迟早会走出这沙漠的!”
悟明苦笑了一下,木然跟着点点头,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
“传令下去,就地寻阴凉处歇息一下,”李天郎回头对赵陵说,“叫他们汗收了再喝水,每人三口!”
赵陵应命扬起马鞭,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将他的声音放大得震耳欲聋:“就地歇息!汗收后饮水三口!”
“师父你也歇歇吧。”李天郎边下马边说,发现悟明伸长脖子向天边眺望,脸上的肉开始抽动,“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悟明没有回答,只是抬手一指,李天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脸色惨变!
那边有一条黑线,正在迅速地膨胀,原本宁静干涩的沙漠骤然有了某种骚动。不知从哪里窜出的阵阵劲风扬着沙粒迎面吹袭,似乎在警示着什么。
“也许不是我们这个方向?”李天郎希望有那么一线侥幸。
悟明苦笑道:“就是路过我们也情势不妙,叫大家赶拢牲畜,在避风处围成一圈!佛祖啊,希望来得及!”
已经有士卒发现了天边的异常,惊异地张望。
李天郎他们遭遇的,不是一般的大风沙,而是现代人称为“沙尘暴”的可怕天气!
队伍一片忙乱,人喊马嘶。风越来越强劲,牲畜们惊恐地大叫,动物对大自然灾害的本能预感使它们比人更能体会到那可怕的力量。骆驼在外围跪坐下来,马匹置于中央,队正们在大风中扯直嗓子指挥部下。每个人都明白。情势凶险,逃无可逃,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蒙头趴在骆驼肚子边听天由命。
李天郎站在沙丘高处,死死盯住风暴来袭的方向,上天难道这么无情,非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来考验我和我的部下?赵陵和赵淳之站在李天郎身边,以同样的表情注视着飞速挺进的风暴。那边,天完全暗了下来,狂风蛮横的嘶然呼啸已经清晰可闻。
“我的天啊,好像几百万铁骑一起冲锋!”赵淳之喃喃地说,浑身慢慢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
“就是让大唐所有的兵马一起射箭,也不抵此万一,真可怕!”赵陵缩了缩脖子,往山坡下大队所在的地方迈了一步,“将军,我们下去吧。”
“将军,快回来!”马锏在马搏身边使劲挥舞着红色鹖鸟旗。“龙风马上就到了!”
李天郎握紧了“羽浪”横刀的刀把。迎风猛吸一口气,大量的沙尘呛入他的胸腔,狠毒地捏紧了他的肺。来吧,既然遇上了,那就拼一下吧,生死由命!
风越刮越大,飞沙走石,人根本无法站立,细小的沙粒借助风威,变成一只只锋利的箭镞,打在人身上生痛。耀眼的阳光瞬间没了踪影,天地间凝结着沉重的黑暗,似乎马上就要砸落下来。
“看那,看那!”有人在惊呼。
天哪,一堵遮天蔽日的沙墙,无边无际,仿佛整个沙漠都被大风抛到天空,粗暴地推搡着,踉跄着狂奔向前。没有什么言语能形容它的威力和残暴。那在天空和大地之间竖起的移动沙墙,高达几百丈,裹胁着如山的沙尘,扯着黑色的旗帜。以势不可挡之势席卷而来,摧枯拉朽般吞没了它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那惊天动地的威势足以叫最勇敢的人也胆战心惊。“黑风暴!龙风,它来了!”有人用战抖的声音嘶叫,很快便被肆虐的狂风扯得气若游丝。大地颤抖了,扑面的劲风夹杂着粗大的沙砾,敲得甲胄盾牌得得直响,它来了!它来了!人们蒙头闭眼,任由这个恶魔肆意摆布……
三天停战期过去了,大食军队不断出击,围攻怛罗斯城,河边的前哨营地也频频告急。高仙芝此时显得非常有耐心,他令各军轮番出战,以守为攻,凭借营垒发挥唐军强弓硬弩的远射威力,一次次挫败大食军队的猛烈进攻。高仙芝在等待时机,他还没有得到李天郎部的消息,尽管他也做了失败的打算,但是内心里,他充满期待。其实真正焦急的是葛逻禄人,谋刺腾咄一直没有得到阿布·穆斯林的举事信号,在他看来,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凶险,因此他天天是如坐针毡。其实阿布·穆斯林比他更焦急,这位埃米尔想尽各种办法想诱使唐军主力像三天前一样渡过怛罗斯河与之决战,这样内应的葛逻禄人就能和阿拉伯军队前后夹击,彻底击败唐人大军。可是,两天过去,高仙芝却岿然不动,难道这个老奸巨滑的山地之王察觉到了什么?他又在等待什么呢?
“大将军,已经五天了,如果李天郎他们成功,无论如何应该有消息了。”李嗣业忧心忡忡地说,“现在一直杳无音讯,某担心……”
“我军日日坚守耗战,虽杀敌甚众,然锐气日衰,战力渐靡,加之路途遥远,粮秣输送短缺,对峙弥久恐军心消弭。”田珍早就对这种消极打法极不耐烦,对高仙芝寄予李天朗过高的希望也颇有微辞,“不如趁贼松懈,战久疲惫奋力一击,不信取胜不得!”
“是啊,将军,索性杀个痛快!”贺娄余润挽袖喝道,“我等铁骑休憩几日,元气大复,当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