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掩嘴望着僵直的一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不等一笑挣扎,凤随歌已经放开她,退后几步,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进去吧,这里的卫兵马上就要回来了。〃
一笑紧绷的身体渐渐恢复柔软,唇角一挑:〃不会忘的。〃
凤随歌的笑容在门掩上后渐渐消失。
从前她的眼神不是这样的,那时她的视线不会拐弯,就好象要一直射到别人心底,偶有灵动和妩媚,那也是透着危险,就像在车里那次……但现在,她的目光少了很多犀利,带着点倦意,还有一种看透人心之后的无谓和深沉。
短短几天时间里,她竟然变了那么多。
找不到人的萧未然正急得冒火,见二人回来才放下了心,却没有埋怨什么,只是轻轻说了一声:〃没事就好。〃
此刻凤戏阳已换上新的头冠,同夏静石一起从宫女手上的托盘中取过合卺杯对饮。
凤岐山不露痕迹地朝去而复返的付一笑和凌雪影瞟了一眼,才看向悄然回位的凤随歌。
夏静石来得仓促,所以他并未注意到夹在随行人群中的付一笑,但凤戏阳突如其来任性之举让他大为光火,趁着夏静石未答,凤岐山看着在左下的凤随歌,盘算着如何提醒他出言圆场。
忽然凤随歌微微侧过身体,状似无意地朝左后方看了一眼,凤岐山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付一笑稳稳的站着,失了血色的唇还噙着浅浅的笑。
凤岐山不禁有些心软,真是个特别的女子,时时刻刻从骨子里透出骄傲和倔强,哪怕单独面对他的威势也不曾流露出一丝怯懦,所以凤随歌离位时,他不仅未加阻止,更是一副不曾留心的样子。
那对青玉合卺杯放回托盘的时候,凤随歌也悄然回到原位,察觉到上首投过来的视线,他抑住心中忐忑,对凤岐山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又很自然地看向被酒气熏得面色酡红的凤戏阳。
礼官早就笑弯了眼,唱道:〃答拜……〃
凤岐山笑容满面地步下龙座,走到夏静石与凤戏阳面前时,二人已行毕三个稽礼,凤岐山一手一个扶起,笑道:〃既然已是一家人,就不必行那么大的礼……〃
听到国主开口说话,所有的语声戛然而止,乐师也停下了演奏,殿中安静得足够听到一个来不及收起的鄙夷的尾音:〃虚伪……〃
所有人一同色变,齐齐转向声音的来源,凤岐山也恼羞成怒地喝道:〃大胆!〃
宁非脸色变了,夏静石眼中的浅浅笑意也渐渐转为闪烁的锐凛,众人注视的焦点之处,立着两个人,一个是付一笑,一个是凌雪影。
凤岐山脸色发青,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凶狠:〃是谁说的?〃一笑与雪影竟同时答道:〃是我〃〃我说的〃,接着又相互瞪了一眼。
凤随歌肃然上前一步:〃父王息怒,或许是听错了也说不定……〃〃那随歌听到什么了?〃凤岐山冷笑。
凤随歌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另一边,宁非眼巴巴地望着夏静石,指望他能出言求情,但夏静石却如没觉察到一般,失温的视线凝在一笑身上,刀锋般锋锐。
一声轻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萧未然不慌不忙地从一旁走了出来,长揖道:〃国主请息怒,付都尉与凌小姐方才说话的时候,小人正好在旁边,听得一字不漏,但看情形,应是被摄政皇子猜中,国主听错了。〃
〃哦?〃凤岐山一挑眉,虽然他很确定刚才听到的就是虚伪二字,但看萧未然神情镇定,定是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开口,他慢慢敛了怒气,静待下文。
萧未然微微一笑:〃小人斗胆,请问国主听到的是什么?〃凤岐山眼中闪过杀意,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孤并未听清〃。
夏静石面色稍缓,墨蝶般的眼睫垂下掩住了所有情绪,再扬起时已恢复冷静。
萧未然仍然一副谦恭的样子,低头禀道:〃付都尉与凌小姐是在谈论殿下与新王妃的婚事,而且因为殿内忽然安静下来,话并未说完,国主关心的应该是最后一个词……那是虚位以待的虚位。〃
周围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凤岐山定定望了萧未然一会儿,含笑点头:〃好个虚位以待,看来孤真是听错了,还差点错怪了两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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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二十一回(1)
雪影顺势上前皮笑肉不笑地礼了一礼:〃是雪影鲁莽了,雪影第一次得见明哲,也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大典,一时兴奋,说话过于随意,惊扰了国主,还请国主恕罪。〃
到了这个时候,凤岐山也不能再与她计较,假笑道:〃今日戏阳大喜,理当热闹些才好,何罪之有……继续吧!〃最后一句却是冲着礼官说的。
礼官以前从来没主持过那么多难的皇家典礼,目光已有些呆滞,吞了口口水,努力让声音发得平稳:〃国……国主,可以赐宴了。〃
虽是婚宴,但赴宴的人总少不了互相串联,套套近乎,寒暄嘻笑声不绝于耳。
凤岐山应该很疼爱凤戏阳,竟然命宫人在御座旁加了一个席位,让夏静石和凤戏阳与他比肩而坐。
夏静石冷眼观望着阶下的夙砂众臣,他们闪躲着投来各色目光,或嫉恨他在两国军中久传的盛名,或不满他以锦绣王侯的身份与国主同席,或不解他怎会赢得本朝公主凤戏阳的倾心相待,所有人的虚情假意,他心知肚明却懒得点破。
在夙砂,除了凤戏阳之外应当没有人喜欢他,但为了这场契约式的联姻,他只能抱着看戏的态度,欣赏着这些人无可奈何又只能强作欢喜的丑态,而他灵魂站在另一个角落,看这具高居殿首的身体,证实着他是真真实实地在经历着这些。
夏静石的视线缓缓扫过卖力演出的众人,最终落在了付一笑的身上,她穿着浅紫月花图案的象牙白箭衣,松绾的头发垂散在身后,和雪影凑在一起低低地说笑着,或许是在说有关〃虚位以待〃的笑话吧。
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凤岐山毫不掩饰的杀气,夏静石眼中蒙上一层暗黑的颜色。
凤戏阳捧着凤冠含笑看他时,他本应该象一个疼爱新婚妻子的丈夫那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情感背离了理智,他不由得探寻地看进凤戏阳的眼底,只要里面有一丝得意,他便……他微微震了一下,便怎样呢?
迅速涌回的理智催促着他,他听见自己说:〃好〃,伸出的手偏像石碑般沉重,身后那道视线没有温度,却把他的五脏六腑烫出血来。他不由得想,不知道有没有人死于五内俱焚……刚想微笑,骤然消失的痛觉让他在接过金冠的瞬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空的。
是正在失去,还是已经失去。
不重要吧,一直以来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他在心里低低的笑,也罢,终能心静如水。
〃……虚伪……〃,很轻的声音,擦着耳廓飘过,刮出尖锐的嚣鸣,那是雪影和他说话时常用冷嘲热讽的口吻,恍惚间差点没能反应过来为何凤岐山会变了脸色。
第二十一回
不知何时何人起的头,原本纷纷离席上前献出贺礼,各色价值不菲的礼品一一呈上。夏静石收回视线,端起手中的镶玉杯,欣赏着杯中琥珀色的美酒,笑得矜持。
有的人只是为了借机讨好集国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戏阳公主,有的人则是震慑于国主的威严不敢怠慢,这里面没有一件礼物包含着恭喜他新婚之喜的心意,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新婚应有的喜悦。
王室贵族的婚姻,从来就是一场政治闹剧而已。
觉察到夏静石的沉默,凤戏阳借着举杯啜饮的动作悄悄朝他看了一眼,还是那样淡如烟霞的笑着,眼也依然清冷如星,人虽在身边但心离得好遥远,仿佛正在进行的婚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凤戏阳突然之间觉得很无力,几日来满心鼓荡的喜悦也渐渐消散……都是夫妻了,还是得不到他专注的凝视吗?他眼中的温暖不多,但一点都没有给她……
也许是有所察觉,夏静石忽然转过头来,凤戏阳来不及收回视线,所有伤情在他清澈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不舒服么?〃他轻声问着,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酒有点烈,别喝太多了。〃
心里幽幽暗暗的晦涩被他的温柔豁然照亮,凤戏阳回给他一个明媚的笑靥,从他手中拿回酒杯,面向众人缓缓地立了起来,顿时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凤戏阳长长的眼睫优雅的扬着,神情间全是雍容高华的妩媚,殿中顿时静了下来:〃今日,夫君为戏阳带来了华美的凤冠,戏阳想回赠一件礼物,但不知道夫君喜欢什么。〃说到这里,她声音微微地发颤,〃戏阳只有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付于他,今后极尽所能做个好妻子,为他分忧,与他共荣辱、同进退……天地为证,世人为证!〃说罢将酒一饮而尽,玉杯放下的时候,不知是酒意还是激动,绯红色泛上了她的双颊,一双眸子更是异彩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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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二十一回(2)
寂静,有人的酒杯翻倒了,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却没有一个宫人上前擦拭。
凤随歌震撼地侧着头,略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她真是自小最受偏宠的皇妹戏阳吗?数日前,她还是一个以大婚为借口赖在他那里索要贵饰珍玩的淘气丫头,而现在,少女的羞涩似乎已离她而去,剩下的只是对爱的强烈向往。
夏静石脸上只有疑惑,四年之前便从圣城传旨的令官那里听闻戏阳公主声言非他不嫁,也曾有过不解,却没有过多去想,但今日凤戏阳当着他的面又说出这样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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