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呈自然是明白她的回答,他愤恨地用拳头捶在自己的腿上,可转而就传来一阵剧痛。一张俊秀的脸都拧在一起,显得无比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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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儿开始,唐呈对自己没了双腿由悲伤变成愤恨,直到出了院。他与白璇的家,向来都只住着他一个人,当然,程秀英和白父在场的情况,两人还是住在一起。唐呈经历过这么一劫,白父对他是越来越冷淡了,也开始逼女儿不许回家。
程秀英看在眼里,却不能说什么,白璇一个明星,就算是离了婚,也会有更好的归宿。程秀英在这点上,似乎很看得开,于是白璇和唐呈离婚的那天,她没有闹,只是静静地握着白璇的手,说:“我对不住你,唐家对不住你。”
白璇流了泪,说:“妈,您永远都是我妈妈。”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唐呈只是冷眼看着那演戏已经到疯狂的白璇,随即转动轮椅回到卧室。安妮贴墙而站,她很局促,然后小声说道:“哥,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婚姻?”
唐呈诧异,解释:“我与她本就没可能,你不要多想,不关你的事。”她淡淡的‘哦’了一声,可还是觉得他离婚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自己。
程秀英哭得厉害,头便疼痛起来,白璇扶着她去休息,等她安睡了才离开。出来的时候,看到唐呈在客厅的轮椅上,她讥笑地看着他,说:“我以前还有那么点喜欢你,觉得你英俊又有能力,可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连条狗都不如。”
“你!”唐呈气急,可却奈何不了她,只因双腿的残疾。
白璇挑着媚眼,说:“日后记得去办张残疾证,这社会在很多方面还是很顾着残疾人的,福利不错,至少坐公交不需要钱。”
他真的怒了,作势要从轮椅上起来,可却动不了。安妮在卧室的门后看到这一幕,赶紧奔出去,将他稳住。白璇冷眼看着两人,唇边的冷笑肆意,她挥挥手:“那么再见了,我的断腿前夫。”
她踩着高跟,翩然离去,潇洒到了可憎的地步。唐呈气得青筋暴起,安妮安抚他:“哥,她已经走了,你不要生气。”
他咬着牙根,说:“又又,你看到了吧,我跟她根本就没可能的。”
她‘嗯’了一声,唐呈还是生气,安妮只能想尽办法安慰他,好半晌才将他弄平静下来。天气越来越冷,安妮打开暖气,给他放一些治愈系的影碟,比如《海底世界》,《蔚蓝的海洋》,还有时下很受欢迎的《海绵宝宝》。
若搁在以前,他一个大男人是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可如今不同了,静下心来去观看这些东西,仿佛就握住了世界最美好的物什。
安妮看着他柔和的面庞,放下心来,她搜集了很多资料,知道残疾人在受伤之后,心里会留下创伤,需要有人进行疏导。她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才知道看治愈系影碟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唐呈可以自己专心看影碟,安妮便走进厨房,将今天买的菜洗洗。她厨艺不好,以前卫伦都很少吃她菜,后来干脆他下厨。犹记第一次见卫伦下厨时的模样,那样的男人围着围裙,却一点都不突兀,很温婉。
她脑海里想起卫伦,眼中泪水便落下,切的土豆丝都不均匀,还不小心弄破了手,染出一片红。她快速地处理了下伤口,然后用手按着,一边按着一边任由眼泪肆意而落。
卫伦早已成了她脑子里的毒,越不准自己去想,却偏偏越要想。思念到深便不能克制,最终轻轻哭出声音来。唐呈闻声而来,轮椅进不去厨房里,只在门口停着。
他看着她,发觉她愈发瘦了,跟个虾米似的。
大约是他的注视过久,安妮终于反应过来,她擦掉眼泪,苦笑:“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说声儿,吓到我了。”
他不语,盯着她的手,皱眉问:“怎么破了?快去找创口贴。”
她乖顺地找来创口贴,本意要自己处理,却被唐呈夺了过去。他小心地为她包扎伤口,柔和的语声:“你最不乖了,以前你就皮,女孩子里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那时,咱班的男生都说你是只野猴子。”
她扑哧一笑:“原来那会儿我是这么个形象。”
他随她而笑,眼睛弯弯如月,温声淡语:“现在你不同了,已经二十九岁的姑娘了。”
她敛住笑意,抽回还在他掌心里的手,然后拿起菜刀继续切土豆丝。唐呈在背后看着她,也没说话,整个屋子只有客厅那儿的声音,海绵宝宝的中文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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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呈截肢的消息在法律界已是众所周知,他的律师事务所也算名存实亡,走了不少律师。刘芝因为孕期的原因也辞职了,走得那天她来家中看望唐呈,与张游一同,拎着水果篮子。她肚子越来越大,走路不便又累,像一只胖墩墩的企鹅。
对于安妮在唐呈家里,刘芝惊讶,但也是个人精,很快就掩饰住了。安妮拉着她到阳台的那边晒太阳,她看着刘芝的肚子,想起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一时心痛。
刘芝忽然说:“安妮,你过得不开心吗?”
她回神,摇头轻笑。
刘芝说,别动,然后俯身到她面前,拔下她头上一根银丝,半开玩笑:“是什么让你愁白了发?”
回应刘芝的只有一抹苦笑,于是刘芝不再说话,两人静静晒着太阳,珍惜这人生里的一点暖。
自打唐呈进入律师界以来,他和张游就算死对头,对于唐呈的几次跌入低谷,张游看在眼里也要叹一句,世事无常。他斟了杯清酒,与他轻轻碰杯,说:“这杯酒就敬过往的时光,让我们忘掉过去,努力面前!”
唐呈淡淡一笑,一口抿掉杯中的酒。许是喝急了,呛得咳嗽,安妮在阳台闻声而来,紧张兮兮地为她顺背。那一对夫妻看在眼里,也替唐呈觉得幸运,觉得他遭遇这样的难,还有个女人肯这样悉心照顾他。
安妮为了照顾唐呈,经常两头跑,唐呈不忍她受苦,尤其这寒九天里,他劝她住在自己家里。安妮本不愿,但后来想着,程秀英一个人照顾不来唐呈,不如就搬过去吧。
翟娇替她收拾行李的那天,红着眼,她说:“兜了一圈,你还是跟他在一起。”
安妮微垂双眼:“这是我欠他的。”
翟娇听了她这样的陈述,本能地就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那是意外!安妮,那是意外,根本避免不了。安妮,你难道真想把自己后半生就这样搭进去吗?”
她将行囊的拉链拉好,然后郑重地看着翟娇:“我没有办法忘掉那一幕,该断双腿的是我而不是他。翟娇,我不能太自私,我不能昧着良心说那是意外,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意外。如果当初我没有负气离开…如果…”
安妮哽咽起来,泪水簌簌而落。翟娇猛然抱住她,抚着她的背:“安妮,为什么你命这么苦?为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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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式搬进唐呈家里,程秀英视她为异物,不屑又不满。家中所有的活儿都交给她一个人,安妮身子单薄,寒九天里不想沾冷水,要用洗衣机都被程秀英说骂了一通。于是只能忍着寒冷,用冷水洗衣。
洗到后来,双手都已麻木,没几天就冻疮了,每根手指都肿的和腊肠一样,丑陋无比。她睡在唐家的小客房里,晚上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哭到后来睡着了,可没睡多久就被程秀英叫醒了,因为唐呈要起夜。
睡眠质量不好,以及超量的家务劳动,折磨得安妮瞬间瘦到了七十斤。一个北方姑娘,却只有七十斤,她简直比纸片还不如,若有风来,怕是也能吹走了她。只是冬天里,臃肿的羽绒服裹在身上,没谁能看到她瘦了。
不仅如此,连她一天天大起来的地方,都没有人注意到,包括她自己。
41
41、第 41 章 。。。
大约是她越来越瘦,才终于被唐呈注意到。屋子里暖气足的时候,她便脱掉外衣,于是那瘦削的身子就呈现在他眼里。他知道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地刁难她,他看在眼里很心疼,想要和母亲说别这样的时候,却开不了口。
他的母亲,年近六十,却已花白了头发。这个女人三十几岁丧夫,五十几岁儿子又没了双腿,现在,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他实在没勇气去说,别为难安妮了。
他的退让,造就了母亲的步步逼近,只会让安妮愈加痛苦。终于有那么一天,她不堪重负,晕倒在地。那时的程秀英在卧室里,听到‘砰’地一声,便跑出来。
安妮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程秀英走过去,皱眉问:“你怎么了?”
她的视线模糊,脑袋也有些不清醒,看到程秀英隐约的身影,不由得喊道:“妈,我冷…”一声唤,让程秀英浑身一颤,她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总觉得太过熟悉,熟悉到了可怕的地步。
母亲发呆走神,直到唐呈艰难地驱着轮椅出来,他看见安妮在地,急得大喊:“妈!快扶她起来!快!”
程秀英这才回神,将安妮扶到沙发上,然后拿了房间的被子给安妮盖上。唐呈很着急,问:“她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母亲皱眉,还很不耐烦。
唐呈看着弱弱可怜的安妮,终究忍不住发火了:“妈!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都这样了,你还这样冷眼旁观?”
程秀英很少见儿子敢跟自己顶嘴,一时有些受不了,转而也怒了:“我冷眼旁观?我怎么了我?我对她是有多坏?值得你这样和你亲妈吵闹?!”
唐呈闭上了嘴,他驱着轮椅到安妮面前,轻轻摇摇她:“安妮,你怎么样?难受吗?我带你去医院。”
程秀英一听这话,冷笑:“你都这样了,怎么带她去医院?别不用脑子就说话!”
唐呈猛然抓起电视柜旁边的花瓶狠狠地砸了下去,他怒了,心痛了,连自己最亲的母亲都这样鄙视又看不起自己,他还有什么用?和废人一样。
他一气之下摔碎了很多东西,每一声碎裂之声都吓得程秀英发抖,而安妮昏昏沉沉之中猛然起身,她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哗啦啦地吐了。
本就虚弱无力,一番呕吐更耗尽了自己全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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