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珏的性子向来是格路的,也是冷血的,他在乎的,谁也别想拿走,他无所谓的,死生随便。
当然,他的目的从来很简单。
“把人带上来。”延珏朝身后摆摆手,但瞧两个侍卫自那后一辆马车中驾出了一个全身瘫软,已难以站立,五花大绑的女子,此时她的脚已经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靠着那两个侍卫的架着而几乎拖地而行,凡她所经之处,都划出长长的血痕。
“薇薇!”尧武心疼的大喊!
但瞧此时离他不过十步之距的雷薇,满身血腥泥污,脸色惨白,那悬在半空中的两只因断指而仍旧不停滴血的手,好不骇人!哪里有一丁一点儿记忆中娇俏不失英气的模样!
“……”雷薇濒死般的吃力睁着眼,看着那做梦都想见的男子,想要喊他,却是一声也喊不出来。
“你!你!你!”你这冷血的魔鬼!
心疼与忿恨杂糅在一起,尧武甚至咬破了下唇,他看向那仍旧漫不经心,仿佛这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延珏,双目猩红!
“你……你是不是人!你有没有心?”怎么能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出这般残忍的刑法!
延珏不痛不痒的笑笑,道:“你该庆幸本王对她无心,若是有心……”延珏别具深意的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站的笔挺的僧格岱钦,道:“届时,本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他这话是对僧格岱钦说的。
“七爷大可放心,她与我之间清清白白。”僧格岱钦没有拐弯儿,并不是有意同延珏解释什么,而是不想让那丫头背上这么个名头。
若是她对他曾有半点心思,他又何至于这般瞒她,骗她,绑她,弄晕她,再千方百计的送她出城?
当然,现如今,再纠这些,已毫无疑义。
尧武心系那女子安慰,泄露了他们的行踪,他或许以为,延珏不过是想带走小猴儿,与他人无害,可他不知道的是,事情,绝非那般简单。
延珏想要的,绝非仅仅带走她。
就像那日他威胁义父的那句话:不该让她知道的别让她知道。
是的,他不想猴子知道,当年的一切,全是皇帝的计谋,他更不想让猴子知道,她恨了那么多年,怨了那么多年的仇人,其实只有皇帝一人。
他是皇子,恁是皇帝如何,总是他的至亲。
所以,就算他明知道小猴儿在他府上这些日子,却能不闻不问,始终佯装愁容,这个中原由,除了怕皇帝发现她行踪,二度动手外,想必更是不想惹的动作过大,反到让那猴精儿猜出个子午卯酉。
毕竟,一个是他阿玛,一个是他福晋,无论是刀锋向谁,都是他不想见的。
所以——
一瞬间,僧格岱钦恍然大悟。
“七爷好算计!我如今才想个通透,原来七爷三次推拒带兵甘陕,是假意拒绝皇上的。”可不?只瞧他如今毫无错乱的闲定模样儿,若不是想避过皇上的眼,偷带猴子去甘陕,何必要等到今日,他趁乱躲过一纵禁卫偷龙转风将猴子带出来后,他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所有渔翁之利?
若不是想瞒天过海的不惹皇帝疑心,何必三次假意拒绝才‘万般不得以’的去了那陕甘?
好个精明的睿王!
竟连皇帝的疑心都给算了进去!
延珏朗声笑笑,挑眉看他,懒懒的道:“太过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七爷谬赞了。”僧格岱钦笑笑,“我若真聪明,如今便不会在此地了。”
二人的对白,尧武听的一头雾水,他自是不明个中厉害,可只瞧那血色越来越无的雷薇,他一心只是焦急难掩,彼时,他急迫的跟延珏喊道:“还请七爷守诺!”
“哦?”延珏挑眉笑笑,笑意全然不达眼底,“本王健忘,不曾记得,许了你什么诺?”
听他这么一说,尧武脸上血色全退,疾吼:“君子一诺重于泰山!莫不是你想反悔!”
呵……
君子?
延珏笑笑:“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你!”尧武急的拔出了刀,就要冲过去救下失血过多的雷薇,可僧格岱钦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用眼神制止了他。
又同延珏道:“义父同我都是守诺之人,不该说的,我们不曾说过一句,其它人,更是不明就里,此事原就与他人无关,七爷儿何不还他们个自由?”
尧武完全听不懂,只忧心的吼道:“你承诺过会还薇薇自由!”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延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双狭长黑眼,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谁也瞧不透的波澜。
他盯了僧格岱钦有一会儿,好半晌同尧武道:“放心,本王会守诺放了她。”
尧武的眼神泛起亮光!
彼时延珏又道:“不过本王得先瞧瞧福晋是否安好。”
“当然!”尧武喊着,可延珏并未再理他,而是跳下马车,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后,直接朝对面闲庭信步的走过去!
那步子,万般悠哉!
那架势,理所应当!
可恶!
聂不远攥着手上的弩,攥的发白,尽管他才不管那什么雷薇死活,恨不得立马就掉转马头带着大小姐离开!他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
有什么办法?
他们不过四个人,一辆马车!可睿王却是带了不下百人,此时早已经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是他们措手无力,而是此时的形势,他带走大小姐,根本就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烦请让让。”延珏不偏不倚的站定到僧格岱钦面前,玩笑般的说着。
僧格岱钦平视着跟他身高一般的延珏,二人视线在空中交锋,一个玩味阴鸷,一个沉默探究。
半晌后,僧格岱钦道:“纵使带走她又能如何?”
延珏的眼中闪过一丝颤动,然却只是一瞬,便有被那惯常的漫不经心所取代。
僧格岱钦又道:“皇上不会放过她的,你如此执念,当真是为了她好么?”
延珏斜睨着他,似笑非笑的道:“那是本王和她的事——不需要对你交待。”
“就算你能将她隐藏的很好,可若是她知道一切之后呢?你可曾想过,届时就连面对你,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延珏的笑意不在,周身只剩阴冷,他看着僧格岱钦,只冷冷的道:“让开。”
僧格岱钦终是让开了,不是他想,而是此情此景,不由得他不想。
他没有回头,只听着那身后马车因抱出一人后,而扑腾的咚隆隆声响,只听那声音,他也知。
他的动作很轻缓——
他知道,他对那猴子,绝非只是‘有心’二字这般简单。
可,凡事只是有心便可成么?
如今他还不知皇上早已经将写有他名字的圣旨放在了那正大光明匾额后头。
如今他是去了陕甘,山高水远能暂护的她周全。
可终究有一日,他是要回京城荣登大宝的,届时,皇帝若要猴子的命,他又会如何?
……
待延珏将怀中的小猴儿抱回后,小心翼翼的放到撵轿中一早便已铺好的锦缎被中,解开了那绑缚手脚的绳子后,彼时他摸摸那丫头几月未见,因吃好喝好已经有些肿起的肉肉脸,稀罕的掐掐后,不是滋味儿的嘟囔了一句:“咱家的饭就那么叟?”
“这下该放了薇薇吧!”尧武焦急的吼着!
延珏也没回头,而是给小猴儿盖好了被子,又不舍的揉了揉她那张肉脸后,才拉下幔帐,再转过头来时,那眼中难见的柔软,一瞬散去,只剩那漫不经心,里外皆凉。
他瞥了一眼,因随后扛回谷子而累的呼哧带喘的于得水后,跟随他一块出城的阿克敦摆了摆手。
紧接着两个侍卫割开了绑着雷薇的绳子,早已因失血过多而全身无力的雷薇一经失去支撑,立马瘫软,眼瞧她倒在地,尧武三步一窜的迎了上去,赶在她倒地之前拥她入怀。
“薇薇……”尧武这大男人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看着怀中如破布般凋零的女子,尧武有愧疚,有隐忍,更是有心疼!
“……我……”雷薇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能用尽全力缓缓的摇摇头,她要说:别哭,我没事。
怎么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尧武颤抖的抓起她的一双手,彼时但瞧那断了三指的双手,早已被血浸满,而那断处红肿狼狈的简直像是一把刀扎在他的心尖儿上!
这可是一双耍刀耍的比他还要好的手!
这可是一双恁是笨拙的扎的到处都是针眼也要绣个荷包给他的手!
这可是一双总是温柔的抚着他的脸,告诉他:没事儿,咱们会在一起的手!
如今这双手,却——
不,不只是这双手,还有他……
尧武这一生最敬重之人,就是将军,如今他却……他已经没有脸面存世。
“薇薇,若我不能守诺,你会怪我么?”他轻声问她。
雷薇摇头,眼神凄婉,她怎么会怪他?她谁也怪不着,若要怪,只能怪那命运,怪那上苍!
为何让她生在这侯门公府,一生傀儡,不得已自由身!
若有来世,老天允她选择,她宁愿做鸟比翼,做蛾扑火,也定不做这命运不由己的公门之人!
月光撒路,银丝倾泻,寂静的苍天仿若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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