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队伍出了宫门,伴随着喜庆的喇叭声到了公主府,喜娘扶着灵玥下了花轿,进屋拜堂。
三拜过後,灵玥被送入新房,沈亦峰则留在外头招待前来祝贺的宾客。灵玥坐在红床之上,透过那红绸去看房内烛光摇曳,心里莫名的紧张和不安使她如坐针毡,她的驸马是否真如传闻所说的冷漠而且身染怪病?
大喜之日,亦峰并不见悦色,只是勉强扯出了笑容与宾客周旋,他巴不得那些宾客将他灌醉,这样就不用应付那位素未谋面的灵玥公主了。只是,那些宾客竟如此知趣,趁亦峰只是稍显醉意便作鸟兽散了,他只好一步步往新房方向而去。
凉风吹过,亦峰那丁点醉意也被吹散,清醒着推门进屋,只见灵玥端坐在床上,旁边是几名侍女和喜娘。他抬手示意喜娘和侍女尽数退下,喜娘迟疑半分,本欲开口提醒这大婚礼节尚未完成,但见亦峰眸中寒光便噤若寒蝉,匆匆离开新房。
屋内只剩下亦峰与灵玥两人,气氛更是凝重。亦峰慢慢走至灵玥面前,伸手掀开灵玥的红盖头,唤道:「公主。」
灵玥抬眸望去,他俊朗而淡漠的面容映入眼帘,不久之前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她微微一笑,道:「是你?」
亦峰闻言,随即蹙眉,说话带着几分疑惑:「什麽是我?公主认识微臣?」话音刚落,他便记起前些日子在京郊湖畔那名弄湿衣裳的女子,就是如今坐在他面前脸带笑意的公主。「我记起了,还真是有缘。」他见灵玥笑意之中犹带几分倦意,竟是难得地开口:「凤冠应该很重?微臣帮你取下来吧。」
「好。」灵玥听见亦峰要帮自己摘下凤冠,轻轻颔首,侧身而坐让他更容易替自己将顶着一整天的凤冠取下,虽然他至此还未展颜,但其实也不算难相处的。念及此,她轻声说:「别自称微臣了,我听着怪生疏的,你唤我灵玥就好。」
亦峰将取下的凤冠搁在桌上,随後在距离灵玥不远的位置落座,她让他不必以微臣自称,时时提醒着这段先是君臣後才是夫妻的关系。从前他认为天家公主每个都是刁蛮任性、脾气差、难侍候的,接到这赐婚圣旨时是讶异和不愿,但抗旨的後果不堪设想,只能认命,却没想到灵玥的表现出乎他意料之外。看着她笑靥如花般娇艳,他内心也不抗拒她的温和,只道:「我不太会说话,若是有什麽地方惹你不痛快了,还请公主体谅。」
灵玥微微颔首示意,待两人喝过交杯酒後,她轻轻放下酒杯,问:「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问吧。」
「那个关於你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灵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不忘细心观察他神情变化。
「如果是真的呢?你害怕吗?」亦峰无声地笑了,抬手拔去灵玥髻上金簪,原本盘得极稳固的长发披散肩上,他没想过灵玥会这般直接询问这个,虽未曾厌恶但也不打算继续此话题。
灵玥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躺到床的最里侧,平静道:「害怕与否也改变不了已经下嫁於你的事实,还不如学着接受更好。」
亦峰躺在她身旁,再未言语,只是侧身面朝灵玥,闭眸睡下,剩下那对龙凤红烛燃烧到天明。
第六章
第六章家
这是你的府第,你喜欢就好。──亦峰
可是,这里也是你的家。──灵玥
随後数日,亦峰与灵玥平淡相处,每夜分房睡下,他见灵玥并无意见,不禁另眼相看。亦峰没受到灵玥管束,生活与未成为驸马之前相差无几,遂应唯一好友邀约至京中有名的酒楼一叙。拾级而上,进雅间内便见穆希提着酒壶倒满两杯酒,亦峰上前落座,道:「等了许久?」
穆希将酒杯放在亦峰面前,道:「我也是刚来而已。」他招来店小二点了几样小菜後,笑着问亦峰:「最近怎麽样?还好吧?」历朝历代以来,公主与驸马都带着君臣关系,夫妻情份向来浅薄,驸马都是被公主使唤约束的,大概亦峰也逃不过这宿命。
「和以前差不多。」亦峰自然知道穆希要问的是什麽,只答了一句便去品尝这杯竹叶青,又道:「怎麽忽然关心这些?」并不像是平日的穆希,似是另有所图。
乍被亦峰察觉意图的穆希尴尬的笑了笑,索性直接问他:「也没什麽,就是想知道是否每个女子都难以相处而已。公主是怎样的?长得漂亮吗?真的没有为难你?」
亦峰无奈的瞥了穆希一眼,淡言:「她还不错。」这样温柔宁静的女子嫁给自己这样冷淡和怪病缠身的人,的确是一种糟蹋。
「下回我得去见见这位与众不同的公主。」穆希尝过几样小菜,忽然想起今日已是十三,还有两天就是月圆之夜,他迟疑片刻,终开口询问:「亦峰,满月将至,你有何打算?公主知道你这病吗?」
亦峰仰头饮尽杯中物,轻轻放下酒杯,沉默未语,须臾才说道:「还没想好,也不想让人看见我病发的模样。」
穆希从前见过一次,亦峰病发的样子连他看了都会害怕,更何况是名女子?「顺其自然吧,公主日後总会知道的,你无法隐瞒她一辈子的。」
亦峰低声应了,那宁静美好的女子的模样浮现脑海,她若看到可怕的一幕,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天色已晚,亦峰告别了穆希,回到公主府刚坐下没多久,灵玥就拿着一幅图则走进他房间,含笑道:「你回来了,我有件东西想给你看看。」未等亦峰回应,她已经将卷着的图则摊开置於桌上,道:「公主府不是新建成的,我不太喜欢如今那花园的布局,打算请工匠帮我修修,这是我画了一整个下午的图则,你看看怎样?」
亦峰认真的看着灵玥绘制的图则,能看出来是花了许多心思和时间才能画成的,其实他没想到灵玥会特意拿着图则过来询问他的意见,只道:「这是你的府第,你喜欢就好。」
「可是,这里也是你以後的家,要是日日住在不合心意的地方,那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啊。」灵玥指着图则的一角,并未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对亦峰而言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言:「我想在这里搭一架秋千,种上栀子花,就像在宫里住着时那样。」
「你喜欢栀子花?」亦峰见灵玥一进来就接连说了这麽多话,怕她口渴便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灵玥接过亦峰递来的青花瓷杯,喝了小半杯水之後微微颔首,见他神色淡淡,遂反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栀子花?没关系,我可以种别的花儿。」
「不是,我觉得还好。」这倒是实话,亦峰从来就没有特别喜欢什麽品种的花卉,所以这花园将会出现什麽花儿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没想到灵玥让他把这里当成家。家,一个多麽温暖人心的字,是他自小就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灵玥扬了嘴角,道:「那就这样定下了,明日我便去请工匠。」她将那图则重新卷好,眸光流转,与亦峰相视片刻,见他无言忍不住撇撇嘴,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亦峰未有挽留,只目送灵玥离去,他才刚感受到有家的温暖,月圆之夜却快要到了,诚如穆希所言,他瞒不了她一辈子,也许後天她待他就不会像今夜这样了。
第七章
第七章月夜将至
你的病,难道无药可治吗?我愿为你遍寻治癒之法,不管代价是什麽。──灵玥
大婚之喜过去没多久,宫里宫外都送了不少贺礼祝贺灵玥,蒹葭帮着灵玥整理所有贺礼,灵玥也无谓一一过目,只由蒹葭将她觉得贵重或是有心思的礼物给灵玥瞧瞧。
整理了约有两个时辰,灵玥略显疲惫,也不想继续听蒹葭说着哪宫的娘娘或是哪家送来什麽贺礼,素手抚上一匹月蓝色锦缎,慵懒道:「不看了不看了,把所有贺礼都收进库房里去,然後给宫里的回礼吧,你办事我放心。」
蒹葭刚应了下来,就见亦峰从外头走进,遂向他福身行个见礼,只听亦峰对灵玥说:「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说。」
「好。」灵玥示意蒹葭和其他婢女退下,同时将那锦缎放在一旁,着亦峰坐下,见他不语,遂问:「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诉我?」
亦峰也不打算跟灵玥拐弯抹角,直言不讳:「是有关我的病。」
灵玥听了,抬眸瞧着亦峰,几日之前的花烛夜她一提到他的病,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亦峰今日会主动来跟她说这件事情。「你说吧,我听着。」
「我自小就染上一种怪病,每到满月就会病发,发病时心痛如绞,神智不清,六亲不认,有一次甚至不慎伤人。」他每每思及自己一月一次发病的情况,总是特别憎恨自己,要是自己和正常人无异,也就不会遭受到这病的折磨,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灵玥伸手搭在亦峰手背,语调轻柔:「你的病,难道无药可治吗?」我愿为你遍寻治癒之法,不管代价是什麽。
「寻医多年,连病因也没得出,更别提对症下药了。」亦峰没有抗拒灵玥对他的温柔,嘴角甚至不自觉往上扬了一下,转瞬即逝。
灵玥定定的望着亦峰,眼神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道:「我认识一位太医,他的医术很好,一定能为你治好这病的。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亦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否听进去,只是郑重嘱咐灵玥:「明天晚上你千万不要像昨夜那样过来找我,免得我不小心伤了你。」
灵玥本想开口拒绝,但还是压了下来,最後颔首应下,尔後两人沉默无言,各自思虑着明天的满月夜该如何度过。
第八章
第八章焦急
也许他会对她好的,一如我在月老祠为她所求那样。──雨霏
三月十五,是最让人担忧的日子,灵玥心里难安,用过午膳没多久就动身前往刘府寻雨霏叙话。侍婢领了灵玥往雨霏所居之阁院,雨霏刚要起身见礼已被灵玥先一步虚扶阻止,待灵玥落座,雨霏含笑道:「怎麽今日过来找我?公主府的日子闷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