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莲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君雁微皱眉间。“是指虽然有,但不常?”
哑莲微笑,点了下头。
“学医也是为了照料将军吧?妳做得这些事,种种的一切──”沈君雁凝视她,棕色眸子稍感沉郁,没有往日的神采飞扬,因思索而显得闇魅,却仍是曼妙迷人、独具风情。“全是为了将军?”
哑莲再点头,唇边的微笑稍稍加深,只是提起卫一色便令她的神态柔情似水。
沈君雁也注意到了吧,楞楞地眨了几次眼睛。
“可妳明知将军的身份,难不成妳……”她抿了下唇瓣,迟疑的线条,转头望向墙壁。“算了,我不用知道,反正也跟我无关。”
那欲言又止的话题,哑莲约莫能猜到是关于什么,但她不想说、而对方也不愿提起,于是这最后一夜的换药过程,依然相安无事地结束。后来,哑莲只要是为将军所做的事,也会包含沈君雁的一份──帮将军缝完衣服,她会记得去问军师需不需要;为将军熬了一锅活血中药汤,她会顺道找军师一起享用;偶尔到村庄为将军添置衣裳时,也会多带几套回来给军师──哑莲觉得这很自然,她知晓了秘密,在保守的同时当然也得提供所能的帮助。
她对沈君雁的态度从原本闻声便逃,到如今的事事照料,当然引起一些与她特别友好的士卒们好奇。某天,一名年约二十岁、小名“阿齐”的士兵,在巡守军营时遇到她,便陪她一起走回帐棚,当时阿齐是这么闲聊的:「哑莲啊,妳是不是喜欢沈军师?」
阿齐是少数几个懂手语的人,于是哑莲在楞了一下后,飞快回答:“当然没有!你怎会如此猜想?”
「没有吗?除了将军以外,哑莲待沈军师极好,上次沈军师受伤,哑莲不是夜夜照料?」
“你受伤时,我不也是彻夜照料?”哑莲微噘樱唇,微恼的风韵甚为可人。
她觉得有些委屈,难道自己不能只是普普通通地对待一个人好吗?在众人眼中,一定得要是成为别人的所有物,如将军那样,或是对男子芳心暗许,如沈君雁那样,她才有待人好的理由?
「可那不同。将军也就算了,妳对沈军师真的不同,到底妳是不是喜欢他?」阿齐似乎蛮不开心的,就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不要喜欢他,哑莲,妳会受伤的。别看沈军师那人玉树临风,其实骨子里特爱女色,跟很多女人都纠缠不清呢!哑莲不适合他的。」
哑莲皱起眉,难得有些动怒了。被误解是一回事,被别人莫名其妙地警告别做某件事又是另一回事。
「──哦?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印象?」慵懒温润的声音,却如巨雷般投入人心。「真令我伤心,我还以为营中大家都喜欢我呢。」
「沈军师──」阿齐眨眼间便白着脸,结巴道:「我、我只是…」
沈君雁一袭儒袍,轻摇纸扇,自月色下徐徐而来,彷佛刚游历完奇山秀水,一派的悠闲从容。
「守夜规矩是什么?军纪是怎么说的,嗯?」她略扬浅笑,自有一股威吓之感。
「随意交谈、擅离岗位…」阿齐苦闷地应答:「罚一个月马房清洁,一个月膳食减半,两个月不得告假离营。」
「你都记得嘛。嗳,这岂不是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的呢。」落井下石的笑脸就是这样,偏偏沈君雁能将小人嘴脸诠释的儒雅潇洒。的ca9c267dad0305d1a6308d2a0cf1c39c
哑莲同情地看着阿齐。
「沈军师,我自请惩处,请看在我初犯的份上,酌轻量刑吧…!」
「你再继续说,说得多一点,你的处罚更重。」
阿齐随即紧闭嘴巴,朝沈君雁行礼,然后二话不说地走了。
「…妳今日身份乃将军侍从。」来到哑莲身边,沈君雁淡然道:「若有人骚扰妳,即以军法论处。妳也不用客气,能回绝便回绝,这也是为了那些小子们好,不然被我或将军知道了,下场就是如此。」
“是我不对,我知道阿齐在守夜,我应该早些劝告他。”哑莲自责地回答,比完后才猛然想起沈君雁看不懂手语,这下子倒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朝她苦笑。
「恐怕就算妳劝他,他也不会听,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可是最难缠了。」沈君雁说完,又泰然自若地摇着扇子缓步离开了。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看手语的呢?哑莲惊讶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禁露出微笑。沈君雁果然是卫一色的友人,这个营中,就是因为有她们这两位杰出温柔的人,才会令她感到如此不同,也才会让她想不断对她们付出关心,死也愿意守护她们的秘密。
卫亚莲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极为不解自己为什么正望着地板,且这个地板还会移动。当她正要开口时,身体已经被轻柔地放在榻上,并与沈君雁四目相对。
「啊,妳醒啦?也不早说!」沈君雁揉着肩膀,气喘吁吁地走到桌前坐下。「那个傻将军还真把我当男人了…!想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抱得动妳嘛,差点被搞得英年早逝!」
卫亚莲低头看看自己凌乱的衣襟。沈君雁恐怕不是用抱的,而是像扛沙包那样,一路把她从院子里扛回房间,难怪自己睁眼时会看到地板。
卫亚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午,她看到卫一色和沈君雁各自穿着男装锦袍,躺在院里的石头上睡觉,估计她们是刚从皇宫回府,身心累得不可开交──卫一色是还好,但皇帝一声令下,说要见沈君雁问问兵法之道,便时常把那位原本乐得在王府清闲的军师召来唤去──卫亚莲于是拿了两份毛毯,走进院中为她们一一盖上。
懒洋洋的午后,对于习惯塞外酷热和严寒气候的她们三人而言,这样的阳光是非常具有魅力的。坐在石椅上望着将军和军师幸福的睡容,卫亚莲不知不觉也趴在桌上睡着了。约莫半个时辰,辗转之间,她依稀听到柳朝熙的声音说道:“…夫君,回房睡吧,若是晒伤了肌肤可不好。”
“唔…可在这儿睡很舒服。”卫一色低喃,卫亚莲能轻易想象出她揉着眼睛、昏沈困顿的天真模样,就如当年在军营中的无数晨日。
但她却无法如在军营那时相同,迎上前去,为将军整发洗脸,现在的她甚至不该抬起头,只能继续装着沉眠。
“进房里,有我陪着夫君睡呢…夫君觉得哪个比较舒服?”柳朝熙那道原就柔润魅人的声音,这时显得更为妩媚温婉,就连卫亚莲都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酥麻了去,更遑论是总对她言听计从的卫一色了。
卫亚莲忘记在这之后是什么心情,只是放任自己再次沉睡。
吞下所有的酸涩苦楚吧,这也是为了将军,这一定就是…将军所希望的事。
思及此,她不由得失望地问:“为何会是军师带我回房,将军呢…?”
以前在营中,若自己因研读医书过晚而睡在案前,都是卫一色抱她回床榻的,现在只是因为有了柳朝熙,卫一色便不管她了吗?便把她交给别人了吗?
紧咬下唇,复杂纷乱的心绪使她差点遗漏沈君雁的回答。
「将军见妳还在睡,不想吵醒妳,所以就吵醒我了。」沈君雁瘪瘪嘴,那个没良心的将军。「她要我在院里等妳睡醒,可我左等右等,妳还是没醒…后来我觉得肚子有点饿,想去厨房找些东西,又不能放妳一人在那儿,便想直接把妳抱回房…不,我是直接把妳抱回房了。」
沈君雁敲着肩膀、揉着手臂,似乎真的不太舒坦。
她说的没错。卫亚莲心想,就体力而言,沈君雁确实是个弱女子,要把同为女子的自己抱…“扛”进房,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
不管先前那些哀伤忧愁凄楚苦涩了,卫亚莲匆匆下床,走到她身后为她按摩肩膀。沈君雁先是一愣,然后反应极为夸张地跳起来
「嗳、嗳,妳别这样!」她摇着双手,不断后退。「都说过妳不用再服侍别人了!」
“我不是服侍。”无视她的退缩,卫亚莲更是趋前,神情坚定,对目标势在必得。“军师近日常说腰酸背痛,现在又扛…抱我回房,我唯一能报答军师的,便只有为妳减少疼痛而已。”
「我不要紧,真的不要紧。」沈君雁干笑着,被步步逼退。虽然几日前刚决定自己可能喜欢卫亚莲,还跑去庙里问过,自己是不是中邪了,但在尚未拟订计划之前,贸然行动绝对是无谋之举。
“军师,请别固执,不然我要开药给妳了。”知道沈君雁最怕吃药,卫亚莲只能如此威胁。“而且这次我不放那些能稀释苦味的药材,所以会非常、非常苦哦!”
「哗,妳这女人怎么如此霸道?我沈君雁可是软硬不──」
未完成回击,沈君雁已被床榻绊了一下,整个人往榻上倒去。卫亚莲顺势站到她面前,一脚正好立于她的双腿间,玉雪玲珑的容貌坚定难撼,但这怎么看都是一副逼良为娼的场景。
「不要啦…我、我怕痒的…」沈君雁的双手护在胸前,别问她为什么护胸,这是女子面对欺压的本能反应。
“不会痒的。”卫亚莲戏剧性地顿了一下,然后微笑。“不过恐怕会很痛。”
「那更不好,我讨厌痛…!」
卫亚莲的手已经没空回话了,沈君雁俨然是板上鱼肉。
──沈军师以一副清白受辱、羞愤难当的姿态,跑去臭骂极其无辜的卫王爷,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第 11 章
当柳朝熙自大门方向行色匆匆而来时,卫一色正拿着一盘刚做好的塞外甜点走在廊上。这位淮安王爷的新作品名为《雪花甜瓜》,是用当季最新鲜的哈密瓜配上红豆沙炸过而成,最适合在春夏季交接的时期食用,但由于是首度尝试,不太有信心,正准备先拿去给最挑嘴也最诚实的沈君雁试吃,确定哪边需要改进后,卫一色才能放心地呈给柳朝熙。
「夫君!」走到她面前的柳朝熙,一袭海绿色软衫,素白的容颜秀丽端庄,柔情绰约。卫一色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了,她的夫人真是美得令人情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