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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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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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不认输,再过两天也还是一个输字,何苦让他多受煎熬呢……”杨晨又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无奈地对自己摇了摇头,叹一声“算了”。
  
  “这个时候你们两个不想想办法,还在嘀咕什么呢中?应霖听不懂他们话中之意,不由埋怨了一声。
  
  杨晨没有理会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走到阳洙身边,蹲低身子,柔声道,“陛下,臣等并无他意,不过是想用我们浮山门下的诊脉之术,重新给应少保再诊治一下的。”
  
  “啊?”阳洙一听此言,顿时有如在黑洞中看到一丝亮光般,立即抓住了他的手,“对对,朕怎么没想到这个,崇优总说你的医术好,你快……快给他把把脉,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杨晨安抚地朝他笑了笑,将应崇优一只手腕捉了起来,装模作样歪着头诊了半日。
  
  阳洙在一旁紧张在看着,等他的手指刚一放开,立即问道:“怎么样?”
  
  “崇优失血太多,至少还要再睡两、三天才能恢复元气,到时候就会醒了。”
  
  “杨晨!你胡说什么?”应霖吓了一跳,失声叫道。
  
  “你确认是两、三天吗?”阳洙眼里耳中早已无别人,只对着杨晨急切地问道。“两、三天后他就会醒过来?”
  
  杨晨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点点头,“是,两、三天而已。所以请皇上停止折磨自己,他是不会死的,因为他放不下您……”
  
  阳洙的视线定定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慢慢移回应崇优的脸上,低下头,偎到他颈边,削瘦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
  
  两天也好,两百天也罢,只要崇优肯回来,他就能等。
  
  看到阳洙的情绪暂时安定下来,殿内的人都不敢再出声,郑嶙与应霖更不敢多说,与杨晨一起缓步退出了殿外。
  
  “你到底在于什么?”一出殿门,应霖就向杨晨吼道。
  
  “皇上现在的情形太糟糕了,要再不安抚他一下,让他肯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恐怕免不了要大病一场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抚皇上,”应霖跺了跺脚道,“但有这种安抚的方法吗?过三天小优能醒吗?到时候该出的事一样会出,不过迟三天罢了!”
  
  “他会醒的,”杨晨长长地吐一口气,表情有些尴尬,“不管怎样,我总归是羸不过他的。”
  
  “喂。”应霖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不会和皇上一样,伤心过头了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劝皇上接受事实,好好办小优的后事,不是听你在这儿发疯。”
  
  “我就发了疯才会这么心软,”杨晨苦笑了一下,“本来不打算考虑皇上的死活的,只可惜,终究也狠不到那个地步……”
  
  应霖忍不住将手指在杨晨额前探了探,“你没发烧吧?”
  
  杨晨笑了笑,将他的手挡开:“放心,我没事。明天我就该奉旨离京去西宁了,你代我向小优辞行吧,就跟他说,我希望他能到西宁来的心愿,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应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
  
  “你的意思是说,小优真的没死?”
  
  “两天后你就知道了。”杨晨淡淡道,“言尽于此,我先走了。”
  
  “喂……”应霖跟在后面追了两步,最终还是放弃地停了下来,回身看看郑嶙。
  
  “他们浮山门下,行事都与众人不同。”郑嶙的表情并不惊异,但却很复杂,仿佛悟到了一些什么似的,“我们就当是皇上的一片真心感动了天地,所以才让应少保死而复生的,这不就行了?”
  
  应霖呆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想这么多干什么,只要小优能活过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没错。”郑嶙微微一笑,“只希望这次波乱之后,能够拨云见日,有一段平静的日子。我也该回家劝劝我那位了,自从听到应少保的死讯后,冀瑛每天想起来就哭,只怕我死了他都不会那么伤心。”
  
  “你怎么能这么说?”应霖瞪他一眼。
  
  “我死了他是活不成的,所以没有时间伤心。”郑嶙笑了起来,“为了他,我也要努力活得长久啊。”
  
  “咦,肉麻。”应霖本是个爽朗的人,一想到堂弟还活着,心中大是欢喜,数日悲闷一扫而空,全然不管死而复生这种事有多么惊世骇俗,只觉得心头畅快。
  
  “你也别太露痕迹了,”郑嶙提醒道,“虽说应少保之事还未对外公布,却也有些人听到了些微风声,后续事宜,还要你我多多为皇上尽力。”
  
  应霖知他所言非虚,立即点点头。两人都正衣敛容,不再谈笑,一齐低头出宫去了。
  
  第二十四章
  
  应崇优苏醒过来时,已是第七天的下午。
  
  因为四周的纱帐湘帘都放了下来,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模模糊糊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些桌椅、陈设,包裹着自己身体的柔软被褥,以及飘浮在空气中那如兰似麝的清香,却熟悉得犹如时光流转,仿佛又回到了宫中相依的那两年。
  
  四肢依然酸麻无力,胸腹之间隐隐的痛从未停止,脑子晕晕的不想思考,却又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回想起所有的事情。
  
  想起遗婴风波,救命珍珠,凤台阁,想起师叔手中那颗鲜红色的丹药。
  
  想起当麻痹感漫过心脏时的心情,想起自己突然间明白,那个人快乐与否,其实是这世上最重要一件事,比自己所有的理性,所有的原则,要重要上一千倍,一万倍……
  
  右手传来温热的触觉,目光移过去,看到了那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沿边的人。他微侧着头,眼睫下一片暗青色,整张脸是从未见过的憔悴,憔悴得让人揪心般疼痛。
  
  门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刚响了数声,阳洙就陡然惊醒,猛地直起身子去看顾床上的人。
  
  与在此之前的数十次不同,这一次,他看见了一双睁开了的眼睛,缓缓地眨动着,乌黑如墨的眼珠在长长的睫毛下,如斯深邃,却又如斯清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两人的视线交缠着,像是被冻住的冰雕般一动不动,直到应崇优先轻叹一声,微微抬起搭放在胸前的左手,敞开自己的怀抱。
  
  脆弱的长堤裂开了口子,下一个瞬间,阳洙已经扑到了应崇优的身上,紧紧抱住他,滚烫的泪水浸润在他的脸上,颈间,胸前。
  
  此时的他,不再是睥睨天下的风云至尊,不再是凌驾众生之上的巍巍帝皇,他只是个受到惊吓的委屈的孩子,贪恋着最温暖最安全的那个怀抱。
  
  “对不起……”应崇优想开口,喉间却干涩难言,唯有回抱着他,在他背心轻轻地拍抚。
  
  站在阳洙的立场上来想,他真的很委屈。下达囚禁的命令,只是因为当时应崇优的态度,让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离弃,被背叛,一时控制不住愤懑的情绪。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并没有真正想要惩罚崇优,也根本下不了狠心能对他做什么,所以在面对如此始料未及的激烈后果时,他除了惊恐、悲痛、后悔、自责外,几乎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的反应。
  
  越过阳洙的肩头,应崇优的视线落到了殿门口。
  
  刚刚走过来的魏妃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边。她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眼神也很稳定,与应崇优的目光交会时,还轻轻向他点了点头。
  
  见到这个女子,应崇优略略觉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推动阳洙的肩膀,想让他松开,可没想到越推被抱得越紧,最后只好无奈地放弃。
  
  “崇优……”半晌后,阳洙模模糊糊地叫道。
  
  “嗯。”
  
  “你吓死我了……以后……绝不许再这样了……”
  
  “……”
  
  “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不再任性,不再胡思乱想,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像这样了……”
  
  应崇优心中酸楚,稳了稳,才低低答道:“……好。”
  
  阳洙抬起头,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地盯住应崇优的脸,匝满血丝的双眼定定的,视线一刻也不愿稍移。
  
  如今已不是无依无靠困于深宫的当年,如今已是手握江山坐拥天下的当今第一人,可怀抱着这个年轻男子的时候,仍然会刻骨铭心地感觉到,那才是自己在这世上所拥有的全部。
  
  阳洙的手指,慢慢从应崇优的耳后来到他的眉前,一点一点地描着他的眼,他的鼻,和他的唇。温凉的肌肤因为苏醒过来的人重新生动的表情而恢复了滑润的弹性,贴着抚动的指腹微微地颤抖着,一种酸麻的触感从指尖直透心底。
  
  两人目光交缠,气息相融,俱都是心跳如鼓。
  
  殿门口的魏妃悄悄转过身离去,脸上的表情有一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平静。
  
  身为宫妃,她早就想到过恩淡爱驰的那一天,更何况,阳洙从未真正爱过她。
  
  在平城初到帝王身边时就已看出,这位英姿赫赫的少年天子,心里满满地只放着一个他。
  
  而那个温和宽厚的文雅男子,也的确是一个值得让人献出全部爱意的人。
  
  “啊,你才刚刚醒……”抱着应崇优掉了一阵眼泪,阳洙总算回过神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朕去叫太医来……”说着便想起身。
  
  应崇优按住他肩头,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与汗渍,再把垂落的几绺霉乱发丝理好,这才轻轻放手。
  
  阳洙脆弱与孩子气的一面,不给任何人看。
  
  太医们很快就被召了进来,虽然他们都是积年行医颇有经验的老医师,假死还魂的病例也并非没有见过,但眼睁睁看着一个已断气七天之久的人重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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