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端是丰神俊貌,玉骨诗神。
女子有些愣怔,昔年里风流倜傥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稳重沉着的太子殿下,不变的只有他俊美的容颜,只是眉梢眼角都和她那么相似。
男子开口,嗓音带着些疲惫,略微有些沙哑,“少晨,我梦到她了。”
女子正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听到这句抬起头看他,手微微颤抖,“我……这些年,我梦到过她无数次。”她转过头,不想泄露自己的心情。
男子跪坐在榻上,抬手抓起一把案几上的棋子,又扔了回去,“三万年来,我从来没有梦到过她。当年母后为了大义,神魂俱灭。而后又是她,长生不死又有什么用,连自己的亲人都守护不了。”
女子走过去,跪坐在他对首,语气凄然,“至少能替他们继续守护着……”她顿了顿,随即说道:“殿下,魔君白玄那边……”
太子本来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愤怒,他嘴角带着丝嘲讽的笑,“怎么?他想做什么?”
她双手交握,低着眉,“妖界的思幽琴不见了,想来是和他有关。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并不能确定。”
此时,门口有声音传来,“大祭司,玄清殿中有异动。”——是她的下属在报告。
她起身,询问他,“堂兄与我一起吧”,他点点头,起身与她一起行至玄清殿。
这位被唤作“少晨”的女子是神界西岭国的大祭司,也是这位太子殿下的堂妹。她生来就一头银发,这意味着她是天定的祭司。上一任大祭司离世之后,少晨继任。身为祭司,生来就肩负一国的监督者和守护者的责任,他们看得见过去,也能预示未来。神界每一族都有自己的祭司,他们都承担着守护全族兴衰的职责,也要管理族中各种祭祀事宜,可与此同时,他们却必须承受着身为祭司的孤寂和清冷,因为祭司不能成婚。
玄清殿是她每日工作的地方,也是西岭国举行祭祀的神殿。二人来到正殿,少晨走到神像后,看到一团紫红色的光芒在“月池”上闪动着,她心下诧异,而太子此时也来到月池旁,看见此景象,面色疑惑。
月池是西岭国最神秘的地方,少晨可以通过月池看到关于未来的启示。此时,平日里平静无波的池水中居然出现了小小的涟漪,而月池正中央居然出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怎么回事?”太子问道。
少晨闭着眼,凝聚着灵力,手中不断掐诀。她语气比方才更冷,不带任何感情,“青晶玉,云雀,狐妖……”
之后睁开眼,神色有些疲惫,“我只能看到这么多……”
太子神色莫辨,挥了挥手,“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了。妖界那边无需在意,魔君……”他犹豫片刻,本想说亲自去一趟离都,可身为太子他并不能随意离开西岭。
少晨看了看他,“我去一趟,也好确认。”
“也好,你小心行事。”太子没有再犹豫,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
人一走,少晨就跪在月池边,眼神中闪着点晶莹的光,“九转石……还有九转石,她是风尹的转世!”
她静静地跪着,曦和啊,你有没有转世,如果有的话,在哪里?
第十六章 ·兄妹暗争
翌日,希微起得很早,每日晨间的功课就是打死她也不敢忘。记得当初还小,十分贪睡。可清虚道长要他们每日在太阳未升起前就起床做早课,希微只觉痛苦不堪,思考良久,终于在某个夜里,拿了浆糊和黑纸将清虚道长的窗户贴起来。
可年轻人太无知,清虚岂会因为看不到外边的晨光就不起床,每到了时辰,他便会自然醒来,这已是多少年的习惯了。结果不言而喻,希微还同自己师父狡辩,“师父,修行讲究清静无为,这个无为徒弟参透就是放任自然,那么现在的自然就是徒儿想睡觉。”清虚道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旁边的希恒打了个寒颤。
你问之后?之后就是希微和希恒被饿得眼冒金星,而他们的师父则入定三天,不仅不给他们做饭,连厨房也一道锁了。之后清虚道长笑的十分和煦,对他们说,“咱们道家还讲究辟谷,希微你也说了要清静,五谷皆为浊物,为师琢磨着不可用浊物扰了咱们的清净,所以你们感觉如何。”
希微仰天长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师父啊!”她扑过去抱住自家师父,“徒儿错了啊!”清虚摸着她的头,“错哪儿了?”希微一把鼻涕一把泪,“师父啊!徒儿哪都错了!徒弟实在不该歪解我道家经典啊!”
清虚拍了拍她,“小丫头,你若想多睡一会,直接同师父说。绕了这么一个圈子,花言巧语,企图蒙骗师父。哼,你以为别人都比你傻?要想修道,要先做好一个人,人品和道品同等重要。你们师兄妹二人,将《清静经》每人抄十遍。”
希恒在旁边默默流泪,为什么每次躺枪的都是我……嘤嘤嘤……
清虚心中明白,太过聪慧的孩子,如果不悉心引导,很有可能走向歪路,他赞赏希微的聪慧却又担心她自恃过高,只有这样,不时敲打一番,才能让她认清自我。
……
一套师门的”凌空剑法“之后,希微鼻尖带汗,脸颊微红,一双明眸带着些笑意。陆清明从楼上走下来,从阳台出来,他穿着家居服,没了平日里的那般冷漠,也许是刚睡醒,还带着些慵懒。
希微笑着打招呼,陆清明点点头,“前几日,醉春风的事情,你为何刚好在那里?还穿成那里女招待的样子?”他回来之后想了很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日趁着就他们二人,索性问清楚。
希微收好剑,“这事说来话长……”她早已准备好一套措辞,慢慢道来。只是隐瞒了自己的部分,大概讲了张春华求到风阮青那里求救,所以风阮青才来京城找她。之后的事情,陆清明也大概清楚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可希微却十分坦荡地看着他,神色自若,气定神闲。
陆清明靠着椅背,双手交握,眼神中有一丝警告,“希微,你虽然不在家中长大,但你始终姓陆。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多少折腾。而父亲如今身居要职,多少人都盯着他,我们作为晚辈,虽然不能帮上多大的忙,但也要记得不能给他们添乱,你知道么?”
希微拂了拂袖,笑得风轻云淡,“我始终没有忘了自己身上流着陆家的血,父母的恩情我会记得。不过,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添过乱。我晓得哥哥不喜欢我是出家人,等师父归来,我便回观中,保证不碍事。”她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是眼中带着些失落。
说罢,便进了屋,留着陆清明一人坐在院中。
用过早饭,希微就接到了从锦城打来的电话,清虚道长终于露面了。他吩咐希微尽快赶过去,再无他话。
希微心中总觉得自家师父没了往日那般轻松,心事重重得同父母道别,又将那只小云雀托付给母亲,便上路了。
却说在锦城中,清虚道长和静虚道长分坐茶桌两旁,二人久久无言。最后清虚开口,“这些年,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些事确实该让他们知道了。”
静虚道长正在分茶,面前的香炉中还点着沉香,烟雾缭绕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阮青这孩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可她也是师门中人,不告诉她有些说不过去。希微嘛,你不是当年没算清楚她的命格吗?”
清虚道长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叹道,“她的命格实在是奇特,我算不出来处也算不出未来,仿佛有什么遮掩着。只是当年依稀窥得,她与我有些缘分这才化她出家,不过这孩子确实是个异类。”
“怕什么?异类又怎样,这天道之下,人妖鬼魔还能有什么不同?”静虚道长笑了笑,将一盏茶递给了清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希微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乖巧懂事,却十分得有自己的见解和主意,且十分聪慧,不得不说这两个徒弟真是比我当年好太多。我几十岁上才学成的东西,他们现在就能学会。哎……可有时候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啊。”清虚道长看起来有些忧郁,手中握着茶盏却不印,只看着茶汤叹道。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我担忧再多,路还是要他们自己走。”静虚品了一口茶,缓缓地说,“咱们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吗,师父当年留下一个烂摊子撒手不管,这些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说,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第十七章 ·掌生册·离生水
暗红色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河床两岸开遍了红色的曼珠沙华,无叶的花儿成片地开着。热烈而浓郁的红色,就像业火一般燃烧。河的左岸是一座繁华的城,如果忽视奇怪而又诡异的氛围,那么一定会以为这里定是人间寻常的一座城而已。
栉次鳞比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着的小摊贩,还有看守城门的守卫。明明是一派繁荣之象,可这里,却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城外是暗红的忘川河,河岸上是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明明城中的人都是已经死亡的鬼魂,却偏偏要仿照人间,营造出一副热闹的景象。
纪樊音站在城楼上,惨白而削瘦的面颊带着些病态的潮红,他的双手按在城墙上,骨节凸起。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扎着一双马尾,面色同样苍白,与纪樊音不同的是,小女孩多了一点人气。
“阿九,你说当初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纪樊音身披着曳地的黑绒披风,语气淡漠。阿九抬起头,眼神十分纯净,“爹爹,阿九要吃糖!”
他俯身下去抱起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