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自己又何尝不知
他不曾甘心于放弃的,只是太过骄傲,
尽管知道,这一放手离去,最后也许,难免一死,
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然而即便是死,也依旧是要高傲而华贵的
他并不是了无牵挂,甘心放开一切
这三千世界,繁华如水,谁不贪恋,谁能放手
尤其之于秦诗,定然也是不舍
他或许真的曾经抱着一念生还的想法,不是贪生,不是侥幸,只是,留望于自己牺牲了一世,为就的亲情
然而,也终于如此
万剑穿心,万剑穿心……
念着这样的词语,想那个华美如玉的少年,桀骜嚣张的少年公子
终还是漂亮的笑着,归落到死无全尸
好一个“心无大志,只爱烟花”
他竟然就如同他最爱的烟花一样,连死去的方式,也是血花绽放,鲜艳夺目的,让人哽咽。
枯荣草木青,落子满盘红,
颜如草本来就是如此淡静的人,
即便是身陷重围杀阵,万军之中,不归之地
也可以安然一个不变的姿态,笑的云淡风轻吧
并非有什么可以笃定的全身而退的手段
只是一惯了这样看淡一切,
寒风凛冽之下的那一盘棋局
便是他草草一生,寂寞短歌收尾时的,
一个绝唱
就连流尽了一身淡色的血,那方式,也依然是安静而沉稳的万古不变
笑着迂回,曲折,反复的周旋于局盘,不曾执着的掂拿,游戏
就像这草芥一生,往返留恋,绝决难断,
却最终落子铿锵,无怨无悔
他原是那么惧寒畏冷的一个人,却在天地苍凉的寒冷中微笑着到了最后
是无处可归的吧,
草芥本就是自在而无系之羁,天命而赋之东西。
比不得花香闻人暖,木植参天立
只是不在意,不愿在意
也不愿拖累任何人,这样的方式,也许最好
我一直好奇的是邱汕,他究竟是怀着如何的心情下这一盘棋的
那个人,虽是他自小结下的梁子,水火难容的对头
然而也该是他尊敬和重要的朋友吧,
他必然也未曾料到,这个他穷极一生去讨厌,去对付的朋友
也曾想要尽力保他的吧
他也未曾料到,颜如草,竟是如此认真的,下这一盘棋
补偿他儿时曾经伤害和失去的东西
那个已经走到了尽头的人,仍旧可以惦念顾及着所有的一切
就如这世人如何,他与世外看草,一目了然
这一局,可抵一生,无人能及
因而,从此之后,也不必再与他人对弈了吧。
公子如玉,君子端方
秦诗和颜芥
他们本都是翻手云覆手雨的人物,心思才华,举世无双
命中注定,掌控着多少人的命运
他们本来拥有着最优越的权利做出选择
却偏偏是最 “身不由己”的人
或者说,他们给自己选择的,是最让人哭笑不得的
——绝路
他们也果然是能够成为知己的人,对人对世的骄傲执著,固执到好笑
连彼此的挽留都吝啬着免去了
他们曾经的存在,也是那么截然不同的
灿烂的,安静的
惊艳的,清淡的
而最终的结局,却仍旧是相似的
至今仍能够闭眼想起那两个少年各自的归宿
鲜红的触目
淡赤的瑰丽
都是殷红而寂寞的不负韶华
我只有自私的庆幸他们的模样容颜,永远停留在这最好的
不必枯槁,不必苍老。
结束语
花痴至此
无可多言
妄加揣测虽欠揍,但见字字真切好辛苦
奈何偏爱谢家文,
不悔连连深坑如麻跳,难防处处内伤痛断肠
他朝死无全尸在此处
——
别为我哭。
〈完〉
丁亥年正月十八
一日晴拭血泪笑赠师兄谢十三
秦颜番外 醉笑陪君三万场(一)
颜芥第一次见到那人,是在临江的一艘画舫上。
那时他到城外给德成的贝子出诊,坐着王府的轿子回来,车子沿着河走,就顺带听了一路的清歌笙乐。
车子走得不快,船行的也不快,正是黄昏时分,晚风正好。
这一船一车,缓慢而平静地沿江而行,安逸而平和。
而那画舫上正弹着的曲子,纵然是历古博今,所知渊广若他,竟也从未听闻。
这曲子,似乎是随手拈来,又不失章法。
他听得出,那里面有些漂亮的傲气,收敛的狂气,还有些少年的意气。
他闭目听着,到了兴来之时,也击节而和。
直到那船上的丝竹声猛然顿住,喧哗吵闹的声音传来,颜芥才觉得略微讶异,让随行的小厮去探看。
他病居金陵已久,自然知道那是名伶梁晚妆的花船——梁晚妆向来自视甚高,很少让人上她的船,也最不爱吵闹,怎么会容得别人在她的船上如此胡来?
那小厮到近岸边去看了,回来却是憋着笑的。
“孙县令的侄子上船要去听曲子,给梁姑娘一个恩客给踢下了船去,这会儿正忙着捞呢。”
他略略抬眼,淡淡道,“这很好笑么?”
那小厮强忍着笑道,“小的到岸边,正听见船上有位公子笑着对孙少爷的家仆说,手脚要快,你们家少爷生得魁梧,吃水也重,不容易浮起来,再不捞起来就要沉底了——”
他脑子里顿时回忆起那个所谓的“孙县令的侄子”宽大如猪的体型,脑满肠肥的长相,几乎就没笑出声来。
“然后呢?”
“那孙少爷好歹识点水性,本来已爬了上来,手都搭到船舷了,听了这句,又跌了下去——公子,那孙少爷平时作为肆无忌惮,人又媚俗,惹人厌得很,这踢他下船的人,做得虽然过分,但也的确解气,只不过......”
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只不过孙大人和宋学士的官船也在那边渡头上,似乎闻风驶过来了,看样子,是要为难梁姑娘那船呢。”
他淡淡“哦”了一声。
拨开帘子。
倒要看看;胆子大成这副样子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
他的眼力原本就极好。
再加上远处船舷上站着似笑非笑的那一个人,实在也是——太显眼了些。
颜芥这里看去,就能瞧见那人明晃晃一件缀了闲花的水袖长衫。
月色如勾,那人正抱着肘,承了满身的月色,飘然如仙。
笑容举止,张扬有若王侯。
梁晚妆立于那人身旁,淡扫娥眉,平日里的艳光四射冠盖群芳,到了这人的身边,竟都黯淡了下来。
这人——是谁?
是谁......
他笑了笑,唤人把轿子停了。
孙知县的船正过来。
看江心,梁晚妆那花船也嚣嚣张张地在当中停下。
似乎有恃无恐,就等着孙知县的船靠过来。
真真是胆大包天。
颜芥也正百无聊赖,起了看戏的心,走到岸边,吹着风儿看江心越来越靠近的两艘船。
接着孙县令那奇瘦无比的身形出现在官船船头,似乎也一眼就看到了梁晚妆身边的那男子,怔了怔。
他的眼神里也有着掩饰不去的讶异:
他孙如久做了几任的县令,见识不能说不广不博,见过的美人也不少,自然不会为色所迷。
就算是素雅清丽如梁晚妆,在他眼里,也谈不上“绝色”。
而梁晚妆身边的这个男子,还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微剔着眉,看着江心,霎时就让他有一种——“绝色无双”的感受。
太漂亮。
属于男子的漂亮,不柔弱,但精致。
嚣张而高贵。
孙如久怔了片刻,才低声叱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只是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垂下了头,如秋水之目光,凝在了梁晚妆的脸上。
久经风月如梁晚妆,居然粉颊微红。
那人低低笑了起来。
声音低沉嘶哑,即使远远听来,也动人心弦,引人遐想。
梁晚妆被他看得低下了头,脚步微微向后。
他抓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拉,带到了怀里。
“晚妆——”
梁晚妆挣红了脸,把头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那人哈哈大笑。
带着笑意,轻佻尾音,眼角瞧着对面船上的孙如久,不紧不慢地道,“以后那种蠢似肥猪的人,不要让他上你的船,知道么?”
云海续--坐观谁家衣瘦(白首作)
一 雪嫁衣
挑来选去,竟然挑中了素白。
大喜之日,什么颜色不好,偏生我就是想要白色——没有盖头,没有红绸,本来就是草率的。没有时间请谁裁衣织素,恰见到箱底一抹烟白,拿了起来,在掌心摩挲,忽然就有了冲动,要穿上它。
这不是一件嫁衣,或许就是一件丧服。
今夜一过,无人会为我而哀恸,这个局面是我无力挽回的——那么至少,我要为自己服丧。
拈起眉笔,画一道,歇一歇,肺里好像有什么在搅动,连吸一口气,都异样地痛。
看镜子里自己的面色,青白惨淡,这个时候,竟然是我一生里,最狼狈难看的时候:我自己知道,而他看不出来。
大概我的好看难看,于他来说,没有分别。
重新抬起手,再画。
最后的一次机会,可以立在他旁边,我希望可以死得不要那么苍白可怕。
画完了,又觉得自己好笑:
这修饰出来的眉眼,清媚非常,只不过在他人眼里,怎么比得过谷之华的清丽脱俗?
原来在世人面前,从一开始,我就是......输的。
恍惚间,仿佛他说的,如果之华有什么事,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手掌摊开,无力握紧,其实他现在无论做什么,我都抵抗不了——丧服都穿上身了,我不怕的。我只怕他不明白。
我这一生,欠还分明,那一巴掌,我要他还回来,然后干干净净地走,再不纠缠。
就当是我,放了他。
放他到谷之华身边去,放到他心之所系的地方去。
风慢慢冷了起来,世事人心,都像这一刻这么的冷。
吹得正好,这么冷彻入骨,配得上这门半点温情都没有的婚宴。
没有宾客,没有媒轿,白衣的新娘,或许正心怀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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