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喜欢文学、喜欢阅读的一直大有人在,只是这些人隐藏在各个角落里,他们不习惯于抛头露面,也缺少一个平台让他们展示自己的才华。
程小薇有一次非常疑惑,以肖远长的智慧和在学校里的声望,绝不可能拿文学社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就落到一派颓废的局面。于是,在肖远长走之前,两人有过一次长谈。
肖远长说:“文学这个东西听起来有点高深和古板,曾经有一度,校园里流行的是追捧大师级的名著。文学社前面几任社长,也都是满腹经纶,他们追求精益求精,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于是,这种氛围便被保留了下来。而我一直处在这个环境中,耳闻目染,难免会受到影响。虽然,看‘心灵’的人越来越少,可我固执地认为,她面对的应该是那些懂她的人,至于那些不懂的,舍弃了也无妨。直到到了大四,我忽然发现社团有三个成员即将毕业,而在新一期的招聘会上,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应聘者。那时我才幡然醒悟,我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倒闭’的局面。不过幸亏醒悟得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肖远长说到此处时,笑了笑。程小薇知道他笑什么,便问:“你怎么就认定我可以呢?”
肖远长说:“我并没认定你可以。可当时那种情况,我的确是无计可施了。一开始,我只是希望你加入。可在打听你的过程中,我很意外地发现,原来你那么有名。于是,我便生了好奇之心。后来,你怎么也不答应,既倔强又不通情理。那时我就想,你是一个韧劲十足的人,偏巧又对文学有兴趣,也许跳出中文系一贯的教学思路和文学社长久以来秉持的风格,就会有一番心气象。所以,我很执着地要求你加入,并非慧眼识英雄,而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程小薇听到此处,气闷道:“肖学长,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不仅找了个帮手,还把帮手的好朋友拐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肖远长笑骂道:“伶牙俐齿。”
就这样,程小薇一直忙碌于学习和社团之间,她一心只想把这两件事坐好,而她的付出的确得到了回报。当程小薇充满阳光地对待一切时,苏阳的来信让她既震惊,又愤怒,在彻底冷静之后,她终于哀莫大于心死。
苏阳不知道,每年上海大学的秋季学期都会在十一月中下旬左右结束。今年,因为程小薇考试科目不多,她在13号那天就完成任务回家了,待她返回学校时,已是11月的24日了。
程小薇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会去开信箱。大约真的是没什么人写信,所以尽管徐芷菁也有一把信箱钥匙,但她从没开过那扇“门”。
那天,程小薇打开信箱时,意外地发现了写着她名字的两封信。落款是“清华大学”,可就算没有这个落款,她也一眼认出了那是苏阳的笔记。这些年来,苏阳好似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痛苦过,绝望过,最后统统化为平静。她以为她不会再和他有瓜葛,可是当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还是忍不住激动了。
来不及整理东西,程小薇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第一封信,苏阳诉说了他的懊悔和他的思念之情,言辞恳切得让人动容。信的末尾,苏阳问她还有没有资格,程小薇不禁落下了眼泪。然而第二封信,当她看到苏阳说“你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是冷静地采取了以静制动的办法”时,程小薇震怒了。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他对她除了伤害还是伤害。现在呢,他不关心她的课程设置有别于其他学校,也不关心她没有及时回信会不会是有其他意外发生。他只凭他心中所想就判定她是在摆姿态,或者说是在耍一些感情道路上的计谋。他以为她是在以冷漠者的姿态嘲笑他的真情,原来,她在他心里竟是这样不堪!
程小薇的内心一阵痉挛。苏阳,那个陪着她念了三年高中的男孩,终究是随风远去了。
程小薇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抽屉,找到了放着苏阳所有来信的盒子,然后将每一封信一一细读之后,又全部放了放了回去。她想,是到告别的时候了,从今往后,她对苏阳不会再有半分眷恋。
程小薇回了一封信给苏阳,连着苏阳所有的来信,一起打包寄了回去。
苏阳,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很是意外。我在上海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很抱歉回信晚了。我上周考完期末考试之后,就直接回家了。直到今天返校才看到你的两封来信。
苏阳,你记不记得两年多前,我写过一封信给你,问你能不能重新开始,那时我以为我们会放下所有的执念,再在一起,可是你却回答我说,你已经把我忘了。后来,我也很努力地遗忘你,努力到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低头看书。
原来老天真的这么公平,兜兜转转之后,你也会问我同样的问题,而我给出的答案竟然也是“我已经把你忘了”。
苏阳,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情其实非常平静。我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事情,你在晨光里等我,在夕阳中与我同行;假期里,我们互聊彼此的见闻,从不知疲倦;还有你从不吃零食,却时时为我备着饼干。我感谢那三年里,一直有你陪伴,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并不后悔自己曾与你相识、相知。
可是苏阳,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从我们走上分岔路的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离彼此越来越远。
事过境迁,如今我不再恨你,可也不会再思念你。今后的人生,我们只能各自去走,我只愿你心想事成。
程小薇
200×年11月24日
作者有话要说:
☆、通话
苏阳收到程小薇包裹的时候,多少有点意外。他几乎是用颤抖的双手去打开那个纸箱,却发现里面全是自己写给程小薇的信。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读完了程小薇的来信后,他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苏阳开始疯狂地去找那些年程小薇写给他的信,他终于找打了那一封。信的末尾,程小薇果然跟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吧”。可当时他究竟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会认为这是一封分手信。苏阳努力地回忆曾经发生的一切:程小薇说要忘了过去,林筑的朋友又说程小薇是林筑的女朋友,于是他认定两人已经开始了。他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时的程小薇心里想的还是他,原来嫉妒真的可以让人失去理智。
苏阳懊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自我假想、自导自演了这一幕,到头来全是他咎由自取,自食其果。他竟然天真地以为程小薇说的那个“他”就是自己,他怎么会感觉这么良好,在伤了她那么多次以后,他凭什么认为程小薇心里还会有他。
可不是他又是谁呢,难道真的是林筑?这些年,只有林筑一直在她身边,她又是个重感情的人,就算是林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苏阳思来想去,觉得林筑的可能性最大。但看上次程小薇的神情和话语,显然在指林筑喜欢的是别人。可林筑明明很关心程小薇啊,难道是他想复杂了,林筑对程小薇只是简单的关心而已?
苏阳不甘心自己刚下的决定,才在起步阶段就被扼杀了。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上次跟林筑通话时的情景。林筑说起程小薇的时候,没有丝毫异常,他应该不知道程小薇的心思,也对程小薇没那个心思。保险起见,他决定再试探一下林筑,如果林筑的确对程小薇有心,他就退出,如果没有,那他拼尽全力也要再把程小薇追回来。
“林筑,我心里有一个疑问,请你一定要坦白告诉我。”
“什么事,这样郑重?”
“我跟孙彦笛分手了,我还是忘不了程小薇,我想再追她。可是我们已经分开三年多了,我不知道过了这么久,我还有没有机会。林筑,如果是别人,我一点都不会犹豫,我一定会争一争。可如果是你,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会衷心祝福你们的。”
林筑没想到苏阳要说的是这个,有那么一刻,他很踌躇。他不是没有疑心过自己对程小薇的感情,可他始终不能忘记苏阳刚去北京时对他的嘱托——帮我照顾程小薇,还有自己年少时暗暗对周羽冉许下的诺言。他无法面对自己一旦对程小薇动情,就意味着同时背叛两个人的局面。所以,尽管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想起程小薇,但他不停地强迫自己要掐断这个念想。于是,他对苏阳说:“我跟程小薇是好朋友,从来都是。我的确很关心她,却都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苏阳,程小薇是个好女孩,你如果决定了,就不要再做伤害她的事情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你放心,我以前确实不懂怎样保护她,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自己的青春,那么不解风情。”
苏阳挂了电话之后,又给程小薇打了一个电话。程小薇没有预料到电话那头会传来苏阳的声音,他们有多久没有对话过了,程小薇已经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小薇,我是苏阳。”
“苏阳?”
“没想到是我吧,你的信我收到了,我想来想去还是给你打个电话。”
“嗯。”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放假,我以为你是讨厌我,根本不想再搭理我了。”
“怎么会呢!”
“小薇,就算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也还是可以做朋友吧。”苏阳听到程小薇语气里的谨慎,他想如果自己直接表明心意,也许会引起程小薇的反感。不如退一步,先从朋友做起。只要程小薇不反感,他就有机会再接近她。日子久了,也许就能重新赢回程小薇了。
“当然可以,苏阳,我很高兴我们还可以友好地相处下去。”程小薇的语气果然轻松了许多。
苏阳暗暗呼出一口气,继续说:“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学会计的,就业面无非是那些和财务打交道的职业,比较适合的就是‘四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