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鸢的脸一阵赤红,“额娘,你怎么……。”
“你给我闭嘴!别一天天胳膊肘往外拐里外不分!”齐佳氏被大女儿气的直掐腰,又因扒门儿被抓恼羞成怒,攒了一窝子火儿没地儿发,索性都冲着那推门逼她进来的谷子撒火儿。
“好个不知分寸的奴才!看我今儿不撕了你的皮!”那齐佳氏说罢就伸着那指甲尖利的手朝谷子掐过去。
可才贴上衣服要拧,却倏的手一疼,再一瞧那地上砸了自个儿的‘暗器’。
不是梨核,又是啥?
再一回头,只瞧见那始作俑者万般闲适的抹着嘴儿,指指她,又指指眼么前儿的地,只漫不经心的道。
“过来,请安。”
“你!”齐佳氏气的脸红脖子粗,也不跪,只冷笑,“如今你能耐了,这麻雀变了山鸡,长辈都不认了!”
石猴子单手指撑着太阳穴,笑道,“我介眼睛只认人,牲口我瞧不清楚。”
这时的门口早已站了几个丫头,屋子里漫着低低的笑声。
齐佳氏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一连着几个“你!”从嗓子眼儿挤出来,像是随时能憋过去。
好半晌,才导上一口气儿来,“你这蹄子也甭在这儿装根儿青白葱,我那傻闺女信你,我可不信你!明儿我就叫人去那娘娘庙里把人接回来!等我问出个子午卯酉来,可别怪我这做伯娘的不给你台阶下!”
“额娘!别说了!”伯鸢是又气又为难,“你偷听我和叔荆说话已是过份了,如今又是这般胡搅蛮缠,若是被爷爷知道了,定要恼你的!”
才说罢,伯鸢又撑起了枴杖,从凳子上起身,费力的半拂着身子跟石猴子道,“妹妹,我知道今儿额娘有错,可求你看在我的份儿上,饶了我额娘这遭吧。”
石猴子搀了那站着有些摇晃的伯鸢一把,扶她坐到了凳子上,又瞄了一眼四下都皱着眉猜度的丫头们。
“你放心,我回去与我额娘好好说说,定让她守口如瓶。”伯鸢小声说道,同时又抬头瞧着自个儿这三妹,想要打量打量她的想法。
无奈,却只见她眉目舒展,全然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反叫她瞧不透。
正忖度间,只听她道,“我介没做亏心事,也不怕他一鬼敲门,麻烦大姐明儿给他直接接府里来。”
说罢石猴子又忽得转向那开始心虚的齐佳氏,“奏按你说的,咱们对质对质,若是没啥,别怪我介不给你台阶下了。”
这一番闹剧散场之后,虽呈了那一时之气,可当听婧雅说出那三小姐的旧事,竟是与那丰生所说分毫不差,这可急坏了谷子。
恁说七爷那性子怎能容的下此等王八事儿!
不对!
现在要担心的是那丰生会直接捅出石猴子不是三小姐的事儿!
这跟本是一把剪刀夹脖子,管她往哪边儿挪都是刃啊!
谷子急的是两条长短腿儿来回踱着,婧雅也鲜少的皱起了眉头想着对策,无奈时间太短,俩人全然没有头绪。
直到晚宴回来后许久,那非要出去溜达溜达的石猴子出门儿前,附在谷子耳边说了那么几句。
谷子眼睛喷儿的一亮。
嘿,这个猴精儿!
彼时,果府西跨院。
月儿弯弯,像小船儿。
一袭素青色纤纤身影被月光拉长,只见那女子抱着一把琵琶,如仙如幻,踩着似是醉了的步子,走到那还亮着灯的正房门前。
“介晚上还真是没少喝。”那一路跟来,藏在大槐树后的石猴子自个儿咕哝着。
打从她跟到这院儿就纳闷儿了。
介不是那纨绔主儿的院子么?她来干嘛?
“主子晚上酒吃的不少,已经歇下了。”值夜的于得水上前道。
“无妨,仲兰只想一曲琵琶语,助七爷好眠。”
说罢,不管那眼神儿始终往上飘的于得水面有难色,只随意坐在那石凳儿之上。
闭眼,拨弦。
那琴音一出,如泣似幻,那每一次拨弦,空灵而清澈,悠远中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直叫所有听者随之醉了。
当然,这不包括咱完全不懂音律的小猴儿。
这会儿咱小猴儿只纳闷一件事儿,为嘛介丫头半夜跑这儿来扒拉弦儿来了?
小声儿啐了两口唾沫,搓搓手掌,小猴儿抱着树,腿儿一夹,三窜两窜的灵巧的爬到树上。
待才找一叉子骑上,一阵风吹开那眼前遮荫的树叶,月光透进来。
只见那本该在屋里头睡觉的主儿这会儿正半倚在一树杈上,一只手垫着头,一只手拿着酒壶瞧着自个儿,嘲弄的笑着。
“你这小猴儿还真是个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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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六回 越黑风高花满楼 树杈子上骑俩猴
诗曰:月黑风高花满楼,树杈子上骑俩猴。
公猴提酒来买醉,母猴一来全白废。
却说那小猴才一窜上树,竟被那主儿风凉话给呲了。
她翻一白眼儿,顺着话茬儿直接呛回去。
“你不是猴儿你在介嘛呢?”
介天津味儿一出,那满枝杈的槐树叶儿都捂嘴跟着笑,哗啦啦的拂着这琴音满飘的小院儿。
七爷今儿许是乏了,或许是习惯了她说话这虎实劲儿,也没跟她扳杠,只重新垫垫脑子底下那胳膊,抬眼儿瞧瞧天儿。
“你们家屋儿忒小,待着闷的慌,我出来凉快凉快。”
嘿!这话房头儿的大青砖都不乐意了。
呦喂,这话可冤枉,恁说这按您七爷家那宅院标准,这北京城里,除了那紫禁城,哪个不憋啊!
片刻,那望天儿的延珏似的才琢磨点啥,乎得斜眼扫扫眼么前树杈上骑的正当的那人儿。
“诶,我说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嘿,这话终于问正道了。
可咱小猴儿觉不能傻不楞腾的告诉她,她是跟着下边儿那扒拉弦儿的女鬼来的。
挠挠让树叶子刮的刺挠的脸,她只歪嘴儿笑道,“介兴你上树灌猫尿,不兴我上树看风景?”
延珏直勾勾的盯着她,手指头朝下头指指,“这是我院儿。”
小猴儿只觉得被那两条狭长的眼儿盯的心虚,遂压根儿不瞧他,只斜歪脑袋瞧月亮,随口扯着谎。
“我院儿那棵是歪脖柳,骑着咯裤裆。”
嘎,嘎,嘎……
月下,三只乌鸦飞过,阴漫了延珏的脸。
却说那树下石凳上的仲兰,自闭眼拨弦起,便似陷入了那靡靡之中,那石桌上的茶盏已换三次,她却昏然未觉。
那神态,那风韵,如同那九重天下飘落的琼楼仙儿,一尘不染,愣是没有半点人间烟火俗气儿,瞧在于得水眼里,心下不免感叹。
如此仙家方可寻,人间难得闻的女子。
怎偏生拿凉薄到骨缝儿里的自家爷儿比做知己?
若不是那自家主子在那树上,他真想劝她一句,“姑娘,你回去吧,我们爷儿就不是那调风弄月的人。”
一曲已过,再弹新弦。
声渐大,音织密,如珠落玉盘。
且说这新曲儿听的那树上不懂音律的小猴儿是烦乱不堪,直踹跟前儿那主躺着的树杈子。
“喂,你那酒还有没,给我喝两口。”
独饮不如对饮。
延珏也没琢磨,就起身把酒壶递过来,可许是起来急了,又或者是已经喝的有点儿迷糊了,这抽冷子一折,那树杈子一晃悠,差点儿就摔了!
亏得小猴儿手疾眼快的扶住他,这才没成树落儿。
“嘿,我说你介没那硬茬儿就甭玩儿那鹰儿,有杈子你不骑,脑子闷着了!”
才一坐稳,一听这风凉话,延珏气的损了回去,“骑树杈子那他妈是猴儿!”
“得。”石猴子一把拿过他手里的酒,骑回自个儿的杈儿,“当我没说,继续玩您那鹰儿,掉下去嗝儿屁了我给找人你哭坟。”
少时,那月亮扒房头上听着曲儿,瞧着那院儿里的大槐树上,俩粗壮的枝杈儿上各骑着一个‘猴儿’,面对面骑着,谁也不瞅谁。
“有花生米没?”喝了两口酒,只觉得枯燥的小猴儿问。
那主儿斜眼儿,“还要点儿牛肉不?”
“有也成。”小猴儿连连点头。
延珏伸手指指下头,“脑袋跟这儿砸下去,上地府找你牛大爷要去。”
去!
“没劲。”小猴儿翻个白眼儿,自个儿都没发现自个儿的嘴角撩起来了。
许是今儿一天这主没少替自个儿说话,她到不像往常那么膈应他了,可她却不知道她这会儿那模样儿瞧在那对面儿的延珏眼里,那真是,似嗔似娇,憨态撩人。
不知不觉,延珏竟瞧的楞了。
一阵小风儿呲过,只觉得全身刺挠,一股儿道不清的麻痒感从小腹窜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配合着那树下节奏渐强的曲调,竟好像谁人在他心口窝敲着那鼓一般,越发急促。
而那被盯了许久的石猴子浑然不知,只一心拿着酒壶瞧着下头拨弦之人,心里不知琢磨什么,直到那壶酒见了底儿。
她仰头倒酒,贪婪的伸着小舌头舔舔那壶嘴儿的残液。
殊不知这动作竟让延珏倏的起了反应,差点儿让自个儿给自个儿撑到那树下头。
“她弹的介是嘛?”石猴子突然的一句话,把那延珏自尴尬之中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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