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保酆帝虽未曾戳破,可他心里是明镜儿的啊!
见他久久不语,保酆帝似笑非笑道:“怎么?不忍?”
“不,不,不。”果齐司浑一连说了三个不,平定了心悸又话里有话的道:“只是臣觉得,区区蛇虫鼠蚁,不足以乱我大清社稷。”
“哈哈,爱卿这话说的矛盾,蛇虫鼠疫虽弱,可若是成了势,那便是三人成抱粗的楠木,也耐不得其蛀。”
果齐司浑不语,半晌又听保酆帝漫不经心的把话扯倒了别处:“司浑呐,朕有一事至今不明白,批捕上奏的人数明明是二百一十八口人,为何抄斩清理过后,却只有二百一十五个脑袋?另外三个难不成是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听罢,果齐司浑已有些站不稳,只听保酆帝继续似笑非笑的道:“朕是个念旧之人,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若是总有个针眼在那,也总是不舒服的。”
话到此,果齐司浑几乎全身瘫软,他连咽了几口口水,双手揖过眉头,只道。
“为皇上分忧,臣万死不辞。”
……
却说这世间之人,朝堂之臣皆不知这正大光明匾额后,储位不再虚悬,人人顺着所谓的‘风向’审时度势,一时间,将那看似万般荣宠加于一身的延璋拱至顶峰。
这腊月里,乌林珠的丧事做的是场面且隆重,在京官员显贵人等皆上门吊唁,可恁是门面再大,悲切再甚,不过半月便被浓浓的新春气息给盖了过去,同这北京城的无数故去的人一样,到头来,不过是一缕香魂散,尘缘皆断,哪管生前秋风舞乱,吁矣!吁矣!尽在孟婆一碗忘情汤饭。
保酆二十三年,腊月三十,这是小猴儿在北京城过的第一个春节。
原想着,这皇家的春节总是有些别样的意思,可打从这天的一早上起,便给小猴儿烦的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起!不起!我要睡觉!谁他妈爱去谁去!”
凌晨,哦不,具体说是半夜,月亮还跟那儿挂着,鸡还没叫呢,小猴儿便被延珏又是掐脸又是拍屁股的折腾醒了,顶着两个浓浓的熊猫眼,小猴儿是一顿撒泼,伸着两条腿儿一顿胡蹬把被窝儿搅和的一团乱糟糟。
裤衩给她两条不老实的腿儿蹬下一半的延珏,露着半拉白屁股,黑了整张脸的撵走了一屋子端盆端衣裳进来伺候的奴才,他沉着一张天生的冷脸儿,散着比寒冬腊月还要凉的凉气道。
“你起不起来?”
“嗯~~”小猴儿哼曲儿似的哼唧着,连眼睛都没睁,根本无视他所谓的‘威严’,非但不搭理他,甚至还不耐烦的脚尖没轻没重的一踹,踹得那半拉白屁股一个趔趄,自个儿悠哉的抓着被子把自个儿卷成一团儿,继续呼呼。
嘿!
延珏这新春第一把火儿蹭蹭的窜了上来!
这还了得了?还真让这娘们儿爬到头上来了?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王府的主子爷儿啊,那满院子奴才可都跟外头听着呢,他若是这般败下阵来,连一个娘们儿都制服不了,以后威严何在啊?!
于是——
说时迟,那是快,延珏横眉冷对,银牙一咬,撸起袖子,露出劲瘦有力的臂膀,大手一挥,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便朝小猴儿劈下去——
霎时间,半梦半醒的小猴儿只觉一阵掌风突然袭来,她猛的惊觉的睁开眼,双目瞪如铜铃之大,对眼前的态势,满目惊悚,忽的心中暴怒全灭,只轻声道:“嘛呀?”
嘿!您道如何?
只见咱威风凛凛的七爷,两只掌风合二为一,这会儿趴在咱小爷儿身上,双手合十,小声的不能再小声道:“我说祖宗啊,算我求你了,咱从宫里回来再睡可成?”
噫!
听听那动静儿,怎一个软的了得?
我说七爷儿,瞧您这点出息!
怎么着?谁让他媳妇儿如今揣了崽子,身子又虚,气不得呢?
延珏拼命的说服自个儿,他这低声下气都是为了儿子,为了儿子,等儿子生下来,看他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于是乎,在老七又是哄,又是骗的当下,给恶心的一身鸡皮疙瘩的小猴儿到底是给折腾了起来,当然,在‘威严’的唤那些奴才进来之后,延珏再度挂上了‘一府之主’的威严,那些不明所以的奴才,心心念着,治这烈性子的福晋,还得王爷!
可这些瞧在于得水的眼里,不免哀叹,主子呦,定是又窝了火儿了。
因瞧这年前谷子成日里挂着一张魂不守舍的脸,猴子昨儿个了然的一脚给她踹出了屋儿,并威胁道:“甭跟介天天挂着一张寡妇脸,我和我儿子瞧着恶心,赶紧那儿着的火哪儿灭火去。”
于是乎,谷子便被生生‘撵’到了月余不曾见过的陆千卷的府上,当然,她能放心走,也全都因为年下七爷儿丁点儿事儿没有,十二个时辰全都围着小爷儿转着,甚至连于得水都应了她:“姑姑早去早回,咱家会好生照看着女主子。”
瞧瞧,这话听着多感动,可这谷子前脚走了,后脚问题就出来了,恁说延珏加于得水这一个半爷们儿,照看个日常吃喝拉撒还成,可别的事儿……啧啧,真不好说。
这不,您瞧瞧。
就单说这新春进宫贺岁,穿衣打扮这事儿吧,延珏又不想人瞧出来这猴儿有了身孕,又不想假于得水这半个男人之手,只得两口子屋里头自个儿摆弄。
要说这平日吧,虽说这两口子,一个自幼尊贵手不沾活儿,一个懒得恨不得脸都不自个儿洗,对付个寻常穿着,那是绝没问题,可这进宫贺岁,可是要穿繁琐的吉服的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可是忙坏了这两口子,等里里外外都穿的差不多了,可是给这俩人忙活个好歹。
到终了,小猴儿直扯着脖子上歪歪扭扭的青缎子没好气儿的说:“当你媳妇儿真他妈麻烦!嫁个王爷还不如嫁个混混儿,日子道是落得自在。”
嘿,这话儿一说,延珏不乐意听了,他阴阳怪气的顺嘴就道:“瞧谁家好,你道是去啊!谁也没拦着你!”
“诶,介可是你说的,你儿子要喊别人爹,你可别炸毛儿。”
“你试试看。”说这话时,延珏的一张俊脸真是黑个底儿掉,小猴儿斜眼儿瞧了半天,才怼他一拳讥笑道:“我说你心眼子小吧,就甭老扯那些个没边儿的里哏儿楞。”
延珏绷着脸,想掐死她,又没法儿下手,只得空手自个儿攥自个儿,憋着闷气儿,眼神儿射箭的戳她。
自然,小猴儿不痛不痒,万般快意的趿拉着鞋下地,唤着外头的奴才进来梳头。
那梳头的婆子哪里知道这主子爷儿哪里气儿又不顺了,只在高危之下战战兢兢的梳了尽一个时辰的头,又是贴东珠,又是坠孔雀珊瑚翎,到末了,为讨个新春好彩头,还对着镜子,嘴抹了蜜似的奉承小猴儿。
“怪不得主子爷儿独宠您一份儿,瞧瞧福晋这俊模样儿,打扮起来,便是我这老婆子瞧着,也是花了眼,以为瞧见了仙姑了!”
“仙姑?”小猴儿顶着一脑袋鸡窝似的金银珠宝,笑着逗哏儿:“介人死了才登仙界呢,大过年的,你介婆子是把我往死人堆儿捧呢?”
“哎呦!福晋饶命!”那婆子吓的赶忙跪倒地上,扇自个儿嘴巴,那慌张的模样儿,瞧得小猴儿不觉好笑。
“得了,甭跟介儿闹得慌了。”小猴儿从谷子走前备好的那堆压岁银子里,抓了一锭丢了过去,歪脖笑道:“诺,拿着吧。”
见赏,婆子大喜,忙谢恩道:“谢福晋赏赐,奴才给福晋扣头了,祝福晋新年行大运,万事吉祥!”
“成,那就借你吉言了。”
见小猴儿难得跟奴才们和颜悦色的说句人话,一旁才梳过辫子,带上顶戴的延珏边走过来边说着风凉话儿。
“呦呵,今儿日头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还以为你这属驴的这辈子也来不得这套呢。”
“嗬~”小猴儿斜眼儿瞧他乐,“撒你的银钱,积我自个儿的德,介么好的买卖,傻子才不做。”
许是瞧着这货一打扮实在是明艳动人,延珏压根儿不恼,只上前搂了她个满怀儿,原是软玉在怀,心动了那么一寸,可转而,便被那过细的腰身弄了个眉头紧皱。
“怎么越来越瘦?”延珏扯扯那半月前还合身的衣裳生生肥出来的那一寸,憋了些闷火儿。
恁说人家怀孕都是越来越胖,可这货这身子眼瞧着都快仨月了,却是比从前还瘦,也别说他们将这孕事瞒的个干净,就只瞧这货的身子,哪里像是个揣了崽子的主儿?
“别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猴儿也不乐意扯这个,她也不乐意啊!她道是想胖了,可自打坏了这‘四断’后,她的瞅啥都不想吃,闻啥啥恶心,要是硬塞点儿啥,没过一会儿准保吐出来一大半儿。
小猴儿不是好眼神儿白了延珏一眼,“老子格路,儿子也他妈格路。”
……
却说这哄哄闹闹的年三十儿,便从这两口子斗嘴拉开帷幕,少时,还不到天亮,俩人就带着侧福晋婧雅等王府的一纵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紫禁城,而彼时,禁城前停着的排连排的马车,接二连三的下着那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皇家人。
许多个没见过的觉罗格格,远房贝子等,打扮的跟花儿似的,很不能把这天下间的喜气颜色都顶到头上,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排成排等着宣听,俺身份等级,宗族远近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安。
一来二去的三跪九扣,跪的小猴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