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乖露丑了。他一个跟斗翻落地面,羞愧难挡的对诸葛长虹深深一稽首,道:“朱某有幸一睹诸葛大侠风采和绝伦的技艺,实为三生之幸。”说完转身欲走,无持大师见朱一夫性情爽快,道:“朱先生请留步,此地有一未决之事,何不留下作个见证?”并执着朱一夫的手站立一旁。
诸葛长虹自视店家送他替换的衣裳已被划得破烂不堪,皮肉之痛且不说,秘籍和偷袭须追查清楚。他开始逐一责问,谷幽兰死意已决,有问必答,毫不隐瞒。但不承认在皇城山上偷袭。她说道:“老娘一生从不使用暗器和毒药,杀人也图个痛快!”
无持大师暗惊,难道跟踪的还另有他人?
柳若烟刚说“不是她还会有谁”,诸葛长虹目光如电狠狠地扫了她一眼,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她见陶思诗对殷玉羽情意绵绵,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诸葛长虹凌厉冷峻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道:“快把那东西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谷幽兰淡淡地道:“不就是那么一卷卷着的纸吗?老娘还没来得及看,不知哪个缺德的看见了隐藏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
“到如此地步了,你还敢放刁!”诸葛长虹慢慢举起了右手,五个指头已冒出一缕缕热气。谷幽兰已瞧见他即欲使出无人能敌的“凌空仙人抓”神功,睁圆了双目瞪住了对方的手掌。报仇无望,苟且偷生还不如早死。她的心里反而十分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哀伤,道:“来吧,老娘巴不得你早点下手。”
无持道:“二弟,她武功尽失,何必多此一举。”他见诸葛长虹慢慢地将手掌放下,道:“善者须有雅量,不计名利之失,不动无名之火……”过了一会,无持大师问众人道:“有谁发现可疑的痕迹和可疑的人物?”
陶思诗道:“就在你们昏倒以后不久,肖大哥在山顶上出现过,还和这位朱先生打了一架……”
“哈哈,姑娘所指之肖玉安乎?”朱一夫的“鸟语”又脱口而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改口道:“噢,姑娘说的是那肖玉安吧?朱某因寻人才到了这里。他匆匆下山时几乎撞到了在下的身上,幸好避得快,刚说他一句,他反骂朱某不长眼睛,两人才从山后打到山顶,至于甚么纸卷倒没看见。”
诸葛长虹指着柳若烟和陶思诗道:“还有你两人,如不将秘籍交出来,一个都别想活命!”
无持道:“我们还是走吧。”殷玉羽看了陶思诗一眼,轻说了一句“我们也走吧,柳姑娘,你是否扶着谷女侠一起走?”朱一夫拦在前面打恭作揖道:“哎,两位前辈,向你们打听两个人,高天云和王嘉胤不知你们知不知道?听说他们便在这一带,我正要找他们。”无持点头道:“那你也跟我们走吧。”
谷幽兰坐在地上骂道:“诸葛长虹,你何不把我杀了,你不杀我,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诸葛长虹道:“你已不值得我杀,怕脏了我这双手!”他说完转身便走。
陶思诗惊恐不安地看了诸葛长虹一眼,不敢多说一句话。她上前扶起谷幽兰,替她拍掉身上的泥土草屑,草草绾好了头发,劝慰道:“姑姑,咱们这就回仙都。”谷幽兰一把推开了陶思诗,朝无持大师骂道:“没有你这个老秃驴阻挡,挨千刀的老魔头早杀了老娘!无持你这个绝子绝孙的老和尚,愿佛祖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就在陶思诗又要伸手相扶时,谷幽兰已把宝剑插入了自己的胸口。陶思诗吓得惊叫了一声,双手不知所措。谷幽兰已躺倒在地,鲜血从胸口流出,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二十八、快意恩仇(一)
今夜的秦人酒家灯火通明,分外热闹。一溜五间茅屋内安排得满满当当,为新到的司徒幽辉夫妇接风洗尘。高天云、王嘉胤和司徒函辉夫妇、四明狂客朱一夫、渔鼓道人等人一桌;诸葛长虹和无持大师有伤在身,谢绝邀请。殷玉羽因推辞不掉,和唐明睿、陈梦瑜、付冠等人一桌。付冠和付景正互吐十年分离之苦。殷玉羽细看了各桌,唯独没有柳凤起父女。大概因谷幽兰之死,柳凤起正处在悲伤之中。
司徒函辉此来自有他的意图。鲁王隐匿山中总非久计,等到风声稍缓,他得请山中的义军帮忙护送出境。他一到便去探望忧郁成疾的柳凤起,百般劝慰,总无法消除柳凤起的心中之痛,也不禁心下黯然。林紫薇想到柳凤起又失去谷幽兰,陪在一旁流泪。她向柳若烟了解当时的情况,柳若烟一口咬定由于中了陶思诗的毒,使谷幽兰不能报仇雪恨,含恨自戕身亡。
厨房间杜依梅正和陶思诗说话,陶思诗郁郁寡欢,含着泪水不住的点头。她后悔自己处事不周,中了谷幽兰的圈套,又想到柳若烟将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她已无去处,而一连几日,殷玉羽也没来看她。她估计他忙于照顾诸葛长虹,或者诸葛长虹不许他来看她。
高天云见司徒函辉闷闷不乐,似有莫大的心事,众人面前不宜直问,对高天云道:“朱大哥,你先饮了这杯酒,再向大伙说说你大难不死的经过。”
朱一夫恭恭敬敬地一饮而干,然后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说出来也不是件光彩之事,不过死里逃生罢了。朱某先为其所骗也,然问答间立识其真伪,于是乎……”他声然骤停,不好意思地笑着向四周一揖道:“朱某又胡言乱语了,失敬失敬,请多包涵。”他自斟了酒后道:“话说起来就长了。”
……朱一夫中了那护卫扔来的一刀,贯穿了腰间,幸好未伤及脏腑,怕被明军俘虏后连全尸也难已留下,逃中不慎跌下了门前的万丈悬崖。耳边风声呼呼,岂料落在悬崖中突出的一块岩石上,上面积满了厚厚的一层枯草败叶,人落在上面像似落在厚厚的棉絮上。枯草败叶一弹,他又朝下面掉落,“咚”的一声,落在一口深潭之中。当时,他已失去了知觉,被冷水一浸,他又活了过来。那一条深涧绵延数里,两旁岩石峭立,徒手无法攀援。他先包扎好伤口,跌跌撞撞地沿溪流走了五六里,因流血太多,昏倒在一块突出的悬崖之下。不知道昏了几日,他又醒了过来……待到伤稍好,他返回清枫寨。山寨已满目荒凉,空无一人。他就先居住下来,等待众兄弟劫后重归。这样等了几个月,仍不见一个兄弟返回。他想:“难道连高、王两位寨主已遭明军毒手?”他这才下山打听。一路所见,人人都已薙发易服。一个老者告诉他,别再胡乱打听,抓住了可是掉脑袋的事。山寨中的人都逃散,已不知隐藏到哪里去了。他想到儿子小鹏,因为所死的兄弟中没有孩子的尸骨,那他就没死,他要找到儿子。他装扮成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日间在深山里出没悠转,夜间宿在破庙中与泥菩萨相伴,从嵊县寻找到余姚、鄞县,几乎转遍了整个四明山的险峰深坞。他又到村落闾巷间打听,也打听不到义军的一点消息。越找不到他越坚信,高、王两位寨主和其他兄弟们没有死,没有落入清军的手中,儿子朱小鹏也还活着。
转眼过了一年多,他改道从余姚奉化又回到嵊县。在途中他听人说出现了一件怪事,一个老太妃和一个老夫人四处寻找那个误国奸相马士英。大队的清兵正在搜抓这两个老太婆……
众人正听得有味,隔壁门*,陶思诗睫沾泪花低泣着走到林紫薇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干娘,女儿已没别的亲人了,您二老可得为女儿作主。”
林紫薇道:“诗儿,有甚么事你先等一会,我和你干爹马上到隔壁去找你。”
“这小娘细白*的真标致。”渔鼓道人嘟哝了一句。见众人都朝他看,忙岔开话题,问朱一夫道:“两个老婆子也被清军掳走了?”
朱一夫道:“在下与清军相遇见时,倒没有见着,听说这两个老太婆也吃尽了苦头。其中一个老太妃被马士英灌下了蛊毒,已断了气。待到去逼自己的生母自尽,马老太宁死不从。那马老太武功极为厉害,据说甚么毒酒毒药当茶喝都没事。她满身是蛊,举手投足便放到了一大片马士英的护卫。马士英放火纵烧眼见已葬身火海,她却从火中逃了出来,又救活了老太妃,四处寻找马士英。两人一路上逢人便说马士英的不忠不孝,说要生吃了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高天云微笑着道:“这两个老婆子也不是人,大概已成精怪了,后来怎让马士英知道了。”
朱一夫道:“两人满天下的数说马士英的罪状,马士英果然从一个旮旯小庙里钻了出来——他已当了和尚了!当时一位侠士经过,冲进小庙正要一刀劈了马士英,清兵呼啦从四面包抄过来,逮个正着,你猜两个老婆子怎样?眨眼工夫又不见了……”
坐在旁边的付景一副醉迷迷的样子,喝了一小口酒,又匝吧了一下酒的味道,对朱一夫所说的事充耳不闻。马士英本是他的瓮中鳖砧上肉,哪知清军突然出现,杀了一批又一批,他自知不敌,只好抽身而退。他找到了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老太太,给了他们一些银两,打发他们赶快逃命,这是他安下的渔翁钓鱼之计,只是没有当众说出。他打听到玉山一带有义军出没,不久前与清军打了一仗。一个人势孤力单,大仇难报,他要请义军帮忙……当他寻找到花溪时,不意与失散十多年的胞兄付冠相遇。两人唏嘘不已,都以为对方不在人世了……坐在他身旁的付冠一听朱一夫的话,急不可耐地道:“那老贼现在哪里?”
朱一夫有意卖一关子道:“付大侠莫急,待在下从头说来。当时在下在路上,看见大队的清兵中一个骑着小毛驴的和尚,我还认不出就是马士英,但一看见清兵心中就气,干脆在路上坐了下来,待近了,突施杀手,杀他个人仰马翻……”
众人正屏息聆听,酒家的门“蓬”的一声被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