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汕几没从马上跳下来,道,“谁不敢?”
颜如草好整以暇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不敢,那就是同意了。”
邱汕显然是强抑了怒气,道,“我同意你什么了?”
颜如草平静无比地道,“你答应和我下棋,这一局终局之前,你手下这些人,都要在这里看着。”
邱汕显然怔了怔,小心地道,“是不是我放这辆车过去,你就随我处置?”
颜如草微笑道,“这生意,你不吃亏的。”
在车子里,几乎想要笑了。邱汕啊邱汕,要玩手段,你又怎么玩得过颜如草?还不是三句两句,就朝着他的方向走?
邱汕在车外,冷着脸说了句,“颜芥,你最好说话算话。”颜芥淡淡笑道,“自然算的。”
他走过来,经过邱汕身边,走到了车驾前,从谷之华的手里,接过了缰绳。
这一个一个的动作,都是极平静的;好像再正常不过。
此时只要邱汕一声令下,我们所有人;就都要死在这里。
他的手很稳。
气息很沉静。
那马车被他带着,一步一步,朝邱汕的骑兵中经过。那些兵士受到自家主子的默示,并未动作,又仿佛是受了他这种无惧的震慑;只是默默,让开了条道来。
马车穿过了兵马列阵。远远地,城门在望。
南星早已按捺不住,掀开了帘子,低喝道,“颜如草,你逞什么英雄?”
颜如草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这声名家世,皇上不会杀我,只要我安分守己,回去也是好汤好药供着,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回去?”
南星也怔了,“这——”
颜如草淡淡道,“有些路,迟早要走的,我从不劝人回头,所以你们也不用劝我回头了。”
金世遗沉默半晌,却只说了一句,“多谢。”
颜如草微微一笑,道,“城门外自有人接应——多说无宜——走吧。”手一松,那帘子滑落了下来。
谷之华犹疑地唤了他一声,抓住了他的袖子。
拂袖的声音。似乎颜如草闪身甩开了她的手。听见他的笑声渐远。
车子过了好半晌,才辘辘前行。掀开帘子去看。
颜如草已走回到军阵之中,白色的衣衫,有些晃亮的刺眼。
那背影很漂亮,好像第一次在护城河边见到他时一样。
隐隐约约听到他淡淡笑着说,“摆棋吧。”那一具白衣,在铁甲林立之中,安然一坐。
渐渐,远得看不见了。那些铁甲骑兵,也渐渐模糊起来。
只觉得那一篇的青黑色之间,只有那么微末一点的白,那么俏伶地立在那里,虽然好看,却有些凉薄。
万人车马,被阻在那头。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越过险兵,慢慢地朝城门去。
天高地远。
南辕北撤。
南星出了半晌的神,道,“他——真的没事么?”
淡淡笑了,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我的手,同样冰冷。
走出了很远,才听见谷之华的啜泣声。南星出去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回来,淡淡道,“她手上,缰绳上,全都是血——”
那会是谁的血?果然,又病发了么——咬着牙,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说他不喜欢人劝他。
他说,他走了的路,是不回头的。
沉默半晌,最终只能一笑。闭上了眼。远处那一袭白衣,仍安静如旧吧?
忍痛,下这一盘棋。
得到秦诗的死讯,是在两个月之后。他回去了,就死在去见亲生哥哥的路上。
听说是万箭穿心,没能留全尸。
那时,我正在案边拭琴。一惊,撞翻了案几。那琴,哐当一声便砸在了地上。
金世遗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秋碧蹲下身去,小心地把琴抱了起来。
我直盯着断了几根的弦,不知怎么,就是不觉得想哭。当时,好像我只是问了句,“接得起来么?”秋碧惨白着脸色,答了一句,“接得起来的。”我淡淡地说,“好。”
秋碧最后终于哭了出来。就连一向很不喜欢秦诗的金世遗,神色都有些沉重。
后来秋碧告诉我,她本来还想忍的,但是看到我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忍住。
秦诗死了。
在颜如草逝去三十一天后,他死在自己的家乡。
而颜如草,最终没能够回到京城。
出城那天,颜如草所说的来接应我们的人,居然会是秋碧。
她怀揣着一大叠卖掉粉墙青楼所得的银票,抱着秦诗留下的古琴,牵了三匹快马,在城门外候着——所以,我们逃走了,远远甩脱了所有的追兵。
后来听人说,那场棋,下了足足一天一夜。那样冷冽的天气里,下足了十二个时辰。
当时那棋盘,最后被搬回了京城。所有看过的人,无不叹息。
据说颜芥所持的白子,每一颗,都有些淡淡的红色,擦拭不去的血渍。
据说颜芥是带着病下这一局的。
据说颜芥在落了最后一子之后,微笑闭目。
据说当时围观的兵士,看到后来,无不动容。
据说同样是名士出身的邱汕,从此一生,再不与人下棋。
那么多的据说,将那一个日子埋没起来。
那么多传言,听得人头痛欲裂。
后来秋碧闲来,也会和我讲秦诗和颜如草的一些旧往。
他们相识于金陵。或许是彼此一生,唯一的知音。
原来秦诗走的那天,曾经去找过颜如草。他说他要走。
颜如草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拦他。
没有笑他。
他知道,没有用。
尽管他可能比谁都清楚,秦诗这一走,恐怕有去无回。秦诗自己,恐怕也是清楚的。
“我从不劝人回头,所以——你们也不要劝我回头了。”
颜如草说过的话,此时记了起来,才知道他们就连对人世的那一种执念,都是不逊于彼此。
从秦诗的遗物当中,翻出了这么块眼熟的锦帕。上面一流的行书,应该,是颜如草的笔迹了。
“谁道人生再无少?千古风流一担沙。”
落款也和秦诗一样,没有签全,只写了页介二字。
他们的相交,也是不自由的,若想不给对方带来麻烦,又怎么能题上全名?叠起来,收好。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转眼就到了上巳节。去年今日,秦诗和颜如草曾一同踏青。
我和金世遗,无论如何,要比他们幸福一点。
这身子,能拖一日是一日。还能活着,毕竟是好的。
金世遗身子好得很快,却总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我好些了,他就吃药,我脸色差了,他就偷偷把药泼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我们登到了高处。风也很好。
我兴致一起,记起了那两块锦帕。
拿出来看了又看,看到金世遗拿眼白我,手上一松,帕子竟松了,份量又轻,竟飘了出去。
伸手一抓,没有抓着,只好求助着看金世遗。
他叹了口气,飞身下去捡。视线有些模糊了。看得见他的背影,顿时觉得很安心。
伸出手,到自己面前,晃了晃。居然也看不太清楚。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有很多人,在耳边说话。
“我对天幕发誓,终我一生,绝不让任何人欺辱于你。”
“什么我都没有他早,至少这句话,我抢在他前面了。”
“我没有软弱到要你来和我说对不起。”
“以前我怕你恨我,现在我却怕你不恨我了......”
那些声音,由清晰,转向模糊。渐渐,听不见了。
淡淡笑了。
恍然想起了那锦帕上的句子。
三月三日游春日,既看风景又看花。
谁道人生再无少?千古风流一担沙。
〈完〉
迟到的情人节礼物
金厉一百问(1-10)
访问者:秦诗,颜芥(那个,别怀疑,就是咱的小草兄)
被访者:金**(咬牙切齿状,为什么是他......),厉胜男
以下用金,厉代替。
1 请问您的名字?
金(严肃):金世遗。
厉(先笑一笑):厉胜男,厉害的厉,胜利的胜,男人的男。
金:干嘛跟这人说那么清楚啊......
秦(54某人,回应地笑):谢谢厉姑娘。
秦在纸上记录:金世遗是文盲,不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厉胜男很有礼貌,又善解人意......
颜:......
2 年龄是?
金:不知道。
厉:我大概是二十岁左右,他比我大二到三岁。
秦(微笑点头),写:金世遗是个野人,不知道自己几岁。厉胜男很细心,观察入微......
颜(蹙眉),记录:这两人挺倒霉的,算个年龄都是用“大概”,小时候一定没学好算术。-_-
(某白插花:小金几岁不可考,他自己估计也不知道,小厉家破人亡时还太小,估摸着做杀手也没功夫仔细算年纪——总之真是挺命苦的一对)
3 性别是?
金(冷笑):你说呢?
厉(拉住要爆起的某金,微笑):他是男的,我是女的。
秦,马上低头写:金世遗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颜:不看也知道秦诗肯定写金世遗男女不分......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金:比较简单,考虑得不多。
厉(思索了一下,沉默不语)。
秦配合地低头写:金世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厉胜男很有内涵,其性格不能用一句话囊括。
颜飞快地瞥了眼秦的答案,叹口气,写:小秦区别对待,明明人家拒答你的问题......补充,厉胜男的性格:和我一样温柔善良无私博爱(白插:和你一样是不错,后面.....MS扯了点......)
5 对方的性格?
金(回头看厉,含情脉脉):爱憎分明,永远为我着想。
秦(提醒):后面那句不是性格。
金(冷冷地):她就是为我着想,你有什么意见?
秦(不怕死地):那是因为她没有先遇上我......
金开始拔刀。
厉(用力按下,警告地看两人):不要打架。他的性格是温厚善良,有时候会有一点霸道。
秦,在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