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薰的身影很快便隐蔽在黑夜里。
卫一色此时才缓缓站起身,往那群成功缉贼的卫兵走去。
褐袍沾了些血渍,像烙印似地染在月光之下。
第 10 章
官府宣布夜贼擒获的隔天,宋思薰大大方方、热热闹闹地搬入淮安王府。天下第一大家、更别提还是脱俗绝色的佳人,居然不管男女有别,人言可畏,孤身入住王府。如此令人啧啧称奇的大事自然轰动全京师,甚至传到皇帝耳中,某日兴致勃勃地对卫一色说:“往后朕想听曲儿,就直接到你淮安王府去了!”
平西大将军过去对宋大家的恩情、感恩图报的宋大家今日舍弃高贵地位几乎以卑微妾室之姿住进王府,这对组合在构成一桩佳话的同时,也令无福消受美人恩的卫一色连续三日在大街上遭遇京师民众的制裁行动──成亲不到一个月,竟就胆敢辜负柳家小姐,还光明正大把外头女人接回府,即使淮安王妃同意,京师之民也绝不原谅这个无情郎!
今天,就在卫一色又被逼得逃到装满鸡笼的市场暗巷时,淮安王府正发生沈君雁勾引柳朝熙的香艳情事。
「…沈军师,妳做什么坐得这么靠近?」
「觉得冷嘛~~」
无视已换回女装、笑容妩媚的沈君雁,正坐在大厅圆桌上看著名川地图的柳朝熙,第三度往隔壁一张椅子移去,而沈君雁也第三度逼近。
「夫人,妳在看接下来要去哪儿游历吗?」沈君雁说话时,双唇离柳朝熙的耳旁很近,低媚音调彷佛正暗示某种私密的暧昧。「这次让君雁也陪夫人去,好不好?」
柳朝熙明知道这人在打鬼主意,却耐不过好奇心,扯了抹笑打蛇随棍上地问:「为何想跟我一起去?」
「因为君雁对夫人的眼界经历仰慕已久,难得有此机会,自然…」她轻笑,棕色眼珠荧光流转,充满无限诱惑。「不、想、放、过。」
一字一句,顺着丰润带笑的唇溢出。
姣好的面容,艳若桃李;修长柔软的身子,不断欺近。
「君雁想陪朝熙去,也得等将军点头呢。」柳朝熙不甘示弱地展现女人风情。她皓齿开阖,气息清新,明亮的黑眸波光微荡,辅以那道温婉轻柔的嗓音,着实是美得不可方物、令人一望便觉快要窒息的女子。「将军拥有朝熙的全身全灵,君雁也该知道王府规矩,朝熙做不了主,怕会辜负君雁的一番…仰慕之心。」
沈君雁叹息,向来自信满满的秀容竟也浮现一片楚楚可怜的伤怀。她伸手抱住柳朝熙的左臂,小女孩儿样地撒娇道:「君雁岂不是注定与夫人无缘吗?将军对夫人如此爱护,哪儿容得下君雁随侍在侧呢?」
手肘陷入沈君雁丰柔的胸脯里,柳朝熙的喉间感到一股微妙哽咽,令她想起当年喝下由楼语凝亲口所喂的太极翠螺。一股莫名恐慌涌起,使柳朝熙终于略微使了力气,想抽出自己的手臂、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沈军师,请自重。」她知道沈君雁想做什么了,而她一点也不喜欢。
「自重?夫人何出此言?君雁做了什么事令夫人不舒服吗?」沈君雁没让柳朝熙的脱逃得逞,反而更为贴近她的身子,透过软衫绸缎,两份热度传到彼此肌肤。
「沈军师…!」力气上显然不敌,柳朝熙连口吻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慌乱,只能挣扎地站起身。
沈君雁当然跟着起身,凑向前,唇瓣微触柳朝熙的耳垂。「夫人何需紧张…我们不都是女子?」
柳朝熙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那双清亮眼底闪过一丝被逼入绝境的薄怒,贝齿轻咬下唇,奋力地将沈君雁推往桌前,双手并压住桌角,此时对方已完全被箝制在自己怀里了。她扬起清媚的笑,一抹邪魅得意的弧度,低喃地说:「沈军师如此牺牲色相,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吃尽豆腐,究竟是想知道什么?」
「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感到有趣罢了。」沈君雁也微笑响应:「两年前重阳节,柳家小姐偶遇国舅之子,向来对男子不屑一顾的尚书千金,竟于回府后提起这名男子,令她的婢女以为小姐倾心于那位公子,再加上,罗楼二府联姻的消息出现后,她家小姐再也没有与楼小姐往来…这前因后果凑合起来,自然得出柳小姐是伤心于那位公子迎娶自己的好友。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单纯。」
「小翠告诉妳了?」柳朝熙平淡的语气令人摸不透真实情绪。「想必沈军师又是用了这招美人计。」
「非也。小翠什么也不用告诉我。」沈君雁轻声一笑。「妳可知将军已与罗夫人见过面?」
柳朝熙的神色并非凝重能够形容。竟然同时感到深刻恐惧和莫名安心,连她自己也弄不懂了。楼语凝究竟对卫一色说了些什么?卫一色是否会因此对她侧目以视?
…不,都那么失礼地强吻了他,结果这几天他仍是对自己关爱有加,便表示三言两语绝无法左右他心中的信任。
事实是,柳朝熙对自己无法信任。
自三日前的吻,纵然晨间相处时两人皆自然如昔,夜里就寝的情景却是大不相同。柳朝熙变得想更靠近卫一色,肩膀也好、手臂也好、脸颊也可以,想让自己的肌肤能感觉到他,所以她会一直维持苏醒,等待卫一色睡着后,便往他的方向挪动一些。最初只是几寸距离,光是看着衣袖相迭的画面,她也会感到分外窝心,但渐渐地,只是那样又不够了。昨晚,柳朝熙终于开口要求:“能抱着我睡吗…夫君?”
卫一色当然吓了一跳,最近他总是被自己的言语行为吓了一跳。
“这样睡起来不会不舒服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可以试试吗?”
卫一色点了下头,柳朝熙能听到他大力吞咽口水的声音。“那…过来吧,夫人。”
期待而羞涩地窝进他的怀里,那份几乎算是陌生的气息,却使柳朝熙满足地轻声叹息。她应该早点说的,舍弃什么衿持礼仪,早点说出口,便能尽快得到如此美好的回馈。
“手还疼吗…?”心疼地以指尖抚摸着拥抱自己的臂膀。宋思薰的事她已经听卫一色解释过了,就如洞房那夜他告诉自己的话,比起世俗眼光和制式规矩,他当然选择保护身边的人。
“不疼,亚莲制了一种药,涂抹后既不疼且很舒服,冰冰凉凉的。”卫一色的声音有些模糊,能听出亲切的笑意和对义妹的自豪,带点令人想跟着微笑的稚气。是因为被柳朝熙这么温柔地抚着手臂吗?这人显然快要进入睡眠了。“对不起,夫人…累妳得承受这些流言蜚语,不如妳出门去清清耳根子、散散心吧…”
“就这么想把我赶出去吗?”柳朝熙笑谑道:“等我回来,王府莫不是要多出二太太了?”
“那是不可能的…”卫一色的回话已如同呓语。“我怎会喜欢女子呢…”
「──在想什么?」沈君雁勾起柳朝熙的下巴,眼角与唇边满是使人沈迷的勾引笑意,她似乎玩这场色诱游戏玩得欲罢不能。
「我在想…」柳朝熙扬着浅笑,丝微苦涩。「堂堂的平西大将军是否不喜欢女子?」
沈君雁挑眉。「夫人可是暗指我们将军喜欢男子?」
「在军营,这也不是少见之事。」柳朝熙正想甩开她的手,眼角余光却瞄到卫亚莲正自门外走来大厅。这个角度沈君雁无法得知后方来者,于是她笑了,主动凑向前,额头与这名不知大难临头的妖艳女子轻触,俨然一副耳鬓厮磨、情话绵绵的模样。「沈军师,这次还不让妳认栽吗?」
沈君雁先是疑惑地皱起眉,之后才恍然大悟,猛地推开笑得一脸狡诈的柳朝熙。她转过身,见到一脸平静的卫亚莲,就算觉得尴尬,还是得欲盖弥彰地整理微乱衣襟,正巧柳朝熙也正拢上几丝散落后颈的秀发──简直是有口难言的放荡现场。
“夫人,将军又被困在街上了。”卫亚莲是真的毫不在意亲眼所见的亲密,还是隐藏得太过良好呢?沈君雁见她的手语姿势一如既往的顺畅,不免觉得这时候不能说话也是好事,至少别人就无法从口吻音调里探测自己真正的心情。
「果然…」收起桌上被两人的试探游戏压得满是皱纹的地图,柳朝熙无奈而怜惜地说:「京师百姓这次也做得太过份了,我得去阻止他们不可。」
“将军说过不要紧,时间会平息众怒。”
「可已经三日了,每次出门都遇到埋伏,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柳朝熙摇摇头。「我得去看看。」
卫亚莲颇觉为难,一方面她也担心将军,另一方面,让柳朝熙出门又不太妥当。现在群情激愤,谁也不知道那些爱戴柳朝熙的人们会做出什么傻事,毕竟他们连王爷也不怕了──虽然一部份原因是卫一色由着他们发泄,不想弄大事端。
「夫人,妳找几名护卫一起去吧。」沈君雁平稳地道:「将军有的是办法自己脱困,只怕妳伤了自己,我们不好向将军交代。」
柳朝熙点了下头,不再多说,召集王豪等五名王府护卫出门寻夫去。
沈君雁这时才朝卫亚莲说:「刚才那个…我和柳朝熙只是…」
“我明白。”卫亚莲微笑。“军师想为将军探查柳小姐是否真喜欢女子。”
那全然不受动摇的理解眼神,反倒使沈君雁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卫亚莲走上前,为她慎重地再度整理好衣襟。这个动作,沈君雁过去曾在军营帐中,见她为卫一色做了好几次。那样熟稔专注、充满关爱的行为,只是看着卫亚莲的神情和浅笑,就会觉得自己是她眼中的唯一世界。
沈君雁蓦地红起脸,退了一步。「妳已经不用做这种事了,妳是王府二小姐卫亚莲,再也不是那个营中的哑莲了。」
卫亚莲有些不解她的反应,偏着头的模样相当伶俐清秀。“可军师仍是那个营中待我极好的军师,不是吗?”
「我待妳好?我有吗?」沈君雁楞道:「我不是总把妳吓得远远的?」
“除了将军以外,军师是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