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各自心不在焉地坐着,待雨环抱着小皇子回来后,铁隽和久沫儿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凤仪宫去了。
送走了铁隽,念儿回身就拉下脸。她问凰斐:“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当众要给我难堪吗?”
凰斐不明所以地一耸肩,诧异地回道:“哪句话?我有给你难堪吗?”
念儿忿然回道:“你自己心里知道!何必装腔作势?”
“你是说,我说你不喜欢我这句?”凰斐轻淡地扯着嘴角,笑得有些轻佻邪魅,“这是事实,我有胡说吗?若说我刚才给你难堪,不如说你差一点给我难堪吧?”
念儿听他如此说,立刻有些心虚,声调也小了:“我做什么了,让王爷难堪?”
“呵呵,”凰斐摊着双手轻轻一摆头,道:“你就是什么也没做,才让我难堪的!你倒不如铁隽,众目睽睽之下也有夺人的胆气!只是,他宣战的对象有些不配合,让他心里不舒服,所以才要出言试探。”
念儿见凰斐猜透了铁隽的心思,有些紧张地止住话头,“你莫要胡乱猜疑,如今在周祗,我们更要谨慎才是。我是从这个宫里出去的,如无必要,万不能招惹了后宫的人。”
凰斐扭头,似笑非笑:“你便是不招惹谁也是没用的!你以为躲在落羽斋,有了我这个王爷在身边挡着,便万事大吉了吗?”
念儿想不到今日凰斐忽然处处刁难,她皱皱眉说道:“时局不定,你、我不过还是西楚的质子,你与我撇清了也是没用的!”
说罢,念儿头也不回,准备回怡养阁,身后的凰斐低声叹了一句,道:“若能撇清,我如何不想撇清?只是如今情势,你我皆作不得主!”
与凰斐争吵了几句,让念儿觉的气郁。
婉心从大厅里跟出来,悄悄地撵着念儿的脚跟,秉道:“这些日子,第一次看见王爷有些苦恼。先前总是觉得王爷跟个冰雕似的那么冰冷,奴婢想,可能是王上今日抱着公主不放,所以王爷有些生气了!”
念儿扭回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嘴巴怎么也学涵研了,道听途说的胡乱讲话!”
婉心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涵研说的,是芷惜躲在门外面亲眼看见的,奴婢又没瞎说!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以后不许再说了,否则掌嘴!”念儿唬着脸,把婉心一肚子的话压了回去。
跟在念儿身后的婉心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公主,听说雅昀宫的双喜得罪了贞妃,被贬到顺计司做苦工了。贞妃也真是的,连陪送进宫的贴身丫头都狠得下心!”
“哦!”念儿随口应了一句。
静悄悄的日子过得快,眨眼已到了暮春时节。太阳似乎一天比一天更热了,柳絮随风起舞,纷飞到四处,沾得地上的草坪里都是毛茸茸的一片。
一早,圣旨就到了,说三日之后是皇子的一岁生辰,王上请睿亲王夫妇到凤仪宫去。
念儿掐着指头一算,果然不错,皇子已满一岁了。
接到圣旨,念儿想着总要送出些像样的礼物才行,于是赶着去找凰斐商量。
凰斐对这些事情并不热衷,两个人从西楚又没带多少值钱的东西,这个时候要拿出像样的礼物送给皇子还真是困难。
念儿找不到合适的礼物赠送,便和婉心、芷惜她们四个商量,问她们可有什么办法选新鲜又不失身份的玩意送给皇子。
芷惜想了想,说:“不如去顺计司找掌司翟苕,她那里能人巧手多,定能做出既美观又实用的好东西。”
“要到顺计司定制东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纨琪说道。
芷惜笑了笑,颇有得色地说:“这件事交给我办好了,我与翟苕掌司是同乡,我们俩是一同进宫的,在正央宫当差时我老去找她,总还有点情分。”
纨琪却还是有些担心,她看着念儿道:“送给小皇子的礼物要公主亲自经手才好,省的出麻烦!”
“纨琪总是婆婆妈妈的,你若有更好的主意就说出来,若没有,便只有去顺计司定制了。”涵研堵囔纨琪。
纨琪一时便不作声了。
念儿听了芷惜的主意,觉得不错,她略微思忖了片刻后对芷惜说:“太贵重的金玉项圈或者长命锁之类就不必了,你去顺计司禀明掌司,让宫绣房的绣女做一双百福千寿的贺寿喜被,料子选用最好的,工钱和布料钱由我来出。这两天,我再赶工绣一对纳福肚兜搭配,既有心意也有脸面,总还说的过去!”
四个人见念儿定了主意,纷纷赞同。
因为日子紧,念儿连夜赶着绣那双肚兜,两天都没合眼,把眼睛都熬红了。
第三天头上,从顺计司定制的百福千寿被也做好了,芷惜双手捧着乐颠颠地拿回来,递到念儿跟前邀功:
“公主,你瞧瞧这条被子多好!我这样捧着简直跟一件纱衣似的,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
念儿接过来放在案上,用手轻轻在被面上摩挲,不但光滑似水,且上面连一点线头都看不见,翻转过来也是不见一丝线头。
“翟苕说,这布料是极少见的贡品,用天鹅绒纺成,加上雪地白狐的毛,冬暖夏凉的。”芷惜又说。
“真是不错!看这百福千寿图绣的犹如天成,顺计司果然用心,这都是你的功劳了!”念儿笑着把这条贺寿的喜被叠起来放在一个预备好的锦盒里,又把自己绣好的肚兜也放进去,上面用一条绸带绑好了绳结。
芷惜见念儿高兴,又献宝似的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捧到手上说:“公主,这个送给你!这是翟掌司送给我的,听说里面的香料是她们顺计司特质的,可以安神补气呢。”
念儿摇摇头,“既然是同乡送你的,你就好好珍惜着收起来,怎么又来送我?”
“那个,翟苕说这个香料可以安神,我想反正我也用不着,我晚上一躺下比猪睡得还快。前几天又听公主说夜里经常醒,所以,我觉得公主更用得上!”
芷惜说得怯生生的,奴婢们拿出自己的东西送主子,都是有些胆怯的,怕是东西不好被嫌弃。念儿见她神色不自然起来,想想也就不推辞了,她顺势解下自己身上的香囊递给了芷惜,“那不如这样,你把你这个送我,我把我这个给你?”
芷惜欣喜万分地点头,连忙把自己手中的香囊替念儿拴在了衣襟上。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骤然发狂
凤仪宫里,因为要为小皇子庆生,上上下下的奴才都忙成了一团。
合宫宴请摆在了春意殿,春意殿当先坐着王上铁隽和王后久沫儿,王后怀中抱着身着喜红色团龙对襟袄的皇子,左右两边是贞妃和灵妃,对首的位置是睿亲王和睿亲王妃。最下首坐的人是久沐漓。
这次的合宫宴请,没有邀请灵妃的父亲霍丹青。
看见念儿出现,霍佳怡和吴芷娆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她们俩先后都笑薇薇地同念儿打了招呼,似乎她的出现已在意料之中。
念儿心想:大概这两个人已从王后口中得知自己在落羽斋了。
凤仪宫的太监和宫女将一道道的佳肴美食端了上来,未动碗筷前,众人纷纷把准备好的礼物敬献给皇子和王后。
贞妃吴芷娆送的是一对两尺来高的珊瑚娃娃雕,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红艳流光,雕工精致,一看就是来自罗茈的价值连城之物;灵妃霍佳怡送出的是一对黑珍珠手镯,这种黑珍珠是天然之物,产自深海之中,颗粒均有豌豆大小,据说长期佩戴在身上,有养颜、亮目的功效;久沐漓送上的是一个带有机关的木马,打开开关,木马就能自如行走,十分有趣,据说这是久沐漓特为皇子制作的玩物;念儿的东西并不打眼,王后打开锦盒后却很喜欢。
“公主费心了!这件纳福千寿的喜被四季都用得上,上次顺计司送来一件,我正觉得不够用,要吩咐她们再做一件,没想到公主却送来了。”说着,王后便把锦盒里的被子抻出一角给铁隽看。
铁隽看了也微笑点头,客气地对凰斐说:“请睿亲王夫妇来是希望能把你们当作一家人,以后就不必如此破费了。阮庭方,你让内务府把新进采买的一批衣料拿去落羽斋给睿亲王妃挑选,当作本王的酬谢!”
阮庭方立刻在后面“喏”了一声。
铁隽举起酒杯,对凰斐和久沐漓晃了晃,道:“今日为皇子庆生,也权可算是周祗王宫为睿亲王接风洗尘之酒,王爷不要客气!”
宫里的歌姬踩着欢快的舞曲进了春意殿,摇摆着柔软的身姿跳起舞来。手臂轻扬、舞姿曼妙,彩衣飘飘,悦耳的琴声袅袅似仙乐。
铁隽盯着眼前的舞者,恍惚之间觉得仿佛跳舞的人是念儿,她高高在上,浅笑盈盈、举手投足摇曳生姿,然后眨眼之间又从高处落下,他一个疾步跨出,便稳稳地把她托在怀里。
那是他绸缪数月攻破婴弓,夺取周祗政权的第一天,往事已经杳如云烟,而伊人仍然坐在面前。
欢快而轻松的舞曲在席间流淌,突然,念儿直直地站起来,眼神略有些凝滞,她跨过与自己相邻的久沐漓,向着王后久沫儿的位置走去。
念儿话也没说,众人便都愕然地看着,没人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走到王后的背后,突然拔出头上的一根簪子,猛力向小皇子的咽喉刺去,口中大嚷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久沫儿吓得魂飞魄散,慌得赶紧一扭身用自己的背挡住了念儿,弓背弯腰把小皇子护在自己的胸前,同时喝道:“走开!你要做什么?”
念儿这时满目仇恨,似是发了狂,她奋力抓住久沫儿的头发,要将皇子从她怀中抢过来。
铁隽被念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他赶紧朝门外侍卫大喊:“还不快拦住睿亲王妃!”
两名侍卫应声进入,还未等他们行动,久沐漓已经迅速到了念儿的身后,他瞅准机会,一把将念儿挥舞着的双臂用手钳住,口中念道:“王妃,你快醒醒,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