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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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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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小跨院(4)
他出了家门先往东走。一过扁担胡同就到了蒋家胡同,再过两条小街就到了城墙根。他又往北走。不远就是朝阳学校,占地不小。过去是东直门大街,挺热闹,车不少,进城出城的都有。他路过一家五金行,买了个电炉,完后顺着南小街下来。这才又发现王驸马胡同对街就是十二条。
  李天然很满意。这一带除了学校医院之外全是住家。倒是有好几个大杂院儿,可是打门口儿经过,并不觉得有多杂多乱。
  这么绕了一大圈儿,回家插上了新电炉,坐上了水,可是找了半天才找到茶叶。他沏了一壶,搬到院里坐,天有点儿凉了,可是凉得挺舒服,尤其是披着夹袍。正在愁晚上吃什么,门铃突然响了。
  是蓝兰,扶着一辆自行车。
  “T。 J。,我是头一个吗?”
  “你是。”
  李天然帮她把自行车抬进了大门,靠在门洞墙上。蓝兰一身学生装,美国学校那种学生打扮。白色尖领棉毛衣,蓝白格子褶裙,刚过膝盖。白短袜,白短鞋。一根银色丝带扎住了后面的黑发。她一进大门就从自行车前筐子里取出一个大纸盒,又把背着的一捆纸卷交给了天然。二人进了北屋,他把东西放在沙发上。
  “先带我参观。”蓝兰非常兴奋,到处在看。他领着她走了一圈。
  “院子里还少几盆花儿。这个客厅应该挂窗帘儿,睡房也该挂……还有,席梦思铜床还勉强,可是那个化妆台太女人味儿,得换……”
  “我两个钟头前才搬进来……还有,要不是我刚买回来一个电炉,你现在连茶都没得喝。”
  蓝兰还在左看右看这间北房,过了一会儿才好像想了起来;“快打开看,是我爸送你的。”伸手从沙发上拿起了那捆纸卷递给了他;“先拆这个。”
  他一看就知道是字画。打了开来,果然是。陈半丁的春夏秋冬四副花卉。
  “谢谢蓝老伯……可是没挂钩儿。”
  “我带着哪!送礼送到家!”她从还背着的小皮包里掏出来四个铜钩,“待会儿我帮你,再看下一个包。”
  不很轻,大概是杯子。打了开来,果然是。一套八个玻璃杯,四高四矮,没有花纹,底厚杯沉。
  “这一套算是我和哥哥送你的……先挂画儿,完了出去吃饭,it’s on me!”
  李天然找了个凳子。蓝兰递一卷,他挂一卷,就挂在北墙。她站在那儿指点,一会儿秋不正,一会儿春再左边点儿,搞了半天,她才满意。他下了凳子,退了几步看,也很满意。
  天刚黑,南小街上还有不少人,大大小小的店铺都还没上门,可是都上了灯。二人慢慢走着。蓝兰说不远,就在北小街上,一过东直门大街就到。说是家俄国餐厅。她同学凯莎玲家里开的,叫“凯莎玲”。
  餐厅是座红砖小洋楼,就在俄国教堂胡同口。客人不少,也很吵。领班认得蓝兰,带他们上楼。二楼地方不大,只有三张桌子,两张有人。他们入座。领班点上了蜡,说凯莎玲的父亲正在厨房忙,她跟母亲姐姐弟弟出去了。又说今天的虾好。
  虾炸得非常好。刚吃完,凯莎玲的父亲,还戴着厨师白帽,系着白围裙,出来看蓝兰,又叫侍者上咖啡的时候送一盘奶油栗子粉。蓝兰一副主人派头,替天然点了一杯白兰地。自己继续喝着剩下的小半杯白酒。
  她说她们毕业班明年全要离开了。十几个外国学生全回国上大学,剩下几个中国学生也都要去美国念书,连凯莎玲这种白俄都要去美国。
  她的声音表情都有点伤感,两眼空空;“人生难道就是这样?相聚一场,欢欢乐乐,然后曲终人散?”
  李天然无话可说,抿着白兰地,注视着一闪一闪的烛光;“是,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原路走回家,俄国教堂的钟声响了十下。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不声不响地亮着。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走着。蓝兰几次想要说话,可是又没说,最后问他要不要再去北京饭店坐坐。李天然看看她,没回答,只是开了大门,把自行车提了出来,又陪她走回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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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圆明园废墟(1)
刘妈非常勤快,第三天就领了个人来见他,竟然是和关大娘一个院儿的徐太太。
  李天然一开始觉得不太合适。说生不生,说熟不熟。又想了想,这么也好,至少可靠,而且虽然五十出头了,身子还很健,又是一双大脚。这么就说好了。每天大早来家干活儿,逢十休息,每月五元。
  礼拜一上班,他又查了下月份牌儿,农历九月初一是十月十五,还有三天。他坐在办公桌,盘算着还有什么事该办。苏小姐过来给他端了杯茶,又递过来前天出的《燕京画报》;“您可真沉得住气。”然后就不言语了,笑眯眯地站在那儿。
  他这才发现他的东西登出来了,三版左下角,照片蛮清楚,文字草草看过去也没什么改动,只是“试航”下面多了个“木子”笔名。他朝着小苏微笑点头。
  “就没别的话了?”
  “都是人家的玩意儿……”他耸耸肩;“我只是抄抄……”
  “那也得懂点儿英文才行!”
  “说的也是……只不过没什么好吹的。”
  “谁叫你吹?!”小苏一赌气,转身回她桌上看报去了。
  李天然立刻发现他的话有点儿冲。人家一番好意过来说话,就给他这么一句给顶了回去。他想了想,拿起了钢笔在稿纸上写了“无心得罪,有心赔罪”八个大字,起身走了过去,把那张纸放在埋头看报的小苏面前;“该剐该杀,明天再说,我得先走……”就出了西厢房。
  他在路上再又警告自己往后要注意。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否则,还没打听出来人家的下落,自己早已亮在明处。
  他先回家。迈进了大门,心里突然产生一阵阵温暖舒服的感觉,马大夫不提,他也没想到,这个小四合院还真是他第一个自己的家。再又看到徐太太已经在厨房生了火,更使他感到回家了。
  徐太太炸了锅酱,一听说饿了,赶紧给切面。他叫徐太太一块儿吃,她说什么也不肯上桌儿,说老奶奶和关大娘在家等着她回去。李天然听了,叫她等会儿一块儿走。
  从王驸马胡同到她们小杂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两个人慢慢晃荡,走了几乎半个小时。他叫徐太太这几天把家给弄齐全,看缺什么短什么,就全给补上。他能想到的,就是买个小冰箱,再去给找个送冰的。
  一进她们大门,连老奶奶都兴奋地拖着小脚,下院子来迎接。关大娘也替徐太太高兴。每月休息好几天,又不是从天没亮做到半夜,就伺候一个人,就能拿五块钱,实在比在别人家干老妈子强多了。可是李天然总觉得关巧红隐隐地有点不大自在。他意识到她的心,本来简简单单地做裁缝,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他老妈子一个杂院儿里头住的。
  他不想多留,取了手绢和帽子,试也没试就离开了。只是提了句,钱要是够,再给做件棉袍和丝绵袍。
  他决定不去多想。晚上马大夫过来看他,带了两瓶威士忌,说正屋东西两壁,还该挂点什么,又说他家里有好几幅病人送的水彩,叫他有空去挑几张。马大夫兴致很好,两杯酒之后,拉他上“东来顺”吃涮锅。
  回家已经九点多了。他洗洗弄弄,去各屋查看了一遍,关上了灯和门,回到睡房,躺在床上养神。
  十一点左右,他起身戴上了刚打好的黑帽子,将帽檐拉到眉毛,又将黑手绢斜着叠成一个三角,再按照他西部片里看来的那些抢匪劫盗的做法,从鼻梁那儿蒙住了下半截脸,又在后头把手绢打了个结。他看了下镜子,藏青棉短褂,藏青工人裤,黑袜子,黑胶鞋,黑手套,全身漆黑深蓝,只露着两只黑眼珠。
  他关上了睡房的灯,带上了门,在院里仰头稍微观望,就从北屋蹿上了房。
  他伏在瓦上一动不动,只用眼睛四处扫瞄。夜空又黑又静,无星无月,可是带点风。偶尔飘过来一阵微弱的吆喝声。
  他从扁担胡同下房,一个人影也没有。那盏路灯也不亮。他摸黑走了十来步,矮身一跃,上了胡家花园那一人多高的砖墙。
  

8 圆明园废墟(2)
这还是李天然第一次在京城深更半夜翻墙上房。他很小心,也不想走远,只是出来探探,再试试他这身夜行衣靠。关大娘倒是眼尖心细。
  他在胡家宅院上头绕了一圈。花园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树枝在响。院子里各屋的人都睡了,门窗关得紧紧的,只有一间下房还亮着,在院子上空冒出一小片暗暗的光。他在西屋上头看见一辆空洋车,慢慢地在王驸马胡同往西走。李天然屏住气,趴在瓦上,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浅绿荧光时针和分针几乎重叠在十二。
  他一下子全身发热。
  也许不那么紧要,可是他躺回床上还有点嘀咕。好在我有个夜光表,我先击掌就是了。这才安心入睡。
  之后两天他照常上班。下了班就去逛街,买点家里用的东西。
  可是他从来没布置过家,只是听马大夫和蓝兰都说墙上该挂点儿什么,就去了趟琉璃厂。结果在一家什么斋的铺子里看到一副对联儿。掌柜的说是溥伒写的海淀:
  云外楼台楼外塔
  水中树影树中山
  裱得挺好,价钱也还可以,十八元。
  接着又上了马大夫家挑了两幅水彩,都镶好了框,一幅画的是北海白塔,一幅是骆驼队进西直门。是个外国人画的。
  摆设什么的,可就麻烦了。他不懂古玩,买了几样必需的茶具,烟具,文具之后,就只在护国寺地摊儿上买了几件半新不旧,也用得着的小玩意儿。香炉,蜡烛台什么的。还买了两个种水仙的花盆儿。他又在王府井大街一家拍卖行看上了一座欧式穿衣镜。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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