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吃著,一面只是满脑子想著罗新城,却又不敢深想,只不知是如何惨状。忍不住叹气,这般一个好男子,偏生要受这样的折辱,自己却又替他不得,真是空有一身的功夫,不知向何处去使。
正在心头暗叹,肩头突然给人一拍,只听一人道:“这敢情不是四郎?”四郎吃一惊,一人跳了出来,对四郎呵呵笑道:“四郎,燕四郎,可还认得为兄?”
那人长条身材,二十四五年纪,满脸堆笑,四郎一时却想不起来,那人便坐在他身边道:“果然是不识得了,幸亏我还认得四郎,四郎只往前想想,一起与你掏鸟蛋那个?还记得不?”
四郎竭力想去,见这人面目依稀相识,额角有点浅浅伤痕,猛可地想了起来:“是了,莫不是胡大哥?”
那人跳了起来,呵呵大笑:“果然还识得。”原来这是他本村自小的一个相识,一村里长大,这人姓胡名海,原本也他同村一个泼皮无赖,也是一身的拳脚功夫,专好吃酒赌钱,後来与人口角,一时误伤了人,惧祸逃出在外。
四郎大喜道:“哥哥几时回来?一向可好?”那人拉了四郎坐下,道:“为兄这些年一直在幽州过活,前年打听得官司已了,便欲回来,只是那时节做些贩果子的生意,一时还好,急切脱身不得,今年幽州地方贼人闹得厉害,便回乡来了,不想在这里遇到兄弟。”
四郎见他身上穿的都是绸衫类,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因问:“现下哥哥却什麽营生?”那胡海道:“回来三月,与人在含章门外顶下一间肉户,如今有几付案头,做些屠宰勾当,倒颇过活得。今日原与罗侯府送肉去,不想遇著了兄弟。兄弟却在哪里过活?”
四郎正要说是在禁宫中当差,却又想起蔡煜的话,因道:“在蒋校郎门下做个士兵,且混碗饭吃。”胡海便笑道:“我闻得你娶了个美娇娘,怎麽舍得撇下,到营里去做士兵?”
四郎微微苦笑,将进城看灯失落娘子一事说了,胡海听了便连连叹气,兄弟两个说了一阵话,也是久别重逢,胡海便连肉也不卖,拉了四郎要去吃酒,四郎原本心中郁闷,左右无事,便也随他找个酒楼,点了酒菜,叙些别来情形,傍晚时节才散。
四郎吃了些酒,回家去洗了把脸,整束了衣裳,便,往神武门中来,他这一向都是夜里值守,入得宫门,皇帝仍在御书房中与大臣议事,四郎隔了人头望过去,皇帝面容有些憔悴,听大臣们说话时,总有些儿心不在焉,四郎四下里望去,都没看到罗新城,心中只是想,他在哪里?难道说见驾後已经回府里了?
明知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不知为何,总是不愿意去想,因书房里人多,似乎有紧急大事在商讨,许多重臣都在,四郎便站在屋角,心里只是胡思乱想,正发著呆,突然皇帝看见他,因叫他过去,四郎便只得前去,站在皇帝身边,皇帝又招招手,四郎又站得进一些,皇帝便叫他附下耳来,轻声道:“你去烟波楼,替朕看看罗侯现下怎麽样?醒来没有,速来报我。”
四郎一听这话,又是喜欢又是担心,连忙答应了,匆匆而去。刚行到太液池荷花塘边,就见一道白影突地自楼上坠下来,通地一声,落在水中,只听得几个内侍惊慌失措道:“不好了不好了,罗侯掉池子里了。”
四郎一听,只惊得三魂去了两魂,连衣服也来不及脱,扔掉腰刀,通地一声跃下水去,在水下潜游一阵,水下一团模糊,什麽也看不清,只恍惚看得一团白色影子在前头飘著,什麽也顾不得,一把抓住,钻出水面,借著月光看时,眉目清丽,面容苍白,可不正是罗新城!
一时惊得身体不住地发颤,抱住他强挣著一口气,游上岸去,岸上几个内侍接著,四郎也跟著上了岸,就穿著一身湿衣服,将罗新城抱进楼去,到太医生赶来,四郎只觉得手脚发软,看著床上不省人事的罗新城,心慌得不能站不住,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著紧他的生死,那一刻便只盼他活著,千万别死。
但教他不死,我便……我便……我便如何?四郎睁大双眼望著罗新城,却始终不知只要罗新城活著,自己似乎什麽也不顾都使得,娘子也好,皇帝也好,这时辰一个也没想起来,眼中所看,心中所牵的,却只是那半死不活的罗小侯爷。
皇帝很快就赶过来了,黑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听著太医的话,点了点头,远远离床边站著,目光阴郁,良久,便转身出来,四郎一直站在门边,皇帝从他身边走过时便停下来,看了看他,突然笑了一笑,四郎只觉得心头一寒,还从没见过谁能笑得这般阴惨惨的,只听他道:“你救了他上来?很好,很好,去换身衣服,然後回家歇息,今晚不用再当差了。”
一面说一面径直去了,一时内侍拿了一套衣衫过来,四郎一看,却是四品侍卫的服色,不由吓了一跳道:“公公想是拿错了,四郎不敢越制。”那内侍便笑道:“这是陛下亲自吩咐的,以後燕四便是御前四品亲随侍卫,大人快些穿了吧。”
四郎只得朝上嗑头谢恩,接过衣服,看了一眼屋内,罗新城服过药,床上放下帏幕,看不到人,只得怅惘去了。
在值房内换过衣衫,却一时不走,在景阳门外一直侯著,果然不久便见两个内侍送太医出来,宫门外道过别,太医便自去,四郎看得准了,连忙跟上去施礼道:“谢太医,借一步说话。”
那谢太医吓了一跳,看见一身侍卫服色,便堆下笑道:“大人可有什麽事?”
四郎便拉他背静处站了,道:“不知罗侯怎麽样了?”
那太医道:“大人是什麽人?下官……”四郎便笑了笑:“在下受过罗侯的恩,适才罗侯落水,著实挂怀,敢问大人,罗侯现下怎麽样?”
太医欲待不说,四郎却只管拿著佩刀玩儿,那刀光在暗处越发亮闪闪地骖人,太医便道:“并无大碍,只是大病初愈的人,这一经了水,有些受寒,好在小侯爷素日还算强健,将养些时日便好了。”四郎心头一轻,道:“先生这话当真?”
那太医道:“怎麽不真?下官适才对陛下也是如此说的。”
说著欲走,却被四郎一把拉住道:“先生,陛下还说了什麽?”太医脸色一变道:“你既然是大内侍卫,如何连规矩也不明白?这些事是你打听得的麽?”
四郎便呵呵笑道:“在下是个粗鄙莽夫,随口问问而已,先生何必害怕?”那太医上下打量四郎一阵道:“大好男儿,前程无量,老夫不想坏你前程,却劝你一句,莫参合这些事。”说罢,拂袖而去,将四郎撇在当地。
四郎在原处站了一会,两边都是高大的宫墙,暗夜里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恨手上便有千万斤力气,却也打不破这宫墙,救不得那人。
次日一早,便接到皇帝旨意,要他带几个侍卫,到南苑猎场去,准备今年秋猎。四郎只得带了人马,前往南苑,皇帝每年的秋猎都是大事,今年更是要在这里开中秋夜宴,与百官同乐,四郎虽然挂心罗新城,但不奉谕旨,不当值时,却说什麽也不能进宫,想到中秋夜宴,或许能见著他呢?猎场夜里,孤清难耐,数著指头,盼到了八月初一,皇帝果然带著几个心腹众臣往南苑而来,四郎在猎场外等著皇帝车驾,果然百官簇拥而来,一辆翠盖朱轮大车,当先一人慢慢跨下车来正是赵昀,只见他下得车来,便伸手向车内,将一人抱下车来,却是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孩子,年纪只得五六岁,四郎吃了一惊,这是赵昀的第八子,英王赵湘,乃是罗新城姐姐罗妃所出。
当下四处一看,果然便见罗新城骑在马上,面容有些苍白,静静地望著四郎,四郎一见之下,几乎喊出声来,却硬生生忍住,看著赵昀携了赵湘的手,带著众臣进了大殿。
当晚皇帝设宴款待各位大臣,因近日边境上三战皆胜,皇帝大为高兴,重赏有功者,又亲自与功臣把盏,传了宫中乐伎们来歌舞助兴,不多时,便人人都有几分醉意,宫乐们新按苏轼名曲排了水调歌头,皇帝因命排演上来,那宫乐们果然排得精致,众人一时都看得呆了,四郎立在人丛中,一双眼睛却始终看著坐在皇帝左手边的罗新城,他搂著个五六岁的孩子,那孩子甚是秀美,五官极像罗新城,正是英王赵湘。
眼看歌舞极是热闹,四郎却甚觉无趣,交待下属几句,转身往殿外行去,才刚转过殿角,因见那殿门似乎虚掩,这里是座空殿,平时都是锁著的,这时候如何会开著,心中一动,一脚跨进去,还没看清眼前情形,手臂一紧,被人拉了进去,跟著怦地一声,只得门合上了,四郎又惊又喜,面前之人,不是罗新城却又是谁?
两个人都有些傻傻的,对著眼儿看,虽是光线不明,不知怎的,四郎便觉得看得再没有这般清楚明白,伸手出去一把揽住,才说得一句:“果然是你。”惊喜交加之下,眼里迸出泪来,只把他搂得死紧。
罗新城与他抱在一处,脸贴著脸,只觉得面上微湿,伸指一揩,轻声道:“你哭什麽?”四郎怔道:“我何曾哭了?”罗新城便将指头在他唇上一抹道:“这不是眼泪?”
舌尖上一点咸涩,他腾出手在自己眼角处一抹,果然觉得有些粘湿,便笑道:“当真的,想是眼里进了沙子……”话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低下头去,两张嘴便凑著一处,四郎便噙了他双唇,吸吮咂摸著,正亲著,罗新城却张开了唇,探出舌尖,在四郎唇边只一撩,四郎不由自主张开双唇,将那舌尖猛地含住,只恨两张唇不能粘在一处,亲吻之际,瞬间情热如火,顾不得禁宫森严,礼法规矩,便只要与这人做著一处,此刻就是死也是不得了。
口里纠缠著,四郎只觉得膀子被他狠狠掐著,几乎将全身力气都用在上头,自己也下力地搂紧了他,一时间亲得都喘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