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黯然不语。
司徒函辉道:“接到探子密报后,我便劝王爷快走,以图再起,但他执意不肯,说‘事已如此,天意难违,作为天潢贵胄,国亡当殉国,何必再作丧家之犬,苟且偷生’。”
陈梦瑜道:“那咱们设法先将他救出来,不过,事先要作一番周密的安排。”
一直不语的林紫薇道:“师兄,今夜看守必然严密,俟其稍怠为妥,是不是定在明日夜上,我猜测不久方国安又会带兵来找你,不如现在先到城外躲避。”
第二夜二更时分,五人换上夜行劲装,各施展轻功妙技,潜入城中。虽已二更,家家户户仍不敢安睡,其间不时传出哀泣之声。街道上清兵往来巡逡,府衙的大牢那边更是灯火通明,清兵防备甚严。五人不由放轻了脚步,一队清兵正进入司徒函辉住处的小巷,五人只得伏在对门的屋顶上,再越过一条大街,前面就是大牢了。忽见一黑衣人从司徒家的里面走出,他见巡逡的清兵已近,又翻身退回屋内。
司徒函辉奇道:“咦,是谁呢?深更半夜前来光顾住处,不知是敌是友……”
“可能是趁机抢劫财物的小贼。”谷幽兰道:“最可恨的就是趁火打劫之人,待我下去先料理这个不知死活的毛贼。”
司徒函辉道:“且不可造次,以免坏了今夜大事。我早已身无长物,他可能要空手而归了。”
清兵到了司徒函辉住所的门前,见大门洞开,不敢贸然而进。一佐领模样的人命清兵退到巷口,自己转身前去禀报。
司徒函辉一看天上的银河,时辰还早,心道:“这边一闹,咱们正好动手劫牢。”
不想那蒙面小偷对外面的一切毫无反应,走出门外看了看天,又进入屋内,反倒拨亮了灯,找出一小坛绍兴陈酿,自斟自饮起来。
唐明睿大惑不解,道:“真是奇怪了,这个盗贼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眨眼间,清兵簇拥着一个矮胖子到了门前。
司徒函辉道:“这矮胖子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铜头铁肚沈宗衡,且看这盗贼如何应付。”
沈宗衡喝道:“里面司徒函辉听了,方将军有请。”
屋内的人慢声应道:“叫方国安自己来请吧。”
沈宗衡一听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喝令道:“何方狂徒,竟敢冒充司徒函辉,快给我拿下!”
几个清兵冲进去,不知那人用了甚么手法,反被一个个摔出门来,堆成了一堆。
唐明睿心中大奇,道:“这人用的是上乘武功,劲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是一般的盗贼,而是个江湖高手。”
屋内的人道:“你就是自称铜头铁肚的沈四爷吧?你若再令你的手下进来,别说我下手不留情!你们坏了我的大事,我接连两个晚上在此等候司徒大侠夫妇,还是不见他们的影子。我问你,他俩是不是被你们关押起来了?”
沈宗衡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但一听“你们、你们”的口气,问道:“阁下是谁?”
司徒函辉夫妇也被弄糊涂了,好像那人是在等候他夫妇两人。林紫薇道:“听声音,我似乎有点耳熟,但总想不起他是谁?”
那人道:“你问那么多干啥,方国安怎么不来?”
听对方的口气,似乎连方国安也不放在眼里。沈宗衡被对方的口气所摄,一收趾高气扬的气势,道:“方将军忙于军务,才命小人前来,请阁下相告尊姓大名,小的好回去复命。”
那人喝道:“司徒函辉夫妇哪里去了?”
沈宗衡答道:“他夫妇昨日傍晚已逃走了。”
那人又喝了一杯酒,道:“好,好,果然坏了我的大事!沈宗衡,你进来!”
沈宗衡久历江湖,早已老滑成精,在门外道:“小的在门外听得见您老的吩咐,有甚么话要奴才转告方将军,您老尽管说就是。”
那人哈哈大笑道:“沈四爷,你降清刚二三天,就学会满人的一副腔调了,学得好快呀。别人说你铜头铁肚,骨头却是软的。我本按下金钩钓巨鳌,今夜却钓到了你这条小泥鳅!”那人“咔”地捏碎了酒杯,朝门外一撒,十多个清兵霎时捂着脸嚎叫。沈宗衡刚待转身,那人身手异常矫健,早已跳出门外,一把抓住了沈宗衡的手臂,沈宗衡顿时半身子发麻。那人道:“沈四爷,让我先试试你的铜头!”手中的酒坛向沈宗衡的头上砸去。“蓬”的一声碎片四射,那人叫了声:“好,果然是颗好头颅。”也便是此时,沈宗衡手腕一翻,挣脱了那人的手,头一低,使出了“莽牛耕地”,向那人有腹部撞去,那人闪身一侧,沈宗衡的头颅撞在板壁上,撞出一个大洞。
号角声四起,清兵齐向小巷中涌来。不一时,房屋的四周都已围满了清兵,谅那人插翅也难以飞出。
那人喊道:“对面屋顶上的人如是朋友,请快走,我自对付得了。”
陈梦瑜道:“这人好手段,听力也超逾常人,沈宗衡今夜可碰上晦气了。真想下去助他一臂之力。”
司徒函辉大为佩服,他们五人伏在屋顶,他早已发现了。听声音,他似乎不是江南人,到底是谁呢?他一时又猜不出。他的做法分明是想吸引更多的清兵,那又是为甚么呢?他不及细想,领着五人悄然向大牢而去。
那人见屋顶人影一晃,已无声息,才对沈宗衡道:“沈四爷,你的光脑袋煞是厉害,不过还是让我试试我的鹤嘴笔硬还是你的铜脑袋硬!”沈宗衡愣了一愣,又是一招“莽牛耕地”,那人左手按在沈宗衡的顶门一推一绕,已卸掉了前冲之力,伸出三指向沈宗衡的后脑轻轻一啄,正是“鹤嘴笔”中的一招“仙鹤啄鱼”。沈宗衡犹遭天雷轰顶一般,大叫一声扑倒在地。那人道:“看你修炼不易,且饶你一次。”那人拍拍手纵身一跳,一溜青烟似地飞上瓦背,向东飞奔。地上的清兵忙向东追去,不一会,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司徒函辉到了途中才猛地想到,那人是在等候自己,而自己心头着急,忘了告诉他自己就是司徒函辉,也忘了问他姓名。他问道:“你们之中有谁认识刚才的人?”听清兵呼号着向东门方向涌去,想那人已突出重围。自忖一急就犯了糊涂,心中追悔莫及。
林紫薇道:“你问他,他也未必肯说。听声音,我觉得有点像肖玉安……”
谷幽兰道:“看他的身材高矮像是我昨日偶然撞到的殷玉羽,但他今夜没用玉尺,又不敢妄定。”
五人越过一条小巷,到了府牢的对面。大牢门口只有几个牢卒在巡守。唐明睿起身刚要下跳,陈梦瑜阻住道:“且莫性急,先看清街两头来的是甚么人?”
十八、鲁王蒙难(下)
街上西头走来的是个和尚,秃顶黄衫,一块黑布蒙住了鼻子以下的脸;东头走来的是个俗者,发髻高耸,身着月白色的长衫,也是脸蒙黑布。一僧一俗刚一碰面,就一齐向大牢门口走去。
牢卒大声喝道:“此地是大牢禁地,严禁闲杂人员靠近。”
僧俗两人也不答话,视如不见,照走不误。牢卒抽出鬼头刀,刚想喝令,那俗者在两丈外伸手一抓,牢卒似被一股强力吸了过来,老者的五指已插入他的胸口,被摔到几丈之外。
和尚道:“唉,此类小卒不值一杀,多杀也无济于事。”
另几个牢卒刚想呼叫,和尚形如鬼魅,伸指遥点,几个牢卒已立在当地动弹不得。
林紫薇心下骇然,道:“师兄,两人使的是甚么功夫?”
司徒函辉愕然良久,道:“俗者使的是‘凌空仙人抓’,和尚使的好像是‘隔空点穴法’,真是奇哉怪也,今夜出现的都是些奇人异士!看来,两人也是前来劫牢,我们快下去!”
谷幽兰和唐明睿首先着地。司徒函辉、林紫薇、陈梦瑜三人略一迟疑,才跃落地面。刚一落地,老者喝道:“如是前来劫牢的大明豪杰,先守住东西两头街道,一人随我等进入,就几个牢头用不了许多人进去。”
司徒函辉一听有理,吩咐谷幽兰和林紫薇把守东面,唐明睿陈梦瑜把守西面,自己对牢内较为熟悉,跟随两人进去。他细看两人的后影,这一僧一俗年纪大概都已六十多岁。
司徒函辉跟随两人刚入牢中,各牢房内涌出的不是犯人,而是许多精选的劲卒,把三人堵在当中。那老和尚道:“请各位让开,免遭无妄之灾。”
老者道:“大哥,和这些畜牲又何必婆婆妈妈,放手杀了他们便是。”
清兵中一个鹰勾鼻子的人嘎嘎笑道:“将军早已算准近日必有余孽劫狱,命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老者双手连抓连摔,刹那间不少的清兵死于非命。
老和尚也不再言语,口中连念“罪过,罪过”。伸手连连点了清兵的穴道。那老者目中凶光大盛,出手迅捷如风,将挡住去路的劲卒抓起来摔了出去。
老和尚劝道:“二弟,上天有好生之德,且莫杀戮太过……”
后面一清兵道:“易帮主,对手厉害,你还是快到楼上去。”
那易帮主见牢内死了七八人,始生惧意。
老者毫不理会老和尚的劝阻,对那称为易帮主的人道:”哪里钻出来的帮主,你便是避得快,今日也难逃一死!”说完,在清兵哀号之中,伸手向易帮主抓落。前面的一个清兵挥刀便砍,老者变抓为掌,一巴掌掴去,那清兵的身躯飞了起来,撞在铁栏栅上又弹落在地。
司徒函辉抓住一牢卒问道:“鲁王关在哪里?”小卒浑身发抖,指着楼上道:“关在上面一间密室里。”司徒函辉见他老实,道:“放你一条生路吧。”
老者飞身扑向易帮主,易帮主见来势凶猛,绕着牢房内的铁栏栅逃避。老者凌空一抓,“咯”地抓断了一根。
司徒函辉心道:“这老者的‘凌空仙人抓’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鲁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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