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言语那般从容之人,此刻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衣女发笑道:“李二叔,你莫非不认得我了?”
李长青道:“这……这的确有点眼拙。”
白衣女道:“九年前……你再想想……”
李长青皱着眉头道:“想不出。”
白衣女笑道:“我瞧你老人家真是老糊涂了。九年前一个下雨天,你老人家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到我家来……”
李长青脱口道:“朱……你可是朱家的千金?”
白衣女拍手笑道:“对了,我就是你老人家那天在大厅见到的哭着打滚要糖吃的女孩子……”她娇笑着,走过去,伸出纤手去摸李长青的胡子,娇笑着道:“你老人家若是还在生气,就让侄女给你消消气吧。你老人家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谁教侄女是晚辈,反正总不能还手的。”
李长青闯荡江湖,经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见过不知多少厉害角色,但此刻对这女孩子,却当真是无计可施,方才心中的怒气一转眼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苦笑着道:“唉,唉,日子过得真快,不想侄女竟已亭亭玉立了。令尊可安好么?”
白衣女笑道:“近年向他要钱的人,越来越多,他舍不得给,又不能不给,急得头发都白了。”
李长青想到她爹爹的模样,真被她三言两语刻画得人木三分,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九年前,老夫为了‘仁义庄’之事,前去向令尊求助,令尊虽然终于慨捐了万两黄金,但瞧他模样,却委实心痛得很……”
白衣女娇笑道:“你还不知道哩,你老人家走后,我爹爹还心痛了三天三夜,连饭都吃不下去,酒更舍不得喝了,总是要节省出补助万两黄金的损失,害得我们要吃肉,都得躲在厨房里吃……”
李长青开怀大笑,牵着她的小手,大步人厅。众人都被她风采所醉,不知不觉随着跟了进去,就连天法大师那般不苟言笑之人,此刻嘴角都有了笑容。
金不换走在最后,悄悄一拉徐若愚衣角道:“瞧这模样,这丫头似乎是‘活财神’,朱老头子的小女儿。”
徐若愚道:“必定不错。”
金不换道:“看来你我合作的机会已到了。”
徐若愚道:“合作什么?”
金不换诡笑道:“以徐兄之才貌,再加兄弟略使巧计,何愁不能使这小妞儿拜倒在徐兄足下?那时徐兄固是财色兼收,教武林中人人称羡,兄弟我也可跟在徐兄身后,占点小便宜。”
徐若愚面露喜色,但随即皱眉道:“这似乎有些……”
金不换目光闪动,瞧他神色有些迟疑立刻截口道:“有些什么?莫非徐兄自觉才貌还配不上人家,是以不敢妄动?”
徐若愚轩眉道:“谁说我不敢?”
金不换展颜一笑道:“打铁趁热,要动就得快点。”
突听身后一人骂道:“畜生,两个畜生!”
徐若愚、金不换两人一惊,齐地转身,只见那火孩儿,正叉腰站在他两人身后,瞪着眼,瞧着他们。
金不换怒骂道:“畜生,你骂什么?”
火孩儿道:“你是畜生!”突然跳起身子,反手一个耳光,动作之快,瞧都瞧不见,只听“啪”的一声,金不换左脸着了一掌。以他在江湖威名之盛,竟会被个小孩子一掌刮在脸上,那真是叫别人绝对无法相信之事。
金不换又惊又怒,大骂道:“小畜生!”伸开鸟爪般的手掌向前抓去,哪知眼前红影闪过,火孩儿早已掠人大厅里。
徐若愚道:“不好,咱们的话被这小鬼听了去。”他转过身子,竟似要溜,金不换一把抓着他道:
“怕什么?计划既已决定,好歹也要干到底。”
徐若愚只得被他拖了进去,火孩儿已站到白衣女身边,见他两人进来,拍掌道:“两个畜生走进来了。”
李长青道:“咳,咳,小孩子不得胡说话。”
火孩儿又道:“他两人一搭一档,商量着要骗我家七姑娘,好人财两得。你老人家评评,这两人不是畜生是什么?”
李长青连连咳嗽,口中虽不说话,但目光已盯在他两人身上。徐若愚满面通红,金不换却仍是若无其事,洋洋自得。
白衣女七姑娘道:“这两位是谁?”她方才虽是满面笑容,但此刻神色又是冰冰冷冷,转眼间竟似换了个人。
柳玉茹眼珠子一转,抢先道:“这两位一个是‘见义勇为’金不换,他还有两个别号,一个是‘见钱眼开’,还有个是‘见利忘义’,但后面两个外号,远比前面那个出名得多了。”
七姑娘道:“也比前面那个妥切得多。”
金不换面不改色,抱拳道:“姑娘过奖了。”
柳玉茹“噗哧”一笑,道:“金兄面皮之厚,当真可称是天下无双,只怕连刀剑都砍不进。”
七姑娘道:“哼!还有个是谁?”
柳玉茹道:“还有一位更是大大有名,江湖人称‘玉面瑶琴神剑手’徐若愚。意思是看来虽‘若’很‘愚’,其实却是一点也不‘愚’的,反要比人都聪明得多。”
七姑娘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放声娇笑起来,指着徐若愚笑道:“就凭这两人,也想吃天鹅肉么?可笑呀可笑,这种人也配算做武林七大高手,真难为别人怎么会承认的。”她笑得虽然花枝招展,说不出的娇媚,说不出的动听,但笑声中那分轻蔑之意,却委实教人难堪。
徐若愚苍白的面容,立刻涨得通红。
“雄狮”乔五恨声骂道:“无耻,败类。”
断虹子张开口来,“啐”地吐了口浓痰。天法大师面沉如水。柳玉茹轻叹道:“早知七大高手中有这样的角色,我倒真情愿没有被人列入这七大高手中了。”话未说完,徐若愚已转身奔了出去。
金不换虽是欺善怕恶,此刻也不禁恼羞成怒,暗道:“你这小妞儿纵然钱多,武功难道也能高过老子不成?老子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但他平生不打没把握的仗,虽觉自己定可稳操胜算,仍怕万一吃亏。心念数转,纵身追上了徐若愚,将他拉到门后。
徐若愚顿足道:“你……你害得我好苦,还拉我做什么?”
金不换冷冷道:“就这样算了?”
徐若愚恨声道:“不算了还要怎样?”
金不换皮笑肉不笑地瞧着他,缓缓道:“若换了是我,面对如此绝色佳人,打破头也要追到底的,若是半途而废,岂不教人耻笑?”
徐若愚怔了半晌,长叹道:“耻笑?唉……被人耻笑也说不得了。人家对我丝毫无意,我又怎么能……”
金不换叹着气截口道:“呆子,谁说她对你无意?”
徐若愚又自—怔,讷讷道:“但……但她若对我有意,又怎会……怎会那般轻视于我?唉,罢了罢了……”又待转身。
金不换叹道:“可笑呀可笑!女人的心意,你当真一点也不懂么?”不用别人去拉,徐若愚已又顿住脚步。金不换接着又道:“那女子纵然对你有意,当着大庭广众,难道还会对你求爱不成?”
徐若愚眨了眨眼睛,道:“这也有理……”
金不换道:“须知少女心情,最难捉摸。她越是对你有意,才越要折磨你,试试你是否真心。你若临阵脱逃,岂非辜负了别人一番美意?”
徐若愚大喜道:“有理有理!依兄台之意,小弟该当如何?”
金不换道:“方才咱们软来不成,此刻便来硬的。”
徐若愚道:“硬……硬的怎么行?”
金不换道:“这个你又不懂了。少女大多崇拜英雄,似你这样俊美人物,若是有英雄气概,还有谁能不睬你?”
徐若愚抚掌笑道:“不错不错!若非金兄指点,小弟险些误了大事。但……但到底如何硬法,还请金兄指教。”
金不换道:“只要你莫再临阵脱逃,坚持与我站在同一阵线就是,别的且瞧我的吧。”说罢转身而人。
徐若愚精神一振,整了整衣衫,大摇大摆随他走了进去。
大厅中李长青正在与那七姑娘谈笑。
这位七姑娘对李长青虽然笑语天真,但对别人却是都不理睬,就连天法大师此辈人物,都似未放在她眼里。群豪虽然对她颇有好感,但见她如此倨傲,心里也颇觉不是滋味。天法大师又白长身而起。他方才没有走成,此刻便又待拂袖而去。别人也有满腹闷气,既不能发作,也就想一走了之。
只听李长青道:“你此番出来,是无意经过此地,还是有心前来的?”
七姑娘娇笑道:“我本该说有心前来拜访你老人家,但又不能骗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可别生气。”
李长青捋髯大笑道:“好,好,如此你是无意路过的了。”
七姑娘道:“也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李长青道:“谁?可在这里?”
七姑娘道:“就在这大厅里。”
群豪听了这句话,又都不禁打消了主意,只因大厅中只有这么几个人,大家都想瞧瞧这天下第一豪富活财神的千金,千里奔波,到底是来找谁?天法大师当先顿住脚步。他虽然修为功深,但那好胜好名之心,却半点也不后人,此刻竟忍不住暗忖道:“莫不是她久慕本座之名,是以专程前来求教?”转目望去,众人面上神情俱是似笑非笑,十分奇特,似乎也跟他有着同样的心思。
李长青目光闪动,含笑道:“当今天下高手,俱已在此厅之中,却不知贤侄女你要找的是谁?”
七姑娘也不回头,纤手向后一指,道:“他。”
群豪情不自禁,随着她手指之处望去,只见那根春笋般的纤纤玉指,指着的竟是一直缩在角落中不言不动的落魄少年。
七姑娘自始至终都未瞧他一眼,但此刻手指的方向,却是半点不差,显见她表面虽然未去瞧他,暗中已不知偷偷瞧过多少次了。群豪心里都有些失望:“原来她找的不是我。”
“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竟能劳动如此美人的大驾。”这更使群豪不约而同地大为惊奇诧异,不知她为了什么,竟不远千里而来找他。
哪知落魄少年却干咳一声,长身而起,抱拳道:“晚辈告辞了。”话未说完,便待夺门而出。
突见红影一闪,那火孩儿已挡住了他,大声道:“好呀,你又想走!你难道不知我们七姑娘找你找得好苦?”
七姑娘咬着牙,顿足道:“好好,你……走,你,你走……你……你再走,我就……我就