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自顿住语声,便要转身而出。
大汉们一齐脱口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熊猫儿道:“我好歹也要将那荷包要回,也想去和那少年交个朋友,你们无事,便在这里等着。”
话未说完,人已走了出去。
吴老四望着他背影,喃喃叹道:“我走南闯北也有许多年了,却当真从未见过熊大哥这般豪迈直肠的汉子。咱们能做他的小兄弟,真是福气。这种人天生本就是要做老大的,他要找人,我好歹得去帮他一手。”说着说着,也走了出去。
还未到黄昏。
熊猫儿三脚两步,便已赶至大路。为了要在路上寻找沈浪与金无望,他自己未曾施展他那绝好的轻功。
他走了盏茶时分,但见个青衣妇人,佝偻着身子,一手牵着个女子,一手牵着只小驴,踯蹰而来。驴上的和走路的两个女子,丑得当真是天下少有,就连熊猫儿也忍不住去瞧了两眼。
这两眼瞧过,他突然发现这青衣妇人便是那日自己遇着那动人的少女时,在破庙中烤火的妇人。
他皱了皱眉,微一迟疑,突然挡住了这三人一驴的去路,张开了两只大手,笑嘻嘻道:“还认得我么?”
那青衣“妇人”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赔笑道:“大爷可是要施舍几两银子?”
熊猫儿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那日你本是一个人,如今怎会变成了三个?那位姑娘你可曾瞧见过?”
青衣“妇人”身旁的朱七七,一颗绝望的心,又怦怦跳动了起来,她还认得这无赖少年,她想不到这无赖少年还会来找她,但闻青衣“妇人”道:“什么
一个、三个?什么姑娘?大爷你说的话,我可全不懂,大爷你要给银子就给,不给我可要走了。”
熊猫儿瞪眼瞧着她,道:“你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那日与你在破庙中烤火的姑娘,你难道忘了么?就是那眼睛大大,嘴巴小小……”
青衣“妇人”似乎突然想起来了,道:“哦!大爷你说的原来是那位烤衣眼的姑娘呀,唉!她可生得真标致,只是……只是那天晚上,她就跟着和大爷你打架的那位道爷走了,听说是往东边去,大爷你大概是找不着她了。”
熊猫儿失望地叹息一声,也无法再问,方自回转身,突觉这青衣“妇人”身旁的一个奇丑女子,瞧他时的神情竟有些异样。
他顿住足,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并没有仔细去想,而青衣“妇人”却已唠唠叨叨地牵着驴子走了。
朱七七一颗心又沉落下来,从此她再也不敢存丝毫希望。
熊猫儿摇了摇葫芦,葫芦里酒已空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意兴十分萧索,十分惆怅,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突听身后有人唤道:“大哥。”
原来吴老四已匆匆赶来,口中犹在喘着气,模样似乎有些神秘。熊猫儿不觉有些奇怪,问道:“什么事?”
吴老四指着那青衣“妇人”的后影,悄悄道:“那两……个两个肥羊就是因为给这妇人银票,才露了白的。”
熊猫儿道:“哦……”
吴老四道:“小弟眼尖,瞧见他们给这妇人的银票,票面写的是朱笔字,那就是说这张银票最少也在五千两以上。”
熊猫儿心头一动,动容道:“你可瞧清楚了?”
吴老四道:“万万不会错的。”
熊猫儿浓眉微皱,道:“若仅仅是在路上施舍贫苦,万万不会出手便是一张五千两以上的银票,想来这妇人必定与那两人关系非浅。那两人既是江湖奇士,这妇人也必定不会是平凡之辈,但她却偏要装成如此模样,这……这其中必有蹊跷。”
突然转身,向那青衣“妇人”追去。
他脚步渐近,青衣“妇人”似是仍未觉察。
熊猫儿目光四转,突然出手如风,一把向这青衣“妇人”肩头抓了过去。他五指已贯注真力,只要是练武之人,听得他这掌势破风之声,便该知道自己肩头若是被他抓住,肩骨立将粉碎。
青衣“妇人”仍似浑然不觉,但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向前一跌,便恰巧在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将这一抓躲过。
熊猫儿大笑道:“果然是好武功。”
青衣“妇人”回过头来,茫然道:“什么好武功?大爷你说的话,我又不懂了。”
熊猫儿道:“无论你懂与不懂,且随我去吧。”
青衣“妇人”道:“哪……哪里去?”
熊猫儿笑道:“我瞧你如此贫苦,心有不忍,想要施舍你。”
青衣“妇人”道:“多谢大爷好意,怎奈老妇还要带着两个侄女赶路……”
熊猫儿突然大喝道:“不去也得去。”
一跃上了驴背,反手一掌打在驴屁股上,那驴子吃痛不过,放开四蹄,落荒奔去。青衣“妇人”怔了一怔,神色大变,大骂道:“无赖回来。”
熊猫儿大笑道:“我本就是无赖,你那一套,用来对付侠义门徒,别人只怕还对你无可奈何,但你用来对付无赖,嘿嘿,无赖才不吃你这一套。”
那驴子虽瘦弱,但说话之间,已奔出二十余丈。
青衣“妇人”顿足大呼道:“强盗……救人呀……”
熊猫儿遥遥大呼道:“不错,我就是强盗,但强盗本不怕好人,好人都是怕强盗的,你喊破喉咙也无人敢来救你。”
他去得更远,眼见就将奔出视线之外。
青衣“妇人”终于忍不住了,咬一咬牙,拦腰抱起那白飞飞,也不顾别人吃惊诧异,提气纵身,向前追去。
“她”轻功身法,果然非寻常可比,手里纵然抱着个人,但接连三四个纵身,已在二十丈开外。
熊猫儿双腿紧夹驴背,一手扶着面前那“丑女”——朱七七,一手拍着驴子屁股,大笑道:“怎样,你功夫还是被我逼出来了。”
青衣“妇人”恨声道:“逼出来又怎样?你还想活命?”
她又是几个纵身,眼见已将追及奔驴。
哪知熊猫儿却突然抱起朱七七,自驴背上飞身而起,大笑道:“你追得上我再说。”
突地一掠三丈,将驴子抛在后面,只因他深信这青衣妇人要追的决不是驴子,而是驴子上的“丑女”。
若是侠义门徒,这种事确是不便做出,但熊猫儿却是不管不顾,只要目的正当,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青衣“妇人”实未想到这无赖少年竟有如此轻功,自己竟追不着他,“她”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大喝道:“停下来,咱们有话好说。”
熊猫儿道:“说什么?”
青衣“妇人”道:“你究竟想要怎样?放下我的侄女,都好商量。”
这时两人身形都已接近那荒祠。
熊猫儿笑道:“停下也无妨,但你得先停下,我自然停下,否则你纵然追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追得着我,这点你自己也该清楚。”
青衣“妇人”怒骂道:“小贼,无赖。”
但是终于不得不先顿住身形,道:“你要什么?说吧。”
熊猫儿在“她”五丈外远近停下,笑道:“我什么也不要,只要问你几句话。”
青衣“妇人”目光闪动,早已无半点慈祥之意,恨声道:“快问。”
熊猫儿道:“我先问你,给你银票的那两人究竟是谁?”
青衣“妇人”道:“过路施舍的善人,我怎会认得?”
熊猫儿笑道:“你若不认得他;他会送你那般巨额的银票?”
青衣“妇人”神情又一变,厉声道:“好!我告诉你,那两人本是江洋大盗,被我窥破了秘密,是以用银子来封住我的嘴。至于他两人此刻哪里去了,我却真的不知道了。”
熊猫儿咯咯笑道:“那两人若是江洋大盗,你想必也是他们的同党。像你这样的人,身边怎会带两个残废的女子同行?这其中必有古怪。”
青衣“妇人”怒道:“这……这你管不着。”
熊猫儿仰天笑道:“我熊猫儿平生最爱管的,就是些原本与我无关的闲事。今日若不将你制住,谅你也不肯说出实话。”
语声微顿,突然大喝道:“弟兄们,来呀。”喝声方了,荒祠中已冲出十余条大汉。
熊猫儿将朱七七送了过去,道:“将这女子藏到隐秘之处,好生看管……”
大汉们应声未了,熊猫儿已飞身掠到青衣“妇人”面前,道:“动手吧。”
青衣“妇人”狞笑道:“你真的要来送死?好。”
“好”字方出口,一瞬之间,已拍出三掌,“她”显然已不敢再对这无赖少年太过轻视,肋下虽还夹着白飞飞,这三掌却已尽了全力。
熊猫儿身躯如虎,游走如龙,倏地闪过三招,笑道:“念你是个妇人,再让你三招。”
青衣“妇人”神情更是凝重,厉声道:“话出如风,莫要反悔。”
左脚前踏,身躯半转,右掌缓缓推了出去,口中厉声又道:“这是第一招。”
只见“她”五指半曲,拇指在掌心暗扣食指,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出手更是缓慢已极,这一招已施出一半,对方还是摸不透“她”究竟击向哪一个方位。
熊猫儿索性凝立不动,双目逼视在“她”这一只手掌之上,目光虽凝重,但嘴角却带着那满不在乎的笑容。
青衣“妇人”掌到中途,突然一扬,直击熊猫儿左耳。中指、无名指、小指亦自弹出,去势有如闪电。
那左耳部位虽小,却是对方万难想到“她”会出手攻击之处,换句话说,也正是对方防守最弱之一处。
熊猫儿果然大出意料,匆忙中不及细想,身子向右一倒,哪知青衣“妇人”早已算准了他闪避此招时,下身必定不致移动,闪避的幅度必定不大,熊猫儿身子一倒,“她”食指已急速弹出,用的竟是内家“弹指神通”一类的功夫,掌势未到,已有一缕细风直贯熊猫儿耳穴。
那耳穴里更是人体全身上下最最脆弱之一处,平日若被纸卷一戳,也会疼痛不堪,何况青衣“妇人”此刻自指尖逼出的一缕真气,看来虽无形,其实却远比有形之物还要尖锐,只要被它灌入耳里,耳膜立将碎裂。
熊猫儿当真未想到“她”竟使得出如此阴损狠毒的招式,若非心肠毒如蛇蝎之人,委实做梦也想不出这样的招式来。
他百忙中缩头、甩肩、大仰身,倏地后退数尺,但那锐风来势是何等迅急,他躲得虽快,额角还是不免被锐风扫着,皮肉立时发红。
熊猫儿又惊又怒,大喝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