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幽兰心中怅然若失。她此来的目的是想寻到柳凤起父女,再向司徒函辉打听诸葛长虹的下落。柳凤起不在,她不好意思单独去找司徒函辉夫妇。因为前年她在金华寻到柳凤起后,留了一封辱骂林紫薇的信。她对唐明睿道:“我与姓林的有点过节,此番前去恐怕不大妥当。”
“谷女侠,这你就多虑了。”唐明睿道:“林女侠可不是鸡肠小肚的人,她听到你和柳大侠重续旧好,对柳姑娘也不错,都为你们高兴哩。”
迟早总要见面,迟见不如早见,谷幽兰不再犹豫,带着几分不安,跟着唐明睿到了司徒函辉的住处。
出门迎接的是陈梦瑜,一见谷幽兰眼光一亮,道:“谷前辈,难得你侠驾光临,富阳山中一别,侠影难觅。今日降临,必有所教。”他侧身延请谷幽兰入屋坐定后,说司徒大侠有急事入宫,不知甚么时候能回来。
谷幽兰见司徒函辉不在,反倒放下了忐忑不安之心,笑道:“玉箫公子腹藏锦绣,出口便是文绉绉的,害得我口中满是津液——太酸了一点。”陈梦瑜脸一红,略一作揖,快速转身去了后院。
不一会,后院响起了脚步声,听见一人道:“真的是谷妹到了?”是林紫薇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惊喜。
谷幽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不知道如何应付随即出现的尴尬场面。
林紫薇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敛衽施礼,道:“谷妹妹,你我虽二十多年不见,你的变化不大呀。早就盼望着你能来,可惜现在姑爷和烟儿不在,唉,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
谷幽兰忙闪身还礼,说道:“可我……”
林紫薇打断了她的话道:“有啥大不了的,你能来是瞧得起我夫妇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林姐姐,”谷幽兰内心异常感动地道:“我对不起你。”
“嗨,柳姑爷把你的一切都和我们说了。”林紫薇拉着谷幽兰的手道:“啥对得起对不起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过去的事都把它抛到一边去,谁还计较那些。”
谷幽兰的心中一阵温暖,隔在两人之间的一堵冰墙开始融化。过去她与林紫薇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并没甚么交情。早年江湖上相传林紫薇为人恭敬温良,胸怀大度,她还疑为虚情假意。就眼下林紫薇不计前嫌一点,自己就自叹不如,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唐明睿目示了一眼陈梦瑜,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让她们好好地说说心里话。
林紫薇道:“谷妹,我说你呀还是太任性,本来好好的在一起,你又不辞而别,闹得姑爷心神不安,你呀太灵巧太多想了。”
林紫薇的话虽是嗔怪,却说到了谷幽兰的心里,听着十分受用。她问道:“他父女现在哪里?”
“我听外子说,他本与青枫寨的弟兄们在一起,现可能已转移到东阳的玉山一带。”
“唉,我迟早总要去寻他们父女。林姐姐,我此来,是想向你和司徒大侠打听一个人,就是仇家诸葛长虹的下落。”
林紫薇想了一会道:“我和外子听说他隐居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有这样四句话:‘一山分四水,烟霞卧石星,猛虎当痴儿,狂傲绝世尘。’具体啥地方不清楚。‘烟霞’是指他归隐后自号‘烟霞老人’,‘石星’不知是山名还是村名,找到那个地方才能找到他。唉,可叹老成凋谢,现存的武林前辈已无人知晓。哦,东阳的安文你二十多年前已去过,那里的寺院里有一位隐石禅师。听外子说他有一位师兄,原是一位武林名宿,据传与诸葛长虹有些交情,不知何故落发为僧,隐居在哪个寺院我就不知了。只有先找到隐石禅师,再打听到他的师兄,或许可能找得到诸葛长虹。”
谷幽兰又问道:“林姐姐,你可知这老煞星是何方人氏?”林紫薇摇头道:“听人说,他平生独往独来,绝少与人交往,他的身世无人知晓。”
谷幽兰起身告辞道:“林姐姐,多谢你把我当成亲人,待我报了大仇后再来相叙,小妹先行告辞了。”
林紫薇道:“谷妹妹,你慌甚么,来了先住几天,也不迟它个三五天。”她执住谷幽兰的手不放。
正说着话,唐明睿和陈梦瑜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唐明睿看着两人,道:“林女侠,大事不好,江干兵溃,方国安已降清,正领着清兵向绍兴杀来。现已关闭城门,严禁百姓出入。司徒大侠说事已至此,恐怕凶多吉少,要你及早作好准备。”
林紫薇坐回椅子上自语道:“方国安反戈,江东又将有一场大劫难哪……”
唐明睿道:“这等叛将偏得清军重用,不如我等先潜伏城外,一俟时机,先杀了这个叛贼。”
谷幽兰想到清兵在杭州的暴行令人发指,绍兴又将故事重演。兵戈一动,又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她愤然道:“林姐姐,那我先不走了。你先收拾好东西,我和两位兄弟一起到城外去看看。”
三人潜出北门,各隐身于官道不远处的芦苇丛中。
十八、鲁王蒙难(中)
薄暮时分,大队的清兵接近了北门。为首一人正是三人在杭州见过面的“鬼面屠夫”艾新角。他的身后闪出一人,手执大刀对着城门指指点点。
唐明睿细一辨认,方国安虽已换了清服,还是认出手执大刀的正是他!谷幽兰正欲跃起,唐明睿一把按住了她,道:“我直取姓艾的,前辈和陈兄弟直取姓方的,咱们取人先取马!”一示眼,三人从芦苇中腾身而出,分别向艾新角和方国安扑去。
两人突遭袭击,还未回过神来,三人已扑到前面。两匹战马惊得后退了一步,还未退稳,唐明睿的银扇已插入了艾新角的马脑。那马垂死前嘶鸣着直立起来,待马跌倒在地之时,艾新角趁势一翻,站起之时大剃刀已劈出了一招。
方国安的战马被宝剑和玉箫击中脑门,那马“扑”地跪倒在地。谷幽兰的宝剑插入了脑骨,一下子拔不出来。方国安手中的大刀已向谷幽兰兜头砍下。千钧一发之际,陈梦瑜的玉箫慌中一偏,点中了方国安腰际的笑穴,方国安一激愣,开口哈哈大笑起来。谷陈两人趁机抢进,后面的清兵刀枪齐出,两人斜身略退了几步,清兵已抢前护住了方国安。谷幽兰进退飘忽,招数狠毒,前面的几个清兵顿时毙命。
唐明睿初将银扇当点穴镢使用,招招都点向对方的要穴死穴,但艾新角凶悍力猛,一柄大剃刀上下翻飞,使唐明睿近身不得。他刷地展开银扇,改为游身快打。他步履飘逸,出招灵捷无比,用“云横秦岭”挡过了艾新角下砍的一刀,猱身抢进,又用“雪拥蓝关”向艾新角的脸上拍去。艾新角忽觉劲风扑面,大剃刀一翻向上反撩,唐明睿微露诧异,忙纵身而起,才避过艾新角的狠毒招式。
清兵冲到了艾新角前面,从两侧向唐明睿围了过来。唐明睿一按银扇上的机关,扇骨中弹出二十四把闪着蓝光的锋利尖刀。他自出道以来,对黑白两道都从未用过狠招,因为刀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对清兵他用不着讲甚么江湖道义。
艾新角退到后面督阵,命弓箭手先射死眼前的三人,然后大军合力攻城!前面的清军围住了三人,后面的清兵已分别从两侧涌向城门。
因为谷幽兰和陈梦瑜已和清兵混斗,弓箭手不敢乱射,只好瞄准了唐明睿。艾新角一声令下,箭镞如飞蝗般一齐射了过来,唐明睿用一招“满天烟霞”,将自己裹在一片银光里。在清兵抽搭羽箭的间隙里,他已扑到清兵的跟前,银扇连划带刺,左手忽拳忽掌,地下响起一片惨叫哀鸣之声。
那边谷幽兰陈梦瑜正和方国安斗得难分难解。方国安的长刀占了便宜,别看他脚步摇摇晃晃,东一刀西一刀杂乱无章的乱舞乱劈,已逼得两人迭遇险招,手忙脚乱。几招一过,陈梦瑜叫道:“他使的是醉刀!”原来他的刀法中揉进了醉棍的技艺,两人一时难以适应。
方国安摇摇晃晃似乎脚步不稳,侧跌倒地,手中的大刀却向两人的头上砍落,谷幽兰侧身相避,一剑下取方国安胸腹。岂料方国安双腿上踢谷幽兰手腕中的同时,大刀又向谷幽兰的肩上砍来。陈梦瑜的玉箫在大刀上一点,刀虽歪了,方国安右脚几乎踹中了他的肩部,被逼退了数尺。弓箭手刚想放箭,陈梦瑜长啸一声,反而欺身直进,施开了他的“赤壁怀古箫法”,遮拦进击,一气呵成。斗到紧酣处,他见唐明睿已使出了毒招,忽然明白过来,对呀,对清兵本不应按江湖道中行事。一声尖锐的箫声响起,声遏行云,二十四片阎王帖从箫管中飞出,阎王帖用两片极为锋利的钢片接成,长约三分,吹气一送,出了箫管便旋转飞翔,发出呜呜的叫声,曾经毒液浸泡,中者立毙。因太过厉害,故称为阎王帖。前面的几个清兵不识好歹,立时丧命。方国安这才面生惧色,连滚带爬地逃入清兵阵中。
清军已撞开了北门,蜂拥般地涌入城中,城头已插上了写有“艾”字的旗帜。三人见大势已去,几个急起鹘落,跳入芦苇荡中……
待到天黑,三人才绕道东门,避开清兵的耳目翻入城内。城中一片狼籍,不少的百姓已惨死在乱兵之中。到了司徒函辉的住处,一灯如豆,司徒函辉和林紫薇正坐着发呆,看来两人已和清兵大战了一场。司徒家处在闾里深巷之中,清兵还未顾及。他一见三人,大惊道:“你们怎还不走?”
唐明睿问道:“鲁王怎样了?”
司徒函辉叹道:“清军一入城,艾新角和方国安便带领清兵包围了朱家大宗祠,抓住了鲁王,打入了府衙的大牢,文武百官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复国之望已成南柯一梦……”
三人黯然不语。
司徒函辉道:“接到探子密报后,我便劝王爷快走,以图再起,但他执意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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