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自己多想，他根本不是在街头徘徊，他一点儿不落寞，也许只是凑巧停车那儿接个电话，凑巧被爸爸看见，如此而已。
无论如何，看他这样欢腾的样子，恩，放心了。
他不需要难过，这样尽心尽力的爱，最后弄得他难过那多奇怪。
叶南不需要收拾心情，不需要整理和温文有关的物品，分手这件事她酝酿了很久，太久。她是做好准备才行动，挑了一个自认为最不会心痛的时刻说出口。
说分手，就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剃光头，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却又是松了一口气，整个脑袋很轻松。
要不要把温文送的东西还回去，怎么还呢？放在自动汽车上，一直开到温文家门口。
万一第一个出门的不是温文呢，万一有人把空车约走呢？
要不在自动汽车上贴张封条？
叶南想着想着就乐了，觉得自动汽车还可以改进，改进后用途更广。
恩，改进的方案可以和戴熙聊聊……叶南差点儿要拿起电话拨出去，才想起自己已经算默认辞职。跟男朋友同一家公司真不好，分手了，工作也丢了，整个生活天翻地覆。
「你要走？除了温文，小镇就没什么让你留恋的吗？」妈妈一个凌厉的眼神杀过来。
原来她这种瞪人的功夫传承自妈妈呀！
「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毕业，看着你恋爱看着你分手，你能不能回头看看妈妈呀，妈妈老了想要你陪。在家里有什么不好？」凌厉的眼神不起作用，妈妈改用柔情攻势。
「妈妈你不老。」叶南知道妈妈不完全是演戏，她有真情流露，可是叶南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恩，就是温文打动她特别容易，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她就傻乎乎得死也甘愿。
「老想着出去干吗，你一年能赚多少钱呢？去叶禾的工厂帮忙，多接一笔单子抵得上你辛苦一年。在外面工作要看人脸色，要被人欺负，在家多好。」妈妈说好多，只差拉一个表格，一栏一栏列明好赖。
叶南转身，揽着妈妈的肩膀拥抱她。「对不起！」叶南说，不哭不笑不撒娇，特别平静。
「外面没什么好，工资也不高，但可以让我跳出小镇的局限。我生活在小镇，命运便跟小镇一体，小镇发展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但是走出去有无限可能。」
哼。
「人生来就受很多局限，年代的局限，地域的局限。经历的一切让我有了思想的翅膀，我就想飞得更自由。书籍能让我穿越时间，行走能让我突破地域。」
哼。
「我工作调整了，时间更自由，以后想回来就可以回来。你看别人家小孩，只有年节放假那十几天在家呢！」
恩。
「你不要生温文的气，他对我真挺好的，如果一生就在小镇，我也就这么守着他一世。但是世界这么大，我还年轻，我还想再找找，我觉得一定会有一个人，我好爱好爱他，他回我同样的深情。」
恩。
「打理工厂我永远比不上叶禾。我读书不比他差，凭什么出了社会就不如他得依靠着他？我觉得肯定有一个领域可以发挥我所长，让我做得舒服，又有成就，也可以赚很多钱。」
唉。
「林琳小时候那样好一个女生，毕业后顺着妈妈的意思一直呆在小镇，你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好吗？还可以做我的榜样吗？」
唉。
叶南亲妈妈一下，说：「让我再任性两年好不好？我都过了25，再不任性就老啦！」
妈妈叹一口气，道：「女孩子果然不用读太多书，当年初中毕业就应该让你呆家里，学做饭，学人情礼节，学相夫教子！」
叶南同意：「如果初中毕业就嫁给温文，生一个小宝宝，我肯定很幸福，什么都不想。」
「温文温文，满脑子都是温文，白养你这么大！」妈妈恼。
「恩，满脑子都是温文。」叶南挽着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可是，我满心里都是妈妈呀！」
叶南走的那天，妈妈手扶着行李箱拉杆不舍得放开，明知不能改变什么却忍不住说：「再没几个月就过年，过年还是要回家。就几个月了，就不走了吧！」
「这样吧！我把温文抽脂放血做成人干竖在屋后。」叶禾煞有其事道，「有温文在，妹妹肯定就不走了。」
「砰」妈妈好重一拳打在叶禾肩窝，怒斥一声：「都怪你！」
叶禾被打得唉唉叫，一脸茫然，关他什么事啦！做儿子真不容易。
小镇有动车直达叶南工作的城市，真是太快了，只觉得还没来得及感伤，列车广播就已经响起。
茫然跟着人潮行走，茫然看着乘务人员的笑脸，茫然经过恢宏的车站大厅，太不真实了，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已经跟栖白江远隔千重山，跟大桥相距万里路。
那个不经意走过她家门前的少年，再见。
「叶南！」有人在她身后高喊。
叶南一回头被抱个满怀，差点儿没把鼻子碰歪。
「谁啊！」叶南口气可冲呢！
「叶南你终于回来了！叶南我们很有缘对不对，你一回来第一个碰见的人就是我！」少年热切地在叶南耳旁说着。
「程祺安，你先把我放开！」大庭广众抱这么紧，她可吃不消这个热情。
程祺安是个很开朗的少年，特别热爱户外运动，叶南跟他接触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室内攀岩，程祺安帮叶南做保护，把她吊在最高点不松绳，说：「你做我女朋友吧，做我女朋友就放你下来！」
叶南给程祺安脑门上贴的标签是「热血少年」加「有病」。
一个穿着热裤身材火辣的女郎走过来，搭着程祺安的肩膀，用魅惑的声音说道：「安，走了。」说话时红唇几乎贴上程祺安的耳朵。
女郎说话时瞟了叶南一眼。真媚，叶南心想。
「你们先走，我遇见老朋友啦！」程祺安好像真的很开心遇见叶南，那种热情装不出来，也没必要装。
「火车要开啦！」女郎说。
「说了你们先上车！」程祺安无所谓道，「赶不上我就不去了。」
叶南一贯的作风就是不参与别人家的争执，只静静看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女郎再瞪叶南一眼，特不甘愿地走开。不远处有他们的一群朋友原地等待，女郎跟他们说了什么，一群人全都转头看向叶南这边。「哕哕哕！」他们疯狂吹口哨。
「别理他们。」程祺安接过行李箱，揽着叶南的肩膀往站外走，「我送你回家。」
「你不是要赶火车吗？」叶南问。
「装什么傻啊？」程祺安捏一下叶南的鼻尖，道，「送你回家，给个机会呗！行不行，一句话。」
叶南傻愣愣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回过神来，特别坚定地停住脚步。「不行。」叶南说。
程祺安打量着叶南，不像欲擒故纵撒娇耍赖着玩的样子。程祺安皱着眉问：「你有男朋友了？」
叶南点头，又摇头，本来有的，刚刚没有了。
「哦，被甩了？」程祺安又问。
「你有病啊？」叶南恼羞成怒，丢下他一个人，行李箱也不要了。
「没没没，我说错话，肯定是你把别人甩了！」程祺安亦步亦趋跟着，在叶南身旁左右晃荡。
「不怕不怕，你有备胎啊！」程祺安热切问道，「我现在可以替补上位了吗？」
正文 第33章
程祺安是个行动派，他说想上位，便真的天天围着叶南转。
「我说喜欢你，以前那些开玩笑的话都是真的，只可笑那时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半年不见，思念越发沉重，才恍然明白。我真是笨蛋，你愿意收下我这颗笨蛋吗？」
程祺安在叶南耳旁热切地说着，叶南无奈扶额。
「谁帮你写的表白词？」
叶南一把将程祺安按住，上衣口袋，牛仔裤口袋，恩，终于搜出了小抄。
「我去！」叶南大笑，「真是写的‘思念越发沉重’，他怎么不写‘悼念’呢！」
程祺安很配合，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任她在身上摸来摸去，程祺安说：「叶南，你非礼我，你要对我负责。」
「好哇，这顿我买单。」叶南说。
「不是这样负责。」程祺安贴着她耳旁，「是对我，还有我的小伙伴负责。」
叶南听了很不舒服，她觉得程祺安说得太露骨。「程祺安，你自重！」叶南沉着脸。
程祺安幽默地双手作投降状，耸耸肩，闭嘴。
程祺安没有恶意，他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对他来说这样的说话根本算不上开黄腔。
金宓来时看到的便是一男一女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叶南只管喝咖啡看书，程祺安只管玩手机，俩人零交流。
「哟，冷战呐！」金宓调侃道。
金宓带了一个同事过来，叶南走后，她补叶南的缺。
「叶子姐，可算把你盼回来了！」钟小格热情招呼。
钟小格算是叶南挖掘的，钟小格性格比较急躁，爱憎分明，做实习生的时候就老闯祸，公司本来不打算留她，叶南说她好，招到了自己小组里。
叶南最后一次见钟小格，她还是个社会新鲜人，素脸直长发网络爆款服饰，可劲儿往偶像剧女主角的方向打扮，一看就是那种道具组经费不足的偶像剧。现在变得好多了，身上衣服剪裁大方，手上脖子上没有花花绿绿的装饰品。
叶南把钟小格打量一番，笑着对金宓说：「像是经过你**的样子。」
「好意思说？真想泼你一脸咖啡！」金宓腰身一摆，歪坐在沙发上，动作流畅地点一根烟，「工作也不给我交接好，人员也不给我安排好，说走就走。」
「我不是帮你留着小格了嘛！」叶南微微笑。
金宓微笑转移话题，问：「看什么书？」
「每个咖啡屋都有一本王小波。」叶南说。
他们坐在临街靠窗的座位，沙发特别矮，这个视角看出去，每一个经过窗前的人都变得特别高大。他们仰望行人，就像坐在小轿车里仰望经过身边的大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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