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太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了,脑子里没有任何可以参考和效仿的东西,总觉得自己像无根的浮萍,不知道要飘向何方。
方翔望着雨水足足愣神有一个多小时之久,最后才意识到,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必须就近找家旅馆住下再说。
方翔拎起行李,一咬牙冲进了雨中。
广场的外面就是条大马路,之前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是直接出栅栏,到大马路边上去,另一条是通过天桥到对面去,对面是公交汽车站。
到底往哪儿走呢?就在方翔犹豫之际,从不远处走来一位穿雨衣的男人。此人凑上前说话:“先生,要去哪里?我用车载你去。”
方翔随口问了一句:“你车在哪儿?”
他指了指十几米开外的一辆面包车说:“那儿。”
“哪里有旅馆?”
那人忙不迭地回答:“有啊,我知道哪里有旅馆,你要住高档的还是中档的?”
方翔指指自己的寒碜的穿着:“你觉得我像是住得起高中档旅馆的人吗?”
“我明白,你要住低档旅馆,没有问题,我可以带你去。”
“你带我去需要多少钱?”坐车之前先问价,这点常识方翔是清楚的。
“我这种车子起步就是十五块钱,我也不算你多,就是起步费,十五块钱,不贵吧?”
方翔自己开车,难得有过去搭乘出租车,不过凭他对油价的了解,十五块钱坐这样面包车是不能算贵的,但住一家低档旅馆就得花去十五块钱的路费,他觉得不划算。
看方翔不说话,那人有点急了,问:“十五块钱也嫌贵吗?”
“师傅,请原谅,我就是个住低档旅馆的人,钱包不厚啊……”
“你是外地人吧,到这儿干什么来的?”
“找工作。”
“那好,看在你是打工仔的份上,我给你砍去一半价钱,算八块钱怎么样?”
八块钱,似乎稍显便宜了点!方翔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我的大哥,八块钱够便宜了,我基本上没什么赚头了。”
正因为没什么赚头,方翔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人像是等不及了,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还用当地话嘟囔着。可他走了几步,重新转回来说:“算你幸运,这么晚了,我也想收工回家,想到顺路正有一家低档旅馆,我就免费带你去吧。”
他看方翔还在犹豫,又解释说:“我是看你出门在外,很不容易,我是在帮你……难得我做回好人,别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方翔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不耐烦了,连声催促道:“别婆婆妈妈了,我看你站在雨中,都快淋透了,快上车吧!”
方翔觉得也是,再在雨中站着就要成为落汤鸡了,人家先是自行砍价就已经够给面子了,现在又免费捎带你,想必是学雷锋做好事,做人不要太不知好歹了,于是也没多想,就跟着那人走到面包车前。
方翔一拉开车门,却现里面已经坐着两三个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男子,立即感觉情况不妙,但已经迟了,里面的人已扯住了他的衣服,加上刚才那个人再在外面猛推一把,一下就把他塞进车里面去了。
就这样,方翔遭遇了一次抢劫,一共被搜走了五百来块钱与一部实际上没怎么用的旧手机。幸好他还算有点先见之明,懂得鸡蛋不要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鬼使神差地把两百块钱卷在内裤里,再用别针别好。于是,这两百块钱就幸存了下来,成为了他的救命钱。
那几个人见只弄到了区区几百块钱,大叫晦气,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扔下背包,把方翔推下车。临走时,那个骗他上车的人还不忘揶揄他一番:“傻大个,亏你吃了几十年饭,火车站附近到处都是旅馆,要怎样的旅馆没有,还要上哪里去找呀?收你这点钱,权当我们哥几个教你的学费。”
在这件事上,方翔犯了两个常识性的错误:第一、不管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凡是车站,都是旅馆餐馆聚集的地方,根本不必要舍近求远反让那些载客的宰上一刀;第二、他作为是个曾经开车的司机,知道油价,知道车子开起来的大致运作成本,面包车的起步费就在七八块钱左右,那人只收八元,就算不亏,所挣也是少的可怜了,一般来说,以赢利为主要目的载客司机是不会这样做的,至于后面免费搭载就更加不可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的道理本来用脚后跟一想就能懂得的。
刚一出门就经历了这种事,对将近不惑之年的方翔不能不是一个重大打击,他差点没把脑袋往地上撞。
若能静下心来仔细分析,这两件事实际上都能避免。方翔只能把这种结果归结为是都是下雨这鬼天气弄的。巧的是,那场让他伤了腿的车祸也生在下雨天,而现在自己遭遇抢劫也是是下雨天,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命运故意与他作对。
自认倒霉的方翔在雨中徘徊了一阵,总算找到一家十元一晚上的便宜房。住下之后,由于实在是太疲惫了,他也没吃饭,只是胡乱洗了一下,便躺下休息。没想到,他这么一躺就病倒了。一连三天,方翔高烧不退,浑身无力,根本就起不了床。
好在房东是个细心人,看到方翔一直没有走出房间,来敲门询问,这才现他病了,赶紧帮忙去拿药,并热情地端水送饭。倘若没有房东的帮忙,自己到底会怎么样,方翔是不敢想象的,也许成为一个飘游在异地他乡的孤魂野鬼也犹未可知。
………【005、古道热肠】………
oo5、古道热肠
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男房东上身打着赤膊,又瘦又黑,两排肋骨根根凸现,穿的是齐膝短裤;女房东穿的是宽大无袖的连衣裙,又肥又白,样子很像孕妇。在一天当中的大多时间,他们都摇着芭蕉扇,坐在门口的遮阳伞下。
方翔的身体经过了两天的休养已经大有好转。为了表示感激之情,他特地从四楼的房中下来。正赶上房东夫妇闲得无聊,非得要他坐下来陪他们聊天。
经过一番交谈,方翔了解到,他们都是外地人,老家在陕西,刚刚从老乡手里接手这幢出租房的。
方翔有点惊奇:“你们不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这幢房子的主人是本地人,他另有住处,由于这幢房闲着,就被我老乡整个租赁下来当出租房使用。我老乡在这里干了四年,今年为了带孙子才回家的。”
男房东向方翔抱怨说,来到这里,对南方酷热多雨的天气一直很不习惯。他指着屋内他们住的楼角旮旯处说:“你看看,就这么个地方要住下两人,这门一关,布帘一拉上,完全就像是个火炉子,还不把人烤干才怪呢!一天到晚都得用风扇,要不就得一个劲地摇扇,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
“你们陕西不是家家有窑洞吗?在大热天待在窑洞里只怕也好不了哪儿去?”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电视里不是经常看到吗?”
“呵呵!陕西有窑洞不假,陕西人住窑洞也不假,但不是处处都有窑洞,也不是人人都住窑洞,现在大多数人都住大瓦砖房,就是住窑洞的也不像你说的那么难受,冬暖夏凉,可比这个舒服多了。”
还有,让他们不习惯的还有这酷热与多雨结合起来的湿热。这与他们那里的干热也有很大区别,干热的难受是口干舌燥,而湿热的难受是压抑急躁。
“人一压抑就难受,一难受就坐不住。刚来的时候,我一刻也呆不住,满大街乱窜……你知道我满大街乱窜是干什么?”
方翔不明白:“干什么?”
男房东俯在方翔的耳边笑道:“找澡堂子啊!”
“什么是澡堂子?”
“你连澡堂子都不知道?那算是白活了!——怎么说呢,澡堂子就是专供人洗澡的地方,形式上有点像有男女之别的公共厕所。”
“哦,我知道了,在电视上看过。”
“可惜这里没有。”
“南方一带没有澡堂子,家家都有专供洗澡用的洗澡间或卫生间。”
“我就说嘛,这里的每只房间都有卫生间,一个人冷冷清清洗澡太没意思,哪有一群男人光着腚说说笑笑来得快乐?”
说完,男房东哈哈大笑。
没怎么说话的女房东惹得扑哧一笑,用手中的芭蕉扇狠狠拍了丈夫一下,嗔道:“死鬼,说话要知轻重,这可是在大街上。”
方翔也跟着笑了一阵。这些天来,他一直为眼前的处境愁,笑声多少把他心中的忧虑冲淡了几分。
“房东大哥房东大嫂,明天我要离开了,这些天多亏了你们的照顾……”
“谁没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不必说这些客气话。”
“我想把房租结算一下……”方翔把仅剩的一百块钱掏了出来。他身上本来还有两百块钱的,因为拿药吃饭,已经花去了一百块。
男房东看了看方翔,又看了看卷成筒状的钱,说:“告诉我,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方翔如实相告:“是,我遇上抢劫的了……”
男房东叹息道:“出门步步难,千万要小心啊!”
方翔十分惭愧:“是我的问题,没有仔细去想……”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一切往前看!”
“房东大哥说的是!”
“如此说来,你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其实两天前,你给我钱让我买药时,我就看出来了。”男房东把方翔拿钱的手给推了回去,“大兄弟,这钱你先收起来,你找工作正需要钱。”
“那怎么行?你们千里迢迢从家乡来,挣点钱也不容易。你租我住,我付钱是天经地义的。”
“不收你的这点钱,我就不吃饭了吗?”
“仅凭这点钱去找工作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